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妙光师太教的妙招,道只要静楠捂住眼睛,她就不痛了。
杨丰:……那该捂住的,也是荀兄弟的眼吧?
但孩子的天真可爱之处,便也在此了。想明白之后,杨丰又笑起来。
荀宴的唇角,亦漾起了浅浅的弧度。
伤口确实不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和圆圆一日不见,有没有如隔三秋-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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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名声
荀宴在海城停留了三日,以作休养。
活捉毛九田的当日,他就飞鸽传书去往京城,将夔州经历的大小事详细呈报给了圣上。
翌日傍晚,圣上回信夸赞了他一番,并允他在海城多停留一段时日。
但显然,荀宴并不准备在此过多留滞。
这日,大夫正为他料理伤口,杨丰劝道:“陛下让你多休息,何必急着赶路?”
信件他也看了,除却感叹陛下圣明外,亦惊诧于陛下待这年轻人的亲近。
为此,杨丰暗暗托人在京城打听了一番,当真晓得了些许荀宴此人的来头。
作为御史大夫荀望达最小的儿子,荀宴比他所想的,还要出名些。
与家中其他兄弟不同,荀宴并非自幼长于京城,他是五年前回京的,当时为荀家惹来不少非议。
从来无人听说过,荀家还有第三子,都道这是荀望达在外的风流债。
此事成了京中人闲谈不说,亦为荀望达仕途添了不少麻烦。
御史大夫有监察百官之责,如今自身出了这等问题,如何服众?
最后,是荀夫人领人亲自在宴中解释,道幼子生来体弱,被批命十三岁前不可待在京城,便送去了远房亲戚家抚养。直至岁数到了,才接了回来。
为证己言,荀夫人领荀宴多次外出参宴、游玩,待他与亲子无异,府中也无不合传言。
如此数月,流言方散。
归京后,荀宴展露了非同常人的天赋,学院中不仅学问拔得头筹,射御亦足力,坚毅果敢,俨然成为年轻郎君中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陛下爱才,偶然得了机会,在荀宴十六岁那年交予了他一件差事——往祢族宣读天诏,令多年借口避开进贡的祢族补足贡品。
荀宴完成得极其出色,被祢族族长奉为上宾,并带回了双份贡品。
自此陛下多次委以重任,俱被荀宴一一完成。
功劳在先,陛下毫不掩饰对他的喜爱,多次在宴会中为其特设座位,屡屡夸赞,毫不遮掩。
众人都道,待荀宴及冠,陛下定会亲自任命官职,且定是个举足轻重的位置。
“荀三郎”“宴公子”的名声在京中大噪,不知成为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说实话,初闻荀宴的风光历程,杨丰心中说不酸,是假的。
他回想了下自己十八岁时在做何事,恍然,噢,还在埋头苦读呢。
再看这位,已然名利双收,又得陛下赏识,可说是一片坦途。
杨丰年过不惑,不得不叹道:后浪推前浪。
荀宴品性亦佳,重情重义,杨丰有心结交,命人安排了不少活动,便接道:“你们有伤在身,还未好全,既然不赶时辰,何必急在那短短几日功夫。”
他顿了顿,“过几日便是端午了,海城的端午也别有风味,何不在此领略一番。”
不知是哪句打动荀宴,令他扫来了一眼。
杨丰再接再厉,“令妹对海城也感兴趣得很,不如带她在城中多玩两日。”
身为海城总督,杨丰许久未这样“讨好”过人了,他即将口干舌燥之际,荀宴终于颔首,矜淡道:“那就叨扰了。”
“不扰不扰,家中向来清静,难得有客,我也开心。”
杨丰乐呵呵的模样,令荀宴想起了陛下对此人的评价——谨小慎微,过于守成。
党|派之争,少有人幸免。海城总督这不大不小的官,自然有人惦记。
最初是二皇子一派的人欲从海城借道,杨丰按律令行事,未明着拒绝,但也没有通融,因此吃了番苦头。
陛下听闻后,传信问他近来可好,杨丰乐呵呵回:好,他很好。
大皇子派人游说,试图让杨丰站队,杨丰依然装傻,又被整治了番。
陛下再问,杨丰依然回:好,他很好,家人都好。
不仅接连拒绝两位皇子,连陛下要为他撑腰的暗示也装傻混过,让陛下着实气了一回,道这杨丰傻。
如今看来,却不是傻,是聪明得过分。
伤口再度包扎好,荀宴暂与杨丰作别,起身去寻静楠。
恰时,朝阳已升,淡金色光芒洒向长廊,细小微尘散在空中,随清风飞舞。
影壁之上,刻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静”字,杨丰曾解释,有静心之意。
许是受这一字影响,荀宴此时的心情,异常静谧,仿若被暖阳安抚,神态亦带了悠然。
他走了几步,耳畔忽然传来哒哒脚步声,抬眼,甬路上果真奔来一个小不点,见到他也不曾停住,径直跑来站在后方,抱住他一腿,不动了。
是静楠。
小孩跑了阵,气息有些不稳,仿佛求助般扒着他。
她身后缀了位年轻婢子,撞见荀宴急忙停步,神色变了几变,向他问好,“荀公子。”
“怎么了?”
婢子对他有些畏惧,唇瓣几动,方犹犹豫豫道:“怪婢没看住,让荀姑娘拿到了剪子。”
她小心指了指,讷讷道:“把头发给剪了。”
荀宴眉头一跳,低眸看去,果然见小孩才长出些许头发的脑袋上,如今高低不平,有几处重新秃了回去。
更关键的是,她下手无轻重,头皮都被磕破,已见了血丝,看着颇有些惨状。
静楠听了,嘴唇抿着,肉乎乎的脸蛋有些严肃,手牢牢握住小剪子。
她道:“不要。”
这句奶生生的不要,倒是非常认真。
婢子哭笑不得,哄道:“剪子危险,荀姑娘不能……”
“你先退下。”荀宴打断她,“我来就好。”
名义上他本就是静楠兄长,婢子倒无二话,福身道:“婢就守在院子里,公子有事直接唤。”
荀宴嗯一声,环顾左右,带小孩走至石桌旁,落座。
小孩不懂心虚这种情绪,被他逮住了,还对着小剪子看,似要再剪几次。
荀宴拿走剪子,摸了摸伤口,问她,“痛不痛?”
静楠诚实地点头。
“为什么要剪?”荀宴对小孩的脑回路并不是很了解,尤其是面前这位。
但他此刻的耐心很足。
静楠想了想,“师傅说,要剪。”
“在庵中要剪,下了山也要吗?”
这句问话,成功让小孩茫然了,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和他对视,不知该怎么回答。
荀宴了然,拿起剪子,让小孩背对他站好,慢慢帮她将剩余的头发剪掉。
毕竟已经被剪成这模样,唯有重新回归小光头,才能长得齐整。
与此同时,他道:“下了山,便不再是出家人。不是出家人,就要蓄发。”
荀宴刻意放轻的声音,仿若暖风拂过静楠耳畔,耳朵尖不由动了动。
小孩道:“可是痒。”
“要痒一阵,还是经常痛一痛?”他平静问。
静楠思索了下,仰首道:“都不要。”
“……”荀宴静默一瞬,竟笑了起来,伸手捏捏小孩白嫩的脸蛋,“这时候倒是聪明。”
罢了,反正还小,慢慢教便是。
他如此想。
****
端午这日,满城欢喜,街道人群攒动,洋溢着节日喜庆。
海城不比夔州繁华,但自有特色。
时下海运不发达,海路通向外族的来往船只寥寥无几,可总归受了影响,海城的新鲜玩意并不少。
既下了决定休息,荀宴自不会拘束众人,端午当日,给所有人放了假。
此时,他与钟九带着林琅、静楠在街道悠悠慢行。
林琅年纪不大,对上静楠却有老父亲之心,凡见了吃食便要问,“吃吗?”
“吃。”小孩的回答从未改变。
炒虾,吃;米糖,吃;包子,还要吃。
不出片刻,林琅身上便已挂满大包小包,小孩要哪样,他便给哪样。
他素来是冷酷少年形象,这会儿如此模样,即便依旧面无表情,气质也大打折扣。
钟九跟在身后,笑眯眯看着,“慈父多败儿啊林琅。”
林琅斜他一眼,并不理会这无聊的调侃。
小孩哒哒跑过来,递上肉包,软软道:“吃。”
钟九登时感动了,双手捧过,“哎,是给我的吗?”
小孩点头,钟九几乎当场落泪,立刻道:“这么乖的圆圆小师傅,败些也无事,叔叔给你兜着。”
包子上残留了不少小孩指印,还有缺口,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孩心意。
他的情态,静楠自然不懂,低头看了看,将另一块完好的、热气腾腾的包子给了荀宴。
钟九的佯作哭泣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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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托付
钟九心底凉飕飕的。
他看看静楠,看看神色淡然的荀宴,再看林琅,大致确认了一事。
小孩看的不是年纪,是脸。
他忍不住捏了把静楠脸蛋,到底舍不得用力,在对上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时,欲出口的“小坏蛋”也顿时变成了“烧鸡吃吗?”
静楠点点头,充分发挥吃货精神,“吃!”
在白月庵中,妙光师太很少使她挨饿,但论吃食的种类,自是没有多少的。
下山以来,最让小孩喜欢的,就是丰富多样的美食。
钟九眉头扬起,此前他做了功课,自然清楚海城哪处的烧鸡最出名,当即带人走去。
静楠举着糕点,小跑跟上。
临近午时,街道愈发拥挤,静楠小小一只,众人长腿一迈,便要将她淹没了。
眼见就有行人未注意,险些撞倒小孩,关键时刻一条手伸来,将她捞入怀中。
一行人中,钟九虽最年长,但无正事时,他心性同那些贪玩少年也相差无几,完全没发现身后小不点没跟上。
荀宴微不可闻地叹一声,把静楠抱了起来。
他身形挺拔修长,在人群中亦很显眼。当下,静楠视野焕然一新,俨然可以俯瞰众人了。
她不由露出惊奇的神色,双目睁得更大,乌溜溜的,再转回同荀宴对视。
小孩再度光秃秃的小脑袋上,涂了点点药水,随气温变色,此时倒是色彩纷呈。
以荀宴的高度,很轻易把这画面收入了眼中。
“好看吗?”他的眸中,含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和。
“好看。”静楠扒住他肩膀,好奇地左顾右盼。
绿杨带雨丝丝重,五色新丝缠角综。时下无雨,但道旁垂柳青青,亦是茂盛,映入眼帘的,便有来往行人腕间系的五彩线。
五彩线色泽鲜艳,很容易吸引了小孩心神。
林琅见状,离开须臾,很快带回了一缕五彩线,给了小孩。
他道:“系在手腕上。”
静楠应一声,给自己笨拙地系线。
五彩线,亦名五彩长命缕,一般只给孩童佩戴。青白红黑黄便对应了木金火水土,民俗言可以驱邪除魔,祛病强身。
林琅想到了小孩的那则批命,虽知是假的,但此刻也忍不住想借五彩线为她“驱邪”。
大约是身世之故,他待静楠,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怜惜,格外关注。
“公子——”前方,钟九呼唤他们,“只剩一桌了,快来。”
如杨丰所言,今日的海城着实热闹,酒肆茶楼接连满客,能占得食座已是幸运,位置便不用他想了。
鱼羊为鲜,既在海城,自然要品尝海味。除烧鸡外,钟九另点了牡蛎、鲳鱼、马鲛鱼等海味。
食桌摆了一盘小鱼干,辛香干脆,钟九捻了一条给小孩,果然见她吃得津津有味,笑了笑,道:“海城鱼干在京城也素有美名,颇受青睐,也方便贮藏。鱼干我方才已买了十余斤,准备带回去,公子要不要也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