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是故意诱着徐护和王九言往那方面去想的,话并没明着说。所以,这会儿她当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责问徐妙莲。
徐妙莲之前好像还会装,但如今却是装都懒得装了,直接当着王九言的面回徐杏:“幸娘你自己心里清楚。”
之后,又立即对王九言道:“我们家的事,二兄说你已经知道一些了。所以,我想有关幸娘身世的事,你也该知道。王家公子,出身尊贵,学识渊博,品貌双佳,但凡适龄的女子,谁不想嫁入王家?我想,幸娘自然也想。三哥,难道你还不明白其中缘由吗?”
徐妙莲打的盘算是,反正父亲说了,若她入了秦王的眼,日后和王家联姻的便就是幸娘。幸娘是迟早要和王三郎定亲的,她这会儿提前说出来,到时候由父母做主把幸娘许配给王三郎后,只会更坐实她今日的猜测。
她先在王三郎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日后迟早生根发芽。届时,幸娘便嫁去了王家,她日子想来也不会好过。
徐妙莲知道,人不为己,便天诛地灭。她如今举目无亲,她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未来筹谋,她没有错。
但徐妙莲算来算去,却错算了一点,徐杏压根不想嫁给王九言。
徐杏严肃对徐妙莲道:“二娘,你虽占了我公府千金的身份十五年,但我却从未起过要夺你未婚夫的心思。你们若不信,我便在这里起誓,若我对王公子有半点觊觎之心,若我日后会嫁与王三郎为妻,我徐杏便不得好死!”
“你……”徐妙莲自然不会想到徐杏竟然这么狠,竟对自己起了这么毒的誓。
她这誓言一起,便是日后父亲逼迫她嫁给王三郎,她也可以拿今日的誓言出来说话。
难道,她真的不想嫁去王家?
徐妙莲怔愣在原处,久久都未能回过神来。而徐杏却懒得再与他们二人周旋,该说的话说了,该表的态也表了后,徐杏直接转身走开了。
而王九言却默然盯着徐杏身影望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挪开目光,重新看向徐妙莲。
徐护很晚才回来,回来后脸色很不好。谁也不见,只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
关于这件事,徐护和王九言都很默契,谁也暂时都没和自己母亲说。所以,王徐二位夫人倒还并不知道此事。
秦王约太子泡完温泉后,因时间太晚,就直接跟着太子去了他院子里休息。
雁奴还没歇下,正在一边认真的温习今日的功课,一边等着父亲回来。
秦王也有些日子没见到雁奴这个大侄儿了,所以,随了太子过来后倒没先去歇着,而是跟着太子一道往雁奴这边来了。
看到秦王,雁奴立即丢下手中书本,忙朝秦王跑去。
“秦王叔!”雁奴高兴的喊,还像小时候一样,要他抱。
雁奴是李家的嫡长孙,是孙辈的第一个孩子。当年雁奴出生时,秦王也欢喜得不行。
虽然这几年来东宫和秦王府关系日渐微妙起来,但叔侄间倒一如既往亲厚的。秦王笑着抱起雁奴,问他:“你怎么突然想起一个人跑到这边来的?”
雁奴刚要说是为了杏娘,但他瞥见了父亲朝他望过来的目光。
雁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不让他在秦王叔跟前提杏娘,不过,既然父亲让他这样做,那肯定是有这样做的道理的。
所以,雁奴再开口时,就是只字不提杏娘了。
只说:“天冷了,还是这里舒服。而且,父亲每天都很忙,我住在东宫时一天也见不到他多久,反正都是自己一个人呆着,不如搬这里来住。”
“你倒是会享受。”秦王笑话他。
抱了一会儿后,秦王就将雁奴放了下来。他绕去书案边,顺手拿起几张大字来看。
却从一摞大字中,看到一张明显是和另外几张不同的字来。
秦王“咦”了一声,单拎出那张不同的大字来问雁奴:“这是谁的字?看起来像出自于女郎之手。”
雁奴没答话,太子却问秦王:“王家和徐家的两位夫人如今就住在隔壁,你既然来了,明日要不要去见见?”
太子知道秦王今儿过来寻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所以,索性直接提了这事。
秦王点头,顺便也撂下了手中拿着的那张字帖,注意力也从大字上转到了徐家上。
“听徐公说了。”秦王说,“不留在这住一晚上也就罢了,既然住了,明儿一早过去坐坐也是应该的。”
太子暗中给雁奴使眼色,雁奴忙示意他的近身宦官赵清浊来和他一起收拾书案。顺便,他把有关徐杏的一切都收拾藏了起来。
而这边,太子嘱咐了雁奴几句,让他早点睡后,则请着秦王出去了。
等父亲和叔父都走了后,雁奴不解的问赵清浊:“父亲为何不让秦王叔知道杏娘和我交好?”
赵清浊毕竟比雁奴大几岁,又是打小侍奉在太子父子身边的。所以,他倒是能看出一二来。
“或许,是太子殿下不想让秦王看到徐娘子。”
第29章 第29朵杏花
太子不想让秦王看到徐杏,徐家那边,徐国公也是这个想法。
昨天秦王刚来山上时,徐国公就知道了。所以,今儿一大早天还都没亮,徐国公就从骊山大营那边赶了过来。
每日早上徐杏和徐妙莲几个都是要先去王夫人徐夫人跟前请安的,请完安后,才是各自自由活动的时间。但今儿一早,徐国公却给徐杏那边递了话,让她早上不必过来请安。
徐杏坐在自己屋子里想,想了会儿后倒也能明白徐国公为何不让她过去请安。
昨儿晚上秦王来了皇家别苑,想来是因那日在山下瞧见了徐妙莲,这会儿是冲徐妙莲来的。既然是冲徐妙莲来的,今儿一早势必是要打着见徐夫人的名义过来略坐一坐再见一见徐妙莲的。
她自认在容貌上是要胜徐妙莲一筹的,秦王风流,若她和徐妙莲同时站在他面前的话,他可能未必会选择徐妙莲。
而如今她名义上只是徐家的义女,若真是她被送去秦王府做姬妾的话,能得到的身份肯定不会有徐妙莲的高。
所以,她父亲徐国公这样安排,也是有其道理在的。
在这件事情上,徐杏和徐国公不谋而合。比起嫁去王家,她是更不愿意嫁去秦王府的。
秦王后院姬妾众多,秦王又不是个长情的人。若她真去了,下场注定比上辈子在王家的下场还要惨。
徐杏觉得,她未来的夫婿可以没有尊贵的出身,没有出众的长相,也可以没有惊世的才情,但唯有一点一定要有。那就是一定要品性好,要对她好,也要只钟情于她一人。
徐杏觉得,和荣华富贵比起来,还是自由自在最重要。
这会儿秦王在山上,徐杏也不敢出门到处乱逛了。所以,她命跟随过来的婢子小珍,让她把字帖拿过来,她要开始静心练字。
而此刻,院子正厅那边,除了还不知情的王徐二位夫人外,另外的几个人个个皆都是神色各异。
秦王有军务在身,也没久坐。只略坐了会儿后,就起身同徐国公一道又往骊山大营去了。
等秦王走后,徐夫人这才问身边的温嬷嬷:“杏娘怎么了?怎么今儿没过来请安。你亲自去瞧瞧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温嬷嬷称是。
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时,徐杏也跟了过来。
徐杏向徐夫人请安,然后解释说:“今儿起迟了些,误了给阿娘请安的时辰,还望阿娘恕罪。”
徐夫人不是个规矩严苛的人,像这种起晚了误了请安时辰的事儿,她压根不会放在心上去。见徐杏这会儿人好好的站在这儿,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她也就放了心。
“起的迟了就起的迟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这些日子你们也都累了,若早上起不来,就好好的多睡会儿,我们也不会怪罪你们。”徐夫人笑着说了几句,又看向一旁王夫人,“本就是带着这几个孩子来玩儿的,倒也不必拘着他们。”
王夫人赞同徐夫人的话,点头附和说:“之后几天,晨昏定省就都免了,你们自个儿玩去吧。”
散了后,徐杏和徐妙莲依旧谁都不理谁,一出院子门就左右分开走,各忙各的事去了。而徐护,则叫住了王九言。
他想和他好好谈谈。
徐护昨天刚得知真相时,心里的确一时受不了。但经过一夜的消化后,如今这会儿倒还算好。
他知道父亲的命令谁都违抗不了的,他再反对都没用。何况,在这件事情上,二娘自己也是同意的。
只要她自己也是愿意的,没人逼迫她,徐护就觉得事情也不至于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父亲说了,若二娘嫁去秦王府的话,和王家的这门亲事,便落到幸娘头上。
幸娘总归是他亲妹妹,若她能得一门这样好的姻缘,得一个这样好的夫婿,也算是徐家对得起她了。
王九言最气的不是徐国公的不守信誉,他最气的是徐妙莲在这件事上竟然是心甘情愿的。甚至,她为了达到徐公的目的,她亲自配合着去引秦王的注意。
现在想来,这徐家父女是一开始就把局给设好了。甚至,连他们王家母子,可能都是徐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借着他们王家的便利来别苑,心里盘算的,却是如何李代桃僵。
真是够了!
“旁人不知道,但九言兄你却是知道的,幸娘才是我们徐家嫡亲的女儿。”徐护一边和王九言并排往前走,一边说,“父亲他这样做……的确是对不起你们王家,但你素来都知道的,他决定了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我母亲都不行。”
王九言这会儿心情倒是平静了不少,他问徐护:“我和二娘是自小一起长大,虽之前一直未挑明,但我们二人情投意合,却是两家都知道的事。徐公明知是如此,为何偏选二娘?”其实他真正在意的,是二娘为何会同意撇下他而入秦王府。
他们明明是自幼的感情。
他确定这些年来并非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他和徐家二妹青梅竹马,彼此心中都明白,日后是要结为夫妻的。
他实在不敢信,就这样一个明明前些日子还会和他相互书信来往的女子,如今竟然会说放弃就放弃。连挣扎一下都没有。
这个问题徐护心里有答案,但他却不好说。
王九言驻足,冷漠望着徐护又问:“二娘又为何会同意?”
二娘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徐护实在不知道。其实他也不敢相信,二娘竟然会同意。并且还私下配合父亲的吩咐去做。
徐护再次沉默后,王九言倒也懒得再问了。他双眸透着清冷,声音悲凉,极为克制的对徐护说:“既如此,护兄也不必多言了。”
又说:“只是你们别自认为一切安排的好,也得问问人家答不答应。依我看,你们徐家新收的这个义女,似乎并不是好摆弄的性子。好自为之。”
王九言说完这些后,也不给徐护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拂袖而去。
太子午后又来了山上。他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来了后就只是陪在雁奴身边监督他读书。
太子是带着公文来的,雁奴坐一旁读书,太子则坐另外一边认真忙着政务上的事。父子两个呆一起,各忙各的,书房内一时安静得只能听到翻书页的声音。
但雁奴这会儿心思却不在书本上,他还在想着昨天晚上的事儿。
赵清浊和他说父王不想秦王叔看到杏娘,但当他再追问赵清浊为何父王不愿秦王叔看到杏娘时,赵清浊就说父王心思难测,他也不知道。
有关杏娘的一切雁奴都很想知道,所以,有这个困扰在,他是无论如何都沉不下心来看书的。
太子虽然没看儿子,注意力一直放在公务上,但身边人躁动不安的情绪,他却是感知到了。都不必去看,想都能想到他这会儿心思怕是早飞走了。
于是,太子在又处理好一本奏折时,他暂且撂下了手中公务,抬头朝一边儿子看去。
“怎么就不能沉下心来?”太子虽平时平和近人,但真正严肃起来,其实也是很吓人的,他这会儿就沉着脸严肃的批评儿子,“教过你多少回了,做一样事情的时候就沉下心去做,别三心二意。”
雁奴被训得委屈,他撅着嘴问父亲:“可是父王,孩儿有一个问题不懂,想请教您。”
太子以为是书本上的问题,就索性挪了下身子,坐靠去了儿子身边。
“哪里不懂?”
见父亲语气温柔了点,雁奴更是壮起了胆子。
他仰着脑袋看着父亲认真问:“为什么你不愿让秦王叔瞧见杏娘?”
太子一愣。
继而朝静候一旁的赵清浊淡淡瞥了眼,又严肃和雁奴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为什么?”雁奴很是不解,“杏娘是我的朋友,她的事情我要管。”
太子也懒得说话了,面对儿子的无理取闹,他就只沉着脸看人。
雁奴这会儿被父亲看的是又委屈又心慌的。不过他倒没哭,他从来不哭,他只是把两只手紧紧的攥成了拳,极力忍着,忍的一张小脸都憋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