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负有心人。
“啊......”
不知道是不是日头灼,程伊听他说完臊得满身大汗,额角汗液不断滑落,脸烫得火烧火燎,“对不起啊。”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失约会有如此后续,更没有想到他会这般认真执着地找自己。
祁深洲目光未离,紧盯着她:“对不起,然后呢?”
“然后什么?”她努力回视,还是没扛住三秒,扇睫飞快耷落,避开了。
“不请我吃个饭什么的?”他见她热得滚汗,将她拉到角落阴处。火车站熙攘,都挤往阴处,他努力隔开一个说话的空间。
他们挨得很紧,不断被匆忙的旅客推搡。
她害羞,手臂挡着。这个人冒出来的太突然了,她局促道:“那我下学期来请你吃饭?”
“太久了吧。”
“可是我今天就要回家了。”
“那你先通过我QQ好友申请。”
程伊拿出刚买的HTC手机,打开QQ一长排等待通过的好友,她一点点往下拉。
祁深洲无语:“这么多人?”他都没这个待遇。
“我上次加了个同学群,以为是找兼职的,结果......性质有点奇怪,天天有人加好友。”她点开十号球衣的头像,凑近他眼下,“这个是你?”
祁深洲点头。
她问:“喜欢梅西?”
“嗯。”谁会不喜欢梅西。
球迷遇球迷可以扯很多话题,只是这个地方实在不适合聊天,程伊顿了顿,指着检票口说:“那我要进去了。”
祁深洲没说话,等她挥手说完拜拜,他拉住她:“几点的票?”
“十点十五。”
“好,进去吧,外面热。”祁深洲想说还有一会,见她整张脸红得快烧起来了,想来姑娘受不得这蛮日头。
过了安检,一阵凉爽。程伊却没有逃离闷热的解脱感,说实话,她有点发懵。
太突然了,从他出现到告别,信息量大,无从消化。
她默默回味了一遍刚才的对话,怪自己傻气。
找了张座位坐下没多久,余光便扫见旁边来人的淡蓝牛仔裤,有点眼熟,一抬头,措手不及的惊诧再次撞见他好整以暇的等候。
“你怎么进来的?”程伊说完,祁深洲晃了晃手里的票,不以为然的样子,“随便买了一张,进来看你上车。”
程伊脸一下就红了,简直要爆炸了。
他们很熟吗?已经到需要这样送行的程度了?
祁深洲见她一双耳朵红得滴血,忙扯开话题:“忘了问你了,为什么说学金融坏?”
“......”程伊舔舔嘴,不好意思道,“舍友前男友就是学金融的,上学期劈腿了。”
祁深洲眉头皱起:“他代表了所有学金融的人?”
“没......”确实有点幼稚、武断,当时她也就随口回绝,没料到正主会上门,这下是讲不清了,只能退一步,“我胡说的。”
她说完,祁深洲没有再说话,双肘曲起,搭在膝头。
程伊生怕冷场,咬住下唇,绞尽脑汁想话题,其实有个摆在面前的现成问题“为什么要看我上车”,但她不好意思问。
这时,广播里通知检票,祁深洲顷刻直起身:“是你的吗?”
而程伊的“为什么喜欢梅西?”与他同时抛出。
程伊脚趾绷死,先回答他,摇摇头,“我的应该是下一班,还有30分钟。”
祁深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有男朋友吗?”
仿佛有万丈高楼瞬间倾覆,一片懵白。
简直要疯了,程伊在尴尬和惊喜中一秒秒地捱,竟有些欲罢不能。
程伊瞪大眼睛,指尖抠进手心,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大脑空空,能直立全凭本能控制。
见她不语,祁深洲自顾自说:“你同学都说你没有。”
“嗯。”她应完发现自己喉头锁死,好半会没呼吸了,猛出了口气。
祁深洲侧头,认真看向她问:“有那种有可能性的男生吗?”
“你要问什么啊?”程伊憋不住了,梗起脖子看向他,眸中俱是羞恼,指尖在掌心抠得愈发紧,发根渗出的汗针一样密密扎她,难受得她想用力挠头发,可还得定在那里。
“咳。”祁深洲同她目光胶着,也在同自己的缰绳拉扯。“程......伊,我......我觉得我们挺有缘的。”靠!什么八十年代的话!土死了!
程伊被点穴在原处,定定瞧他。
她没说话,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祁深洲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冲动,事先也没个腹稿,心知此刻又莽又呆,见程伊嘴巴微张,像是要说话的样子,马上停嘴,目光灼灼,“你先说!”
“我......没什么要说的。”程伊腰往后靠了靠,倚到冰凉的扶手,人跌下去半截。
“那我说。”祁深洲闭上眼,深出了口气,再睁眼,星目淬光,“我下学期要出国念书,不来学校了。”
程伊点头附和:“哦,恭喜,哪个国家?”
“美国。不......这不重要,”他摇头,继续道,“其实,我......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很特别,有些话我知道现在不适合说,可如果不说也没机会了。”
“......”
“程伊,我们在一起吧。”
第8章 Chapter08 数字失忆症(5)……
不是没有心理准备,毕竟前///戏已经相当充分,稍有情商都能猜到对方意图。
但当祁深洲终于说出口,程伊还是蒙圈了,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说是晴天霹雳都不为过。
“我们才认识几天啊,你......”程伊又好气又好笑,唇不知所措地打颤,眉头蹙起,表情拧巴。
她估计自己的表情在所学过的中文范畴里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你让我跟你在一起?”
天晓得多荒唐,可其间又隐有一丝合理。
还真是,祁深洲轻咳一嗓:“祁深洲,耳朵祁,深海的深,五大洲的洲。”
“......然后呢?”
“七月生人,比你大两岁,2加2专业方向国际金融。下学期大三,出国两年。”其实他还想说雅思7.5,父母离异,目前独居,没有不良嗜好等等,但他准备等她答应了再说。
祁深洲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会答应。她也喜欢他。
而他太清楚程伊这样的姑娘要不是在男女比严重失调的文学院,大一结束绝不会还单着。
程伊翻了个白眼,对她倒是挺了解,连几岁都知道了。
人都形容心脏蹦到喉咙口,程伊感觉此刻全身都是心跳,脑壳都在搏动,此番跳动撞得人都坐不住,直要晃,可她还是硬拨出一丝理性,礼貌拒绝:“这太突然了,我们都不算认识。何况你也要出国了,这我答应也不好办吧,唔......”话没说完,头顶响起提醒检票的广播,程伊如蒙大赦,飞快背身,“我要上车了,有事到时候QQ说吧。”
行李箱还没拉稳,“程伊!”祁深洲叫住她,汗湿的头发越发漆亮,他不自在地甩了甩,睫羽飞眨,喉结像在荡动的永动装置,来来回回没吞///吐出下文。
周围瞬间空了一半,旅客纷纷涌向检票口排队。
他们静立在人流中天人交战。
程伊山芋烫手一样忙甩手,头也不敢抬,也不管他要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搪塞他:“知道了知道了。”
她不管不顾地冲到队尾,垂头随长龙前进。尽管她努力忽略,仍感受到强烈的注视,就像那晚在酒吧,钟爱的球队踢得不好,她心情低落,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迷茫抬眼,无意扫见了他。
大理石吧台,红皮转椅,摇晃的装饰灯。吧台一排射灯将座下酒客镀上金色面具,表情不甚清楚,可祁深洲那双眼魔力一样,莫名让人有探究的欲望。
好吧,她承认,那刻有被吸引。
程伊一步一步挪着,人在擂鼓击鸣的心跳里转头,祁深洲似乎早有预料,潇洒地立在那处,朝她点点头,做了个“路上小心”的口型。
嘈杂的车厢,隐有湿腥气,来回穿梭的旅客携带行李包裹艰难穿行,挤满过道。
程伊把脸埋进了味道不明的床垫,蜷缩成婴儿姿势。
平时她最洁癖,不可能不铺张床单直接躺,只是今日这么会功夫完全超过容量负荷,闭上眼睛,满脑子全是他的脸,耳朵边循环他说的“我们在一起吧”。
好像有只手,避开了蚊子包中心,在外面一圈不轻不重地搔挠,叫人越发痒痒。
她后知后觉,两只脚丫来回磨搓,想着想着闷笑起来,想着想着又臊出了汗,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程伊睡着了,醒来有一条Q消息躺在列表:【到了告诉我。】
她爬起来去洗手间醒了把脸,回复他:【好】
【路上空的话适当考虑一下?】
【......如果你是在酒吧跟我说......我会怀疑你喝多了......】
【我很认真。】
真的很认真,每句话都有正确的标点,这让她这个学中文系的非常惭愧。
这么两句话,程伊翻来覆去地看,无意识睡了过去。
这次她做梦了,剧情完美衔接方才发生的段落。
祁深洲说要在一起,她紧张死了,广播里催促检票,他拉住她非要一个答案。于是她去了趟厕所,左右乱撞,男女厕所都分不清,出来后,她左右拇指使劲对抠,小声嗫嚅,“好吧。”
天旋地转,脸被他捧起,眼前一黑,他们亲了。
亲得有点深,挤得鼻孔都压扁了。程伊心跳蹦出正常人的极限,刚要喘气,脚下意识一蹬,怀抱着背包惊醒。
程伊被这荒唐的梦搅得尿意大盛,气鼓鼓冲去厕所,回来时祁深洲又发来消息。
他们一路聊着,直到下车,耗尽两块手机电板。
答应祁深洲交往是她回到S市的第三天,速度快得程伊自己都不敢信,躺在床上一个劲地抠眼睛,好像刚发出去的“好呀,那就试试”不是她打下的。
她抓着手机,一刻不离地回复消息,嘴角翘得程汉生都瞧出了不对劲,问她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她先是摇摇头,又试探问了句,如果谈了呢?
老程斜睨她,“谈就谈呗,我还能拦着你不成?”想想又补了句,“比高中每天送你回家的那个臭小子好?”
“他哪有送我!他就住隔壁小区!”程伊急,“当然比他好!”
程伊见老程没什么意见更加放松,当天下午拾掇拾掇出了门,去见祁深洲。
是的,在她含羞带怯说“那就试试”的第二天,祁深洲便买了机票杀来,在星级酒店一住便是一周。
与一个尚在了解期的男生进酒店房间,打死程伊也做不出来。她只肯在外头约会。
祁深洲没理解,当自己的铺张吓到了她,换了家普通快捷酒店,她还是只肯在外面见,死活不进房间,还拍他肩劝他,你要是没钱就赶紧回去吧,在这儿住还挺费钱的。
先住五星级,没几天换普通快捷,任谁都会往没钱上想。程伊对他全无了解,把他当成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小男生。
“程伊,你赶我?”
“你来这么多天你爸妈不会担心吗?”
“不会......他们都不知道离开B城了。”(回忆叙事切入议论,中转至现实线——)
程伊没过问过他的家庭情况,从他的服饰品牌可以看出家境肯定不错,再加上出国,想必不穷,但她是真没想过,他一个人住了很多年的别墅。
B城的别墅,她想都不敢想,一个人住别墅,那更是不敢想。
那时候的祁深洲更像一个符号。这个神秘符号封印了她的单身状态。
重庆森林里说记忆是有保质期的罐头,对程伊来说,打开那年欧洲杯夏天的罐头,凝固着不知名的青涩绯红。
是阳光打在睫毛上,是眼睛笑成一条线,是手心汗津津的掌纹,是风拂乱她的发,他再笨拙地替她拨到耳后。
程伊在祁深洲要走的最后一天进了他的房间,给他送老程卖的西瓜,大概是刚恋爱的几天太甜,甜到人发晕,对男人产生了天真的设定,结果一进门便被拦腰一抱,脖颈覆上温热的鼻息。
那个梦里的吻兑现到了现实,天旋地转,鼻孔都被压得不通气儿了。
哦,那个夏天还是甜的,齁死了。
程伊沉沉睡去,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睡前没来得及与吴蔚讲述的初恋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