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妗发现自己反应过大,一愣,总感觉自己有些做贼心虚,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自己这般,总像是偷看一样。
她脸慢慢爬上热意,她用手背贴在柔嫩的皮肤上。
嗯,有些烫,看来发烧还没有好。
“笃笃——”
车壁上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击声,楚妗一惊,刚打算起身,车帘就被人从外面掀开,闪身进来了一个男子。
楚妗刚打算惊叫,男子转身,原是顾沉宴。
楚妗咽下嘴边的惊呼,压低声音,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顾沉宴不答,径直奔向了最里面的软榻,挑了个舒适的位置,闲适地半躺在上面。
这驾马车本是属于华阳公主,但是华阳公主体恤楚妗发烧,便想让她舒适地回去,特意在马车上安置了软榻,如今倒好,便宜了顾沉宴。
楚妗小心翼翼地挑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惊尘也不知跑哪里去了,无人发现顾沉宴消失不见。
“放心,孤跟他们说先离开了,他们不敢管孤的行踪。”顾沉宴淡淡道。
楚妗将帘子撂下,心下生出一丝无奈,重要的不是他的行踪吧?
楚妗低声道:“殿下,您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不合适?我毕竟还未出嫁,若是被人发现,我的马车里藏了一个人,怕是到时候百口莫辩了……”
顾沉宴倒是无所畏惧,随意道:“到时候孤娶你做太子妃就好了,这有何不合适的。”
楚妗哭笑不得,顾沉宴怎么回事,就因为建安帝逼他娶妻,他现在逮着机会便要娶她做太子妃,太子妃哪是她随随便便就能当的,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您为何偏偏跑我的马车里来?”楚妗妄图跟他讲道理,柔声道,“骑着马威风凛凛,在外面呼吸新鲜的空气,野外的气味都清新许多。若是您非要坐马车,队伍里还有其他马车,您大可以一个人寻一驾马车,自在又舒适,与我挤在一起,多不划算呀!”
顾沉宴理直气壮地说道:“当然是你的马车里有软榻啊,骑马多累,腰酸背疼的,这躺着不好吗?”
楚妗一噎,有些反驳不了,但是她瞥了一眼顾沉宴的姿势,看来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打算走了,她叹了口气,总不能强硬地赶他走吧?
只是马车车厢本就空间有限,方才她是坐在软榻的一侧,如今顾沉宴这般大大咧咧躺在那里,她就不得不缩起身子,紧紧靠在车壁上。
只是手脚紧紧缩在一起,很容易酸麻。
顾沉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缩在角落,时不时换一个姿势,很是好玩。他往旁边移了移,拍了拍身侧,道:“你要不要坐过来?”
楚妗看了一眼,摇头,拒绝道:“不要。”坐过去像什么样子,未免太亲密了。
顾沉宴眼底漫起失落,好吧,宁愿累着也不愿坐过来。
他无聊地翻了个身,随手抓了条毛毯盖在身上,鼻尖顿时盈满清幽的茶花香气,里面还夹杂着楚妗身上的味道。
顾沉宴深嗅了一口,霎时心满意足,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生出了一丝困意,他向来不会亏待自己,想睡就睡了。
楚妗动作僵硬地转了转手腕,细听了一下,发现车厢里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她一愣,睡着了?
她小声唤了一声,“殿下?”
无人应答。
楚妗轻舒一口气,轻手轻脚地从角落里爬出来,走到一旁,舒展了一下酸麻的手脚。
“砰——”
马车忽然剧烈的晃了一下,好像是磕到了石块,楚妗猝不及防,忽然往后跌去,她紧紧闭上眼,心底升起害怕,这摔一下,肯定很疼吧?
没有预料里的疼痛,反倒是陷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带着清冷的气息,却格外让人安心。
楚妗诧异地睁开眼,入目是绣着白色云纹的纹饰,又是被顾沉宴接住了,避免了摔倒的厄运。
楚妗忽然有些发愣,最近好像每次自己丢脸的时刻都会被他撞见。
脑袋上方响起一道略显慵懒的声音,“不是说不过来坐吗?”
楚妗一惊,手忙脚乱的站起身,红着脸,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是马车,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我一时没注意,就,就摔倒了……”
顾沉宴拉长声音,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
楚妗羞赧不已,再也不敢靠近软榻,打算远远的走开。车厢忽然被人敲了几下,“楚姑娘,你没事吧?”
祁嘉昱的声音,里面带着关心。
楚妗豁然抬头,脸上的热意霎时退的一干二净,猛然看向顾沉宴,却见顾沉宴周身的气势忽然像是结了冰一般凝滞。
楚妗压低声音,“怎么办?”
顾沉宴古怪的“嗤”笑了一声,不应。
楚妗一愣,对他忽然转变的态度一时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但如今当务之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焦声问道:“若是被祁公子看到了,我真的百口莫辩了,殿下,怎么办呀?”
顾沉宴将手随意地搭在脑后,冷声道:“打发他走不就是了。”
“楚姑娘,你没事吧?”马车外的祁嘉昱没有得到回应,有些担心,再次提高了声音喊了一遍。
“我没事。”楚妗强自镇定下来,温声回道。
“我刚刚听到这里发出了一声巨响,我还以为是楚姑娘摔倒了,真的没事吗?”祁嘉昱柔声问道。
“没事,刚刚是我不小心将杯子碰倒了,我没有摔倒,多谢祁公子关忧。”
祁嘉昱再次压低了声音,带了丝温柔,“我,我想跟楚姑娘说,说几句话,不知道楚姑娘可有时间?”
楚妗一愣,道:“祁公子请说。”
祁嘉昱忽然道,“不知可否掀开车帘,这些话我想当面说出口。”
楚妗迟疑了片刻,看了一眼顾沉宴,却见他已换了个姿势,坐起了身,背靠在车壁上,一只腿搭在地上,一只腿微屈,放在软榻上,手置于膝上,正缓缓的敲着。
姿势明明闲适不已,楚妗却莫名察觉了一丝怒意。
楚妗伸出手,朝着顾沉宴摆摆手,示意他往车厢一旁躲一躲,他如今这个位置正对着车帘,她若是一掀开车帘,祁嘉昱怕是一眼就看到了顾沉宴。
顾沉宴面色冷寒,不屑地冷嗤一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楚妗着急,走过去,蹲在他身前,面带央求地低声道:“殿下,您先躲一躲吧,不然等会就被人看到了。”
顾沉宴低头,随意地瞥了一眼楚妗,她微仰着脑袋,湿漉漉的望着他,带着恳求,小脸微红,如今害怕外面的人听到,身子与他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手上,激起阵阵颤栗。
楚妗有些发急,一时也顾不得许多,拿出平时对待楚怀璟的手段,握着顾沉宴的手摇了摇,娇声道:“殿下!”
顾沉宴眸色一深,随即眯了眯眼,妥协般的往旁边挪了一下。
算了,她这一撒娇,自己也受用,就勉为其难的听她一回吧。
楚妗松了口气,笑了笑,随即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裳,明黄色的太子常服,绣纹精致,熠熠生光,在这小小的车厢里很是显眼。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白色毛毯,扯过来,随意地展开就要往顾沉宴脑袋上遮。
“想也别想!”顾沉宴握住她的手腕,语气里有些危险,楚妗这胆子不小,竟然想让他像个贼一样躲躲藏藏?他这往旁边挪了一下,已经是极限了,如今还想往他头上盖毯子?
楚妗也知道了对付顾沉宴的法子,忍着娇羞,拉着他的衣袖,糯着声音道:“殿下!就一会儿,您就当这毛毯是替您遮光的吧?好不好呀?”
尽管表面看着十分镇定,可是微红的耳尖还是泄露了她的羞涩。
顾沉宴神色复杂,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觉得楚妗真的是越发狡猾。
他心底叹了口气,慢慢松开她的手腕,寒声道:“一盏茶,你若不回来,等着孤如何与你算账!”
楚妗霎时笑了开来,眉眼弯弯,明艳如画。
她轻手轻脚地将毛毯盖在他身上,遮住了他华丽繁复的衣饰,然后确认遮掩无误,才折身来到马车门口。
楚妗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动作迅速地跳下了马车,车帘飞快地落下,快的让外面的人无法窥视里面的场景。
顾沉宴听到楚妗跳下马车的声音,手指微动,将脑袋上的毛毯扯下来,顿时,眼前的视野重新变得明亮,他手里攥着毛毯,想到她撇下他,如今在外面与祁嘉昱说话,冷嗤了一声,嫌弃地将毛毯扔在地上。
祁嘉昱耳尖微红,眼睛里满是亮光地望着楚妗,见她下了马车,往前走了几步,柔声唤道:“楚姑娘。”
楚妗脸上还有方才冲顾沉宴撒娇留下的红晕,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羞涩,礼貌颔首,“祁公子,不知你要同我说什么?”
祁嘉昱看到楚妗的脸,方才凝聚起的勇气又消散开来,手里攥着衣袖,喏喏道:“你当初同我说,让我尽早与喜欢的女子表明心意,我昨夜想了想,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我心悦……”
“咔嚓”一声,马车忽然猛烈地抖动了一下,拉着马车的马匹像是受了惊,此时正喘着粗气,四只蹄子不安地刨着地。
祁嘉昱一惊,连忙拉住缰绳,安抚住了马匹。
楚妗也不知这马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受了惊,但是见祁嘉昱安抚好了马,顿时松了口气,顾沉宴还在马车里,若是马车出了事,到时候怕是事态严重。
楚妗感激的笑了笑,道:“多谢祁公子。”只是这一番耽搁,功夫也耽误得差不多了,楚妗还记得顾沉宴的话,一盏茶的时间便要回去。
楚妗手交叠在腹前,浅笑道:“刚才祁公子说的什么?我一时没有听清。”
祁嘉昱被马一惊,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他觉得自己这般莽撞地表明心意还是不妥。
婚嫁之事应当由父母做主,他应该先回家禀告父母,与父母商议后,再遣人上门提亲。
有了未婚夫妻的身份,自己再表明心意,这样才是顺理成章。
自己应该给予楚妗足够的尊重与珍爱。
祁嘉昱笑道:“我觉得我应该回家与父母商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嫁之事理应交给父母。表明心意的话,可以等确定了身份再去。”
楚妗点点头,“祁公子思虑周全,若是无事,我可否先上马车,我伤寒未愈,如今有些不适。”楚妗心里悬着一把剑,一盏茶时间应该已到,她不敢耽误。
祁嘉昱连忙催促她上车,楚妗害怕他看到顾沉宴,“我待祁公子离开再上马车吧。”
祁嘉昱转身离开,楚妗看着他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连忙折身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顾沉宴:告诉你,无论你说什么,孤都不会妥协!
第56章
楚妗上了马车, 发现顾沉宴已经将身上的毛毯扯下来扔在了一旁。
楚妗走过去,将毛毯捡起来,如今危机解除, 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多逾矩与暧昧……
楚妗耳尖微红, 若无其事的说道:“殿下, 祁公子已经走了。”
“嗯。”
顾沉宴随意从喉间应了一句,意味不明。他手指微动, 将手里装有蜜饯的荷包收起来, 啧, 浪费了他一块蜜饯。
好在那马也听话, 扔了一块蜜饯就适时打断了祁嘉昱的话。
楚妗自是不知道顾沉宴的小动作, 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
“你何时去东宫打理那些花?”顾沉宴忽然问道。
楚妗连忙道:“只要殿下有时间,我随时都可以的。”
顾沉宴古怪地笑了笑, “随时?”
楚妗点头,太子政务缠身,她比较清闲,自是要迁就他的时间。
顾沉宴勾了勾唇, 道:“那明晚子时,东宫后花园见吧。”说完,起身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施施然往马车外走去。
楚妗一愣, 结结巴巴的道:“子,子时?是不是,太晚了?”
顾沉宴手撑在下巴上, 沉吟道:“这几日狩猎会,朝中定然是积压了几天的政务,孤处理起来,怕是要忙一整天。难道你要孤扔下政务陪你种花?而且你方才不是说随时吗?怎么?说说而已?”话语的最后,微微上挑,带了一丝威胁。
楚妗连忙摆手,“没有,子时就子时。”
得了楚妗的同意,顾沉宴满意地折身离开。
楚妗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众人神色无异,她佩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未曾惊动周围的人,来去自如。
马车晃晃悠悠地回了定国公府,车夫待楚妗下了马车,恭恭敬敬地说道:“楚小姐,既已将您安全送到,奴才便回公主府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