珍馐娇娘/锦宫春浓——鹊上心头
鹊上心头  发于:2021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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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珍珠依旧没吭声。
  李宿微微皱起眉头,却不是因为不耐,而是因为担忧。
  他刚刚想明白许多事,此刻便也不再矜持,直接坐在姚珍珠的床榻边,去碰她环着膝盖的手。
  刚碰了一下,李宿就听到了姚珍珠的抽泣声。
  她哭泣的声音特别轻,特别小,仿佛还未断奶的猫儿,若不是凑得近,旁人根本听不见。
  “姚珍珠,怎么哭了?可是还不舒服?”
  李宿声音有些着急。
  他一把握住姚珍珠的手臂,往前轻轻一拽,逼迫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姚珍珠的脸都哭红了,满脸泪痕,她抿着干涩的嘴唇,眼神几度闪躲,就是不去看李宿。
  李宿的心更软了。
  他没训斥姚珍珠不够恭敬,也不去心烦她为何不回应自己的问话,他只是温和问她:“怎么了?若是还不舒坦,便再吃一颗药,好好睡一觉,明日就能好了。”
  李宿顿了顿,学着年幼时奶娘安抚他的语气:“乖……乖啊。”
  如此说完,他觉得自己的脸也快烧起来了。
  姚珍珠游移的目光终于挪回李宿脸上。
  “你没走。”
  她声音低哑,语气里还有这疑惑和飘忽,似乎不相信李宿就在自己身边。
  李宿蓦地笑了。
  “傻丫头,我能去哪里?”
  姚珍珠眼中含泪,眼前一片模糊,加上头晕脑胀,根本看不清李宿的表情。
  她甚至不知道李宿在笑。
  可李宿的声音特别温柔,温柔的让她的心都跟着安静下来。
  梦里的所有的恐惧都在这温柔的声音里不翼而飞。
  姚珍珠的眼泪又零零落落往下坠。
  “哥哥以前也叫我傻丫头,我想哥哥了。”
  李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精神舒缓下来:“我已经派人去寻你哥哥,只要他还在大褚境内,总有寻到的那一日。”
  姚珍珠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问他:“真的吗?”
  李宿点头,声音异常诚恳:“真的。”
  姚珍珠含着泪笑了。
  “殿下,我做了很不好的梦,”她低头擦了擦脸,把那丢人的眼泪都擦干净,“我梦到了那一年。”
  洪恩二十三年,青州大灾。
  就在那一年,姚珍珠失去了从小长大的家,跟着父母颠沛流离。
  紧接着,她失去了父亲、母亲,失去了年幼的弟弟。
  在跟着哥哥流浪的途中,她又跟哥哥走散。
  一夕之间,一无所有。
  茫茫人海,世间众生,她却只能孤独求生。
  李宿沉默地听着她哭泣,认真听她说每一个字,然后道:“过去总会过去,你会有新的家人,也会有新的人生。”
  “你还有我们。”
  ————
  李宿所说的我们,自然包括了毓庆宫的那些人。
  周萱娘、听澜、汤圆都跟姚珍珠十分亲近,就连他身边的贺天来和贝有福也跟姚珍珠关系融洽,对于姚珍珠来说,他们都是亲朋好友。
  李宿扭头看向她,目光真诚而笃定。
  “在去毓庆宫之前,我也觉得人生没意思,”李宿声音低低的,却并不让人觉得压抑,“但在毓庆宫慢慢过日子,我倒是喜欢上那里,在长信宫中,那是唯一我喜欢的地方。”
  “你喜欢那里吗?”
  姚珍珠听着李宿温柔低沉的话语,心里的伤痛慢慢抚平,她逐渐安静下来,不再痛苦流泪。
  回忆起曾经的过往,对于她来说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若是以前,她可能要消沉好几个昼夜,才能渐渐恢复如初。
  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那坎上,伸手扶了她一把。
  姚珍珠低头擦干眼泪,轻轻嗯了一声:“我喜欢的。”
  她声音有点哑,因为哭了很久,软软的声音里还有些湿漉漉的水汽,听得人心里面直痒痒。
  李宿从鼻腔发出一声清浅的笑。
  “喜欢就好。”
  “虽然已经错过了上元节,等咱们回去了,我让周姑姑再安排一次家宴,大家一起说说话,熟悉了就更好相处。”
  这哪里是冷酷无情的太孙殿下?这简直比儒雅的太子还要温柔。
  姚珍珠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
  “殿下,您真好,”她道,“跟我哥哥似的,特别温柔可亲。”
  李宿的笑凝固在了唇角。
  他心里一下子有些酸涩,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嫉妒,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嫉妒什么,又嫉妒谁,总归不是很舒坦。
  但小姑娘这会儿正悲伤难过呢,他倒是不好再发脾气,让人家把刚说出来的话再咽回去。
  李宿含含糊糊嗯了一句。
  姚珍珠突然来了倾诉欲,她问:“殿下,我不困了,我想跟你说说话。”
  李宿往后挪了挪,也跟她一起靠在石壁上。
  “说吧,我听着。”
  姚珍珠自己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我刚来毓庆宫的时候,殿下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能吃?”
  李宿:“……”
  他总觉得这个问题最好不要如实回答。
  “还行吧,跟我……差不多。”
  姚珍珠噗哧一声乐了。
  “殿下你真是,真是好心眼。”
  李宿不知道说什么好,头一次有人说他好心眼,他是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嗯,就当我好心眼。”
  他这么通情达理,姚珍珠要说的话就更多了。
  “其实我刚去毓庆宫的时候,可震惊了,怎么殿下看着那么高大,吃的还没我多呢。”
  李宿眉头舒展,安静听她说。
  姚珍珠道:“后来我才发现,殿下的胃是真不好,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太医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没把殿下的胃养好。”
  “是我总忘记用饭。”李宿道。
  姚珍珠说:“那可不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殿下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不能饿坏了胃。”
  李宿不是故意饿着自己,他是真的没什么胃口,不过……
  “嗯,以后一起用饭,你监督我,我就好好吃。”
  姚珍珠立即答应:“好嘞。”
  不过答应下来之后,她又小声问:“殿下,您不嫌我烦吧,我就是能吃一点,也爱吃一点,但我保证,可以让殿下比以前吃的更好。”
  “而且殿下的胃已经养回来不少,我觉得我还是很厉害的。”
  姚珍珠说到这里,还嘿嘿笑了两声。
  李宿点头:“你确实很厉害。”
  手艺好,胃口也好,李宿每次跟她一起吃饭,都不自觉多吃半碗,胃口渐渐也好起来了。
  确实,能吃饱不挨饿,胃就不会总是空落落难受。
  姚珍珠又道:“殿下之前说,更喜欢宫外的日子,其实宫里也可以过得好呀?我每天一睁眼,就在想今日要吃什么,亦或者大字学什么,绣品做什么,忙忙碌碌的,一天很好过。”
  姚珍珠这是要把来到毓庆宫后的所有感想都说一遍,小嘴巴巴的,简直滔滔不绝。
  李宿说:“你喜欢读书识字吗?”
  他给司寝宫女们安排课业,不过是觉得他们在后院闲着容易起事端,宫里的女人们无事可做,当然只能斗来斗去。
  他原本以为姚珍珠会觉得枯燥,没想到她竟然还很能接受。
  姚珍珠道:“喜欢呀,我年幼的时候,爹娘都说过要送我们兄妹去读书,即便只认识几个字,也比旁人强,无奈村子太偏僻,村里又没先生,只得作罢。”
  “我没想到,去了毓庆宫殿下还给我们请了先生讲课,当时我高兴极了,每日就读读书绣绣花,谁不愿意呢?”
  哪里有人天生喜欢侍候人的,但凡不甘平庸之人,总是愿意学习。
  “不过我原没学过,只能从数大字开始,现在也不过就会写几个字,比不上旁人的。”
  刚开始学了没几天就过年了,过了年又出了宫,她这一心向学的好学生也没得学了。
  李宿道:“既然你喜欢,那明日闲来无事,我教你吧。”
  姚珍珠眼睛一亮:“殿下不许骗人。”
  李宿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就是君子说话,好多马都拉不回来的意思?”
  “孺子可教也。”
  姚珍珠可得意了:“我听师父说过一次,就记住了,不过字还是不认得,也不会写。”
  李宿道:“持续不断的学习,慢慢就会了,而且字是需要练的,待咱们回去,你每日写十张大字,每一旬交给我一百张,我来给教你写。”
  姚珍珠:“……”
  她确实喜欢,但也没喜欢到这么认真的地步。
 
 
第66章 【二更】真的吗?那我再……
  不过看李宿兴致勃勃, 想当当教书先生,姚珍珠只好乖巧答应:“是。”
  这话题有点危险,姚珍珠转头就换了:“殿下, 陛下如何了?
  其实姚珍珠不太好问这些,但她现在也算是了解李宿,知道他不会因为身边人僭越而愤怒生气, 对于宫里这些事,他仿佛没放那么多的心思, 也好似全然不在乎。
  果然,姚珍珠如此一问, 李宿眉头都不带皱一下:“陛下至今未醒。”
  至今未醒,那宫中主事之人必定是太子殿下。
  姚珍珠即便不在毓庆宫, 也知道太子殿下不喜太孙,他只喜欢太子继妃陈氏, 也更喜欢三皇孙李端。
  对于李宿这个嫡长子,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李宿也知道宫里都传着什么样的话, 背后又是如何说的,这都是事实,也是太子想让旁人知道的事实, 因此李宿从未去管束。
  这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姚珍珠小声问:“当时悬崖上太乱,陛下是否有碍?”
  李宿摇了摇头:“无妨。”
  他见姚珍珠还是有些担忧, 才道:“陛下应当已经安全,若当时陛下未曾逃离险境,禁卫会立即联系我, 我也不会一直留在山谷,不叫回去。”
  姚珍珠这才明白,李宿并非对皇帝陛下全无关怀。
  他表现得在如何冷漠, 却还是时刻关心着的。
  他道:“你担心了?莫怕,刺客的目的是一击必杀,且也并非一定要杀死我,不会追下悬崖。”
  姚珍珠等了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殿下安全我便不担心,但要是以后……您怎么办。”
  要是太子当了皇帝,那李宿又要何去何从?
  他母亲早亡,母家早就衰败,空有嫡长子的名头,前朝无亲近能臣,宫内无人支持,只有被废一条路。
  然而古往今来,被废的太子有几个苟活于世?
  姚珍珠会担心,是理所当然的。
  但现在,许多话他都不能说,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按自己的心意活到最后。
  李宿却能给她保证:“你放心,无论毓庆宫如何,但凡有我在一日,都会保你平安。”
  姚珍珠顿了顿,低声道:“我是关心殿下。”
  李宿对她一直都很好,且不说从前,即便是现在,在她睡不着的这个夜晚,他也好脾气陪在她身边,跟她说着这些毫无用处的闲话。
  她很肯定,她不希望李宿出事。
  她希望他好好活着,希望在未来的每一日都能像现在这般轻松自在,不会总是冷着一张脸,活得如同木偶一般,没有生气。
  她问的那个问题,全然是为了李宿。
  但李宿却给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
  她关心他,他却操心她的未来,这种感觉,却令人心中暖意流淌,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下来。
  李宿轻声笑了笑。
  “我啊,我应该也不会有事,”李宿道,“是孝慈皇后的嫡长孙,是先太子妃的长子,他们想要动我,也要看看苏家和柳家答不答应。”
  “你放心,我不想死,他们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动手。”
  除了这一次。
  往常的刺客跟小打小闹一般,他身边的禁卫皆是戍边军的精锐,刺客即便近身,也绝对无法活着离去。
  但是这一次是不同的。
  对方下了死手,也动了根基,以这破釜沉舟的决心,抓着绝无仅有的机会,完成了一次刺杀。
  其实对方已经算是成功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李宿可以果断难道这个地步,哪怕坠落山崖,也不会叫对方得逞。
  所以,这一次对方又失败了。
  但这一次失败之后,对方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他手里攥着的能动用的刺客也死伤大半,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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