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来了!新年好呀!”大夫人姜氏对萧盈盈是说不出的热情,尤其如今太子殿下犯了事、跌落谷底,就格外显出苏炎的重要,对当初撮合的媒人那是感激涕零。
哦,错了,大夫人这样的人,是不会对任何人感激涕零的,应该说对当初撮合的媒人,怎么看怎么顺眼很多?
“大嫂新年好。”萧盈盈内心对大嫂母女是热情不起来了,但面上带笑是肯定的,这是最基本的皇家礼仪。哪怕心中厌恶死了对方,面上也得挂着笑。何况今儿是大年初二,又是自个男人回来的日子,萧盈盈面上笑容也就甜了三分。
然后轮到林灼灼、林灿灿和林真真这些小辈们向长辈拜年、行礼。彼此说了一两句客气话后,各上各的马车。
林灼灼和林灿灿,自然是跟着萧盈盈承坐第一辆豪华大马车。
豪华大马车就是好啊,宽敞稳当不说,里头的一应陈设也很齐全。只见主位那块木榻宽宽大大,上头铺着厚实的毛毯,还搁着一方矮几,正好可以用来吃早饭。
林灼灼一落座,立马捧着食盒打开来。
“哇,娘,您准备的真丰盛啊!”林灼灼惊喜极了。
只见食盒瞧着不大,内里却另有乾坤,居然上下一共有三层。最上面一层摆放着桂花糕,红豆糕,枣泥山药糕等各种糕点,以及一排水晶饺子。中间一层放着两碟精致小炒,还有一小碟腌黄瓜,都是爽口的下饭菜。最下一层还放着银耳莲子羹,白白嫩嫩的的豆腐脑。
全都是林灼灼爱吃的呢。
“娘,您对我真好,居然备下了这么多好吃的!”林灼灼扬起小脸朝娘亲笑,亏得娘亲出门前还骗她说,“害得娘亲我都要跟着你挨饿”。
这么丰盛还饿什么呀?一看就是一大早就让人准备好的了,压根就不是临时挑拣几样装的。
萧盈盈睨一眼女儿,笑了:“傻丫头,我是你娘,还能不知道你出门时,是个什么德行?为了梳妆打扮磨蹭得要死,不早早的吩咐厨房备好这些,早上就真的得饿肚子了。”
她自个饿一顿倒是不怕什么,女儿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她哪里舍得真饿着了宝贝女儿。
林灼灼点点头,幸福地笑了,然后将食盒里的东西一碟碟全拿出来,整整齐齐摆放在矮几上。
“灿灿你也过来吃,伯母知道你喜欢吃水晶饺子,枣泥山药糕,腌黄瓜和豆腐脑,你看带的这些够不够?”萧盈盈笑着招呼侧座上的林灿灿。
林灿灿其实是吃过早饭出门的,她这样贪吃的孩子,哪能饿着肚子就出来?但她着实没想到二伯母连她的早餐都备下了,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林灿灿一点都不想拒绝,立马扑到林灼灼那边去了。
“来来来,咱俩坐一块!”马车上的主位再宽敞,到底比不得家里的美人榻宽,林灼灼脱了绣鞋往里边挪了挪,将外边的位置让给林灿灿。姐妹俩挤在一块,稍显拥挤,但胜在亲亲密密,更有人情味。
坐好了,林灼灼就招呼林灿灿吃,林灿灿可不会讲什么客气,第一个夹起饺子蘸了醋,就往嘴里塞。
这些食物本来就色香味俱全,有了林灿灿这样大快朵颐的,就显得更好吃了。林灼灼本来不太爱吃饺子的,也被带得率先夹了饺子吃,嗯,口感居然还不错,又夹了第二个。
萧盈盈也笑着拿起筷子,在好气氛下,自己也比平常多吃了一点。
林灼灼她们三个人开开心心地吃早饭时,后面那辆马车上的大夫人姜氏和林真真之间的气氛,可就没那么好了。
大夫人姜氏还在一个劲地小声叮嘱:“真真啊,今儿个千万千万不能犯糊涂哦,城门口那么多人看着呢,娘亲不许你偷瞧太子殿下,哪怕一个眼神都不许!”
“娘,女儿知道了,你别再说了。”林真真别过脸去,面上没有笑容,透着三分冷淡。
咦,林真真不是已经决定放弃太子殿下,跟着苏炎了吗?决定都做好了,怎么还这样一副被强迫的样子?
这就是小姑娘心里梦想和现实的差距了。因为那个噩梦,林真真是决定放弃太子殿下了,但是这个决定,丝毫不影响心中所爱依旧是太子呀。选择苏炎只是被命运所迫,不得不做出的抉择而已,并不代表心甘情愿。
更不代表从此就爱上了苏炎。
换句话说,心里爱着太子,要嫁给苏炎的不过是她这副身子。
兴许嫁给苏炎后,还会继续爱太子一生一世吧。哪怕将来子孙满堂,可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是以林真真整张脸看上去没有什么笑容,就是有,也浅浅淡淡的。心中已经够纠结了,觉得自个够对不起太子了,娘亲还有一个劲的在她耳边叮嘱,“不许再搭理太子,不许再偷瞧太子”,她就更烦了。
“好了好了,娘别再说了,女儿都知道了,真的都知道了。今儿保证让您满意就是。”说罢,林真真一把撂起窗帘,凑近窗口透透气,呼吸一下外头的冷冽空气,瞅瞅外头的车水马龙,望望路边枝桠上的白色积雪,好让自己的心静一静。
得了女儿的保证,大夫人姜氏心头稍稍安了点。
其实昨夜女儿来找她,说要去城门口迎接凯旋大军时,已经赌过咒发过誓,不会再跟太子殿下有来往了,为了今后的荣华富贵和安乐生活,她会尽力爱上苏炎,然后安安心心嫁过去,好好伺候苏炎一辈子,为苏炎生儿育女。
眼下是得到女儿的第二次保证了,见女儿这副模样也不像是要反悔,更像是接受现实的一种无奈。
大夫人姜氏也是过来人,谁豆蔻年华时没有过心仪的少年郎呢,她当初舍弃暗恋几年的表哥,劝说自己嫁给林真真她爹时,心境也和女儿现在差不多,面上表情也是淡淡的。硬要比较的话,女儿表现可能比她当年还强一点,至少方才上马车前,女儿朝萧盈盈他们展露出来的那个笑容,看上去比较正常,一点都不勉强。
想来等会见到苏炎,女儿也能表现很好。
马车一路奔向城门口,大夫人姜氏见女儿情绪越来越平静,几乎看不出愁态了,也就更放心了。
林灼灼这边,三个人吃得很开心,尤其林灿灿,大快朵颐来形容都有些不够用了,压根就是狼吞虎咽啊,吃完时,鼻子上、嘴角、脸蛋上全都是残留的渣子。
“灿灿,你都吃成一只大花猫了!”林灼灼嫌弃林灿灿脏似的,捏隔着帕子捏林灿灿的脸蛋。
林灿灿也知道自己吃完饭,素来面上干净不了,一把夺过林灼灼手里的帕子,大力地擦了起来。
“还说灿灿呢,看你自个不也是一只小花猫呢。”萧盈盈瞅着女儿,笑道。
林灼灼不信,一把从怀里掏出一面巴掌大的四方镜子,举起来一照,不想里头的自己还真成了一只小花猫,下巴下沾了点藕粉。
林灼灼还从来没有这么脏过,也赶忙要拿帕子擦嘴,可去腰间拿帕子的时候,才想起来自个的帕子正在林灿灿那儿擦嘴呢。
“喏,给你。”萧盈盈笑着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林灼灼也不客气,接过来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将自己擦干净。
今儿可是两年多以来,第一次见爹爹呢,哪能带着花猫脸去见呢?可得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漂漂亮亮的。
然后这一收拾呀,就又花去了大把的时间,等林灼灼彻底收拾好,胭脂重新上妆,唇脂也重新抹上,马车都已经抵达城门口了。
从城门口一路通向皇宫的十几条街道,天还未亮,就有士兵握着红缨枪,站岗把守了。
寻常老百姓全拥堵在巷子两侧的人行道上,兜里银子宽裕的人家会订下酒楼,趴在临街窗口上朝外眺望。
但像萧盈盈这样身份顶尖的人,就不与寻常官家、富人和平民百姓挤在一块了,她能带着女儿与摄政王一道,站在城楼上,朝城门外凯旋而归的大军挥手致意。
何况今儿个,凯旋进京的大军里,她男人还是里头的主力干将呢,作为镇国大将军的妻子,哪怕她今日不依仗皇家郡主的身份,也依然能登上城楼。
“宝扇郡主好,您府上的马车往这边停。”萧盈盈的马车刚抵达城门口,立马有士兵前来引路。
马车停稳后,萧盈盈第一个下,林灼灼拉着林灿灿的手,紧随其后。后边那辆马车上的大夫人姜氏和林真真也一并下来。
“宝扇郡主从这边上城楼,不过今儿有点挤,贵府的……”士兵说着这话时,眼神掠过林灼灼和林灿灿,直接瞟向后头的大夫人姜氏和林真真。
这样的眼神很明显,今儿城楼有些挤,站不下那么多人,萧盈盈顶多能带林灼灼和林灿灿两个小姑娘上去,隔房的夫人和姑娘得另外寻块地安置。
大夫人姜氏商户女出身,也是第一回 来到城楼边,压根不懂里头的弯弯绕。
林真真就聪明多了,一个眼神领略到了士兵话里的意思。顿时面上尴尬起来,感觉自个被一个小小的士兵给当面侮辱了。
鬼使神差的,林真真突然联想起噩梦里的一次次受辱了,那样委屈求全、每日活在他人任意糟践下的日子,令她脊背不禁发凉。
正在这时,萧盈盈朝士兵笑道:“你有所不知,我那侄女是状元郎苏炎的未婚妻。”
士兵明显一怔。
随后立马朝林真真深深弯腰,大声说着致歉话:
“对不住姑娘了,是小的……信息没收全,不知您是苏大人的未婚妻,差点犯下大错,还望姑娘海涵。”
这转变之快,令林真真着实一震。
眼下她只是苏炎的未婚妻而已,就能被如此礼遇,将来嫁了苏炎,当真是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回过神来,林真真忙含笑道:“不怪你,你忙忙碌碌也挺辛苦的。”
这便是原谅了,但士兵还不敢松口气,直等到萧盈盈也笑着表态“没关系”了,士兵才真的松了口气。
士兵的这一变化,林真真捕捉到了,心头再次深刻领悟,唯有像萧盈盈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才能随意一句话影响至此。
她林真真这辈子要想活得如此有尊严,有派头,再不被随意一个小兵侮辱,靠她自个的出身是不行了,唯有高嫁一个能令她挺起腰杆子的男人才可!
那个人,显然已不是跌入谷底的太子殿下,而是苏炎!
跟随在萧盈盈身后,缓步登上城楼,每往上走一个台阶,林真真心头便偏向苏炎一分。
尤其站在城楼上,跻身一众顶尖贵人之间,眺望城门外浩浩荡荡行来的大军时——
林真真眼睁睁望着四皇子和苏炎骑在高头大马上,雄赳赳气昂昂而来,像极了雄师征战归来。
而太子殿下只能窝囊地,躲藏在大马车里,连面都不敢露一下时,林真真心头的触感越发有了不同。
第42章
时光往前倒退一刻钟。
城楼上一排排站满了人, 城楼不大,京城贵族却多,只能依着身份地位的高低排了三排。
第一排居中的是摄政王, 等会要代替崇德帝, 接见凯旋大军。
这样的场合,本应该是崇德帝亲自到场, 奈何两个月前被太子气得吐了血,身子至今还没彻底恢复, 除夕宫宴上受了点寒, 便咳嗽不止。
哪里还能站在这城楼上?城楼风大啊!
几大太医苦苦劝阻, 说是登上城楼肯定会受寒, 少说也得站上一刻钟,一旦被寒风持续入侵体内, 身子再想彻底恢复如初,就难了!
几大太医苦劝不住,朝中重臣又轮番上, 恳请皇上爱惜龙体。
最后还是萧青青进宫一趟,劝崇德帝道:“表哥, 我知道你为何执意要去, 这是四皇子第一次有出息, 干出了大成绩, 表哥作为父皇很欣慰, 想亲自登上城楼见证儿子的高光时刻。”
一句话说到了崇德帝心坎里, 感慨道:“还是盈盈懂朕啊。”
但话音刚落, 萧盈盈又劝道:“表哥带病前去,四皇子肯定会万分激动,也倍觉有面子。可是表哥有没有想过, 若您站了一会城楼,回宫就病了,甚至严重到好几日卧榻不起,你说四皇子心里会好受吗?他不好受还不要紧,怕是会引来无聊之人的妄加推论,说什么四皇子……不旺父。”
崇德帝一惊。
自个病了,卧榻几日无所谓,但朝臣和后妃背地里偷偷数落老四“不旺父”,这个崇德帝确实忍受不了。
思忖再三,又询问了湘贵妃的意见,最终崇德帝才忍痛不去。
但为了给老四撑面子,崇德帝还是临时委派了二皇弟,摄政王代自个前去。
眼下,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并列而站,立在城楼第一排队伍的最中央,昂头挺胸,背脊挺直,随时准备接见凯旋大军。
分列摄政王夫妇左右两边的是,林镇山、苏炎、陈将军等一系列干将的嫡亲家属。
因着林国公府和苏府是姻亲,所以苏炎的祖母和母亲,被萧盈盈热情地喊到自个身边站着,两家人自从上回宝华寺一别,也没见过几回,眼下算得上是第三次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