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真每次都哭着向卢湛求救,却等不来男人丝毫的回应,事后还要被冷嘲热讽。
梦境再次一换,六年后,卢湛因为常年居住潮湿的破房子,吃食不是馊的,就是没营养的白粥,卢湛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又喊不来太医,终于在一次风寒发作中病死了。
而林真真自然也过不上好日子,被皇上一道圣旨,赐了“殉葬”。还不是温柔体贴的一根白绫,而是生生被大弓套住脖子,使劲一扭,活生生勒断了脖子……
梦境结束。
“啊……”一声惨叫。
睡梦中的林真真猛地疼醒,惊恐地拥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梦境里的一切都太恐怖了,林真真深深体会了一把“得罪皇上,再也没有未来”,是怎样恐怖的一件事。
那样屈辱的生活,哪怕只是梦境,也令林真真深深胆寒。
“不,不,我不要过那样的日子!”林真真浑身颤栗地攥紧被子,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一遍遍喃喃低语,“我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什么有情饮水饱?
梦里的事情教会了她,一旦失去了地位,不仅爱情留不住,尊严会被践踏,最后连命都保不住。
一生里,只剩下一个“惨”字。
此时此刻,经历过一场漫长梦境的林真真,仿佛被上苍狠狠敲了一下头颅,一下子敲得开了窍,开始赞同娘亲的选择了——
“前途无量的苏炎”和“再无未来可言的太子哥哥”,她要想过上荣华富贵、有尊严的好日子,只能选择苏炎。
没有第二种选择。
第40章
除夕宫宴上, 美味佳肴应有尽有,戏台子上,各大舞姬轮番展现绝活, 与往年相比, 今年还新增添了杂技和魔术。
但这些东西,丝毫也勾不起林灼灼的兴趣, 坐在席位上只觉无趣。
“怎的了,今年缺了你爹爹, 你连除夕都提不起劲了?”萧盈盈从别桌窜门回来, 见女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连忙挨着女儿落座, 轻轻扶着女儿肩头问。
林灼灼索性靠在娘亲肩头上,闷闷地道:“嗯, 想爹爹了。”
这已经是一家三口,第二次分开过年了。
去年除夕,她们娘俩已经从西北回了京, 爹爹因着西北战局紧张,没能回来与她们团聚。今年又少了爹爹, 当真是什么都索然无味起来。
仔细算一算, 林灼灼自打回了京, 就没见过爹爹了, 一面都没见过。
“娘, 河北境内的暴风雪, 什么时候才会停啊?”林灼灼讨厌死这场暴风雪了, 害得他们父女大过年的,还团聚不上。
“听钦天监的说,今夜就能停, 明早开始放晴。若是这样的话,你爹爹后日早上,应该能抵达城门口。”萧盈盈将刚刚打探来的好消息,告知女儿。
果然,林灼灼立马来了精神:“真的呀?”双眼里有了亮光。
萧盈盈很认真地点头。
然后林灼灼就盼着时间快点过,今夜和明天赶紧过去,最好一睁眼就到了后日早上。
大约是太想见到爹爹了,鬼使神差的,林灼灼居然真的闭上了双眼,然后一睁开……
呃,后日早上没到,但是有个惊喜的发现,宴会大厅外的暴雪,好似真的下小了点!
京城上空的暴雪变小了,爹爹那边的暴雪应该也会随着变小吧,这让林灼灼越发瞧到了希望,有了精气神,连戏台上的舞蹈都变有趣了些。
人呐,心里头欢喜,时间就易过,不知不觉就到了宫宴散场时。
林灼灼欢欢喜喜挽住娘亲胳膊,母女俩有说有笑地迈出宴会大厅,穿过御花园,来到宫门口的甬道上,径直朝自家的马车行去。
临近马车时,忽地身后有人唤了声:“盈盈。”
林灼灼随着娘亲脚步一顿,然后反头望去,只见不远处行来一群摄政王府的人,打头的正是摄政王王和王妃。
萧盈盈笑着上前打招呼:“表哥、表嫂,除夕好啊。”当年都是一起玩着过家家长大的,熟络得很。
林灼灼也忙甜甜地唤:“舅舅,舅母,除夕快乐。”
摄政王妃似乎找娘亲有事,借一步去墙边说话了,林灼灼便懂事的与摄政王府的表哥、表姐们唠唠嗑。
“灼灼,先头见你坐在席位上不大开心,你没事吧?”摄政王府的大郡主卢玥裳,关心地询问林灼灼。
林灼灼实话实说:“也没什么,就是凯旋大军还未归京,我想爹爹了。”
大郡主卢玥裳听了,叹口气道:“哎,暴风雪所致,也无可奈何。你爹爹算很好了,过几日就能归京,不像我妹妹……”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林灼灼听到这里,也跟着一块难过起来。
原来,摄政王府的二郡主,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十一岁那年,听闻江南水土养人,便送去福建省外祖母家养几年试试。原本身子逐渐好转,一切都奔着好方向发展,不料今年福建省突遭倭寇袭击,外祖母一家子全被倭寇杀光了,二郡主也随之失踪了。
反正,生未见着人,死未见到尸。
这桩糟心事儿,林灼灼上一世便知。遗憾的是,上一世摄政王府派出了大量人马,在福建各处寻找二郡主,却始终没寻到。至少上一世林灼灼死时,还未找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林灼灼叹口气,只能尽量安慰道:“玥裳姐姐你别烦忧,二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遇上了好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但愿如此。”大郡主卢玥裳想念四年多未见的妹妹,想得有些掉眼泪,又怕不吉利,忙掏出帕子来抹掉。然后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林灼灼又宽慰了几句,那边娘亲和摄政王妃已经说完了话,往回走了。萧盈盈手里多了一副画。
“好的,表嫂放心,等我家镇山回来了,我必定好好交代一番。”萧盈盈一手握着画卷,另一只手安慰地轻拍摄政王妃肩头。
摄政王妃抹着眼泪点头:“盈盈,多谢了。”
“应当的。”萧盈盈说完,便带着林灼灼上了自家的马车。
母女俩坐好,林灼灼不用问都知道,方才摄政王妃肯定是恳请娘亲帮忙,让爹爹留在福建的那些下属帮忙寻找二郡主。毕竟寻找的人多点,希望就更大些。
萧盈盈看着手里多出的一卷画,叹口气,然后抽掉上头的红色系带,缓缓打开。
林灼灼凑过去一看,是一副肖像画,上面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失踪的二郡主了。
只见二郡主立在一株桃花树下,身穿粉色褙子,头上扎着双丫髻,笑容甜美,人见人爱那款,看上去像天宫里最纯真的小仙女。
右下角暗嵌了二郡主的名字:卢玥铃。
“娘,等后日爹爹回来了,就拿给爹爹看,兴许爹爹还真见过呢。”两世变化有些大,林灼灼抱着这个希冀,许了愿,为未曾谋面过的二郡主祈福。
萧盈盈点点头:“那是自然。”
看到这里,或许有点奇怪,彼此间是亲戚,怎会都没见过二郡主呢?
实在是林灼灼一家子,居住西北十几年不回京。归京时,二郡主早就去了福建外祖母家,所以,确实不曾见过。
再说了,二郡主因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常年幽居王府后院,轻易不肯出门,就算林灼灼一家子一直居住在京城,也未必就见过几回二郡主。
聊完二郡主,母女俩一块感伤了一会,忽然,夜风吹开了窗帘,林灼灼顺着窗帘的动静往外张望,然后心头又欢喜了起来,指着窗外朝娘亲囔囔道:
“娘,您快看,雪真的停了!钦天监的人没说错耶!”
若明日也放了晴,路上好走,后日清晨爹爹便能回家团聚啦!
萧盈盈笑着点头。
次日晌午,宫里接到四皇子卢剑的飞鸽传书,道是,凯旋大军“明日清晨,辰时正”,能抵达城门口。
得了这个好消息,当日下午,京城各条大街小巷就贴上了皇榜,广而告之大军凯旋的具体时辰。
话说,贴皇榜告知这个消息,有何作用啊?
这就要说说大武王朝的传统了,自打建国以来,就有老百姓排长队、喜迎凯旋大军的习俗。
换句话说,这些皇榜是告知京城的老百姓,想要去城门口迎接胜利之师,就要早做准备,后日天不亮就要起床上路啊。
林灼灼得了这个消息,兴奋得当夜有些睡不着,太想见到爹爹啦,西北一别,都两年多未见了!
“爹爹,爹爹……”林灼灼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还在欢喜地呼喊爹爹呢。
次日,天还未亮,闺房里昏昏暗暗的,碧岚就提着灯笼前来唤林灼灼起床了:“姑娘,该起了。”
林灼灼才入睡不过两个时辰,眼睛都睁不开,但意识稍稍清醒些,想起今儿个要去城门口迎接爹爹,立马就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一把掀开被子就跳下了床。
碧岚也舍不得这么早就叫醒自家姑娘,但是没法子,知道自家姑娘爱打扮,今日又是分开两年多以来,首回见爹爹,自家姑娘更是要好好妆扮一番了,要让爹爹眼前一亮,时间花费得就会更多。
所以,只能天不亮就唤起来。
果然,梳妆打扮花去了很多时间,才刚妆扮好,萧盈盈已经派人来催了三回了,而堂妹林灿灿则是直接跑到她房里来拉人。
“快走,快走,早饭都要来不及吃了!”林灿灿打扮简单,一身碧绿色长裙,头上扎两个双丫髻,再系上发带就完了。
林灼灼的穿戴倒是不算繁琐,瞧上去也很简单利落,就是挑选衣裳上的小配饰和各种首饰上有些费时,定要挑选出与衣裳和发髻最搭的。
“来不及吃早饭,就不吃了。”林灼灼也知道时辰稍稍偏晚了,不过她心头早就打算好了,早饭不吃,直接食盒打包,在马车上稍微吃点,垫垫肚里就行了。
等接回爹爹来,中午再一家子相聚,好好吃顿大餐!
萧盈盈也是心急见到丈夫,总是等不来女儿,也索性亲自跑到女儿房里来催人。一进门,就听到了那样一番话,萧盈盈探出手指,戳了女儿额头一下,笑骂道:
“你的如意小算盘倒是打得好,却连累你娘我也跟着吃不饱。”
林灼灼忙挽住娘亲胳膊,撒娇道:“好娘亲,就委屈一顿肚子,下一顿就补回来嘛。莫气,莫气。”边说,还边轻晃娘亲胳膊。
见娘亲似乎还没解气,林灼灼又使劲儿晃了晃胳膊,仰头讨好地笑:“娘,等会接回爹爹来,我亲自下厨做一道菜,犒劳犒劳您,如何?”
萧盈盈哪里受得了女儿这撒娇样,看在眼里啊,心都化了:“好吧,饶了你了,走吧。”
说罢,一副宽恕了女儿的样子,带了女儿出门去。
结果,林灼灼出门一看,娘亲身边的大丫鬟玉婵,手里已经拎了个食盒了。合着,娘亲早就打算好打包去马车上吃,却故意诓骗她一个劲撒娇呢。
真是个调皮的娘亲!
林灼灼扭头盯着娘亲看,一副“我都知晓了”的表情。
萧盈盈偏头迎上女儿的目光,却大大方方笑了起来:“看什么看,娘亲我就爱看你朝我撒娇,下回你再出门磨蹭,我还诓骗你!”
林灼灼:……
娘亲还要不要脸了。
第41章
萧盈盈居中, 林灼灼挽着萧盈盈左手臂,林灿灿挽住萧盈盈右手臂,三个人开开心心走出海棠院, 朝仪门走去, 那里停着马车。
才刚行至月洞门,林灼灼意外的见到两辆马车。她们三人共乘一辆就够了啊, 还多出一辆做什么?
只见前头那辆马车,翠盖朱漆, 就连四个轮子都比后头那辆高大一截, 说不出的气派。后头那辆普普通通, 也就是寻常官家夫人乘坐的, 唯一能提身价的就是上头“林国公府”的徽记了。
林灼灼跨过月洞门,然后视野开阔了, 就见大夫人姜氏和林真真,正候在第二辆马车旁。
林灼灼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猛地想起, 不仅她爹爹凯旋而归了,还有太子殿下和苏炎呢。哦, 错了, 凯旋而归的只有苏炎, 没有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顶多算是用豪华大马车, “押解进京”。
甭管林真真今儿是为谁而去, 是奔着苏炎还是奔着太子殿下?林真真肯定是得去的。
只见林真真一贯的柔美淑女扮相, 里头穿着粉红色的袄裙, 外罩一件玫红色披风,安安静静往马车旁的雪地上一站,说不出来的贞静柔美。
皮相好, 就是好,那颗心如何反正外人瞧不到,光瞧她那副柔美的外表,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一年前被掌掴出来的划伤,在雪肤秘.药的滋润下,早消失得无影无踪,面上白净一片呢。在玫红色斗篷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白莹莹的,就是与地上洁白的雪花比起来,也不逊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