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多有意思啊。”
肖易已经顾不得当事人在不在场,全神贯注吃瓜,甚至觉得这比生孩子的瓜有意思多了。
当然在一片磕cp的讨论里也还是存在不和谐的声音。
@唐明皇:所以这就能洗掉舅妈在风华录原画比赛里走后门的事情了?
@haru春:楼上麻烦去风华录官网看一下投票,舅妈现在遥遥领先其他参赛的作品好吗?没有审美就别逼逼。
@又磕到一颗糖:我怎么觉得舅妈画的原画角色,长得特别像舅舅捏?
@写文不如去睡觉:附议!我觉得就是!虽然画的医生被口罩挡住了半边脸。
@呼噜噜噜:舅舅好像就是很牛逼的医生吧。妈的,猝不及防一口糖。
肖易看着看着,自己都不知觉的露出姨母笑,看向简卿,“你和舅舅好甜啊。”
“......”
简卿沉默半晌,嘲讽地扯了扯嘴角,“都是假的,别信。”
晚上八点,她下班回家。
公司里虽然还是有人会侧目打量,但眼神明显变得柔和。
甚至还有人友善地朝她打招呼,调侃说她今天达成了成名的十五分钟。
根据波普艺术倡导者安迪·沃霍尔的理论,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十五分钟的成名时间。
简卿被这样带有讽刺意味的说法逗乐,和调侃她的陌生同事相视一笑。
等电梯的时候,遇见了早上在洗手间里撞见的两个女生,手挽着手,犹犹豫豫地靠近。
“那个——”
“对不起啊,早上那么背后说你,原来都是误会,你别介意啊。”
“啊还有你男朋友挺帅的。”说完,两个女生涨红着脸,跐溜一下跑远。
“......”
简卿的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一件事情解释清楚了,好像另一件事解释不清了。
出了公司大门,不知道为什么,视线莫名向左移,一眼看见了停在那的黑色保时捷SUV。
男人斜斜地靠在车门旁,双手抱臂,眼皮低垂,唇角紧抿,背部不像平时挺得笔直,好像有一点点沮丧。
他抬起头,正对上简卿的目光。
她的眼睛一如既往干净澄澈,只是看向他时,透着冰冷和疏离。
简卿不再多看他一眼,扭头就走。
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跟着。
她快,脚步也快,她慢,脚步也慢。
陆淮予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跟着她,好像是不想惹她碍眼,在等她什么时候想理他了再出现。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雨,一滴两滴的水开始滴在简卿的脸上。
陈年旧事卡在她心里,如鲠在喉。
再这么走下去,也许陆淮予还会跟着她一路搭地铁回学校。
简卿顿住了脚步,回过头去,“你可不可以不要跟着我?”
陆淮予在离她一米之外的距离站定,漆黑一团的眸子凝视她。
半晌,他开了腔,“简卿。”
嗓音有些低哑,含着砂砾似的,喊她的名字。
“我很抱歉,微博上的那些事情。”他的声音低低缓缓,“我一个人习惯了,很少去在乎别人的看法,很多事情也懒得解释。但我没有想到,会影响到了你。”
“这件事你没有影响到我。”她一字一顿地说。
“你不用和我道歉,本来这就不是你的错。”
错的明明是拍了照片,上传网络引导舆论的人。
他在这里道什么歉?
简卿很不喜欢看到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
他骨子里应该满是骄傲,清清淡淡,对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么些年,从简宏哲和陈妍那里,类似的言语她听够了,她要是在意,心里早就承受不住了。
至亲的人恶意的揣测和中伤她都不在意,更何况是网络上那些只言片语。
她真正在意的,是他对于过去的隐瞒。
陆淮予眉心微蹙,“你不是因为这件事生气,那是什么原因呢?”
简卿抿着唇,不肯回答。
——两人陷入沉默地对视。
在他们僵持的时候,远处一辆银色保时捷911缓缓靠近。
夏诀从公司开车下班,看见路边站着熟悉的身影。
他落下车窗,目光落至陆淮予身上,停定一瞬,又很快移开,“简卿,上车。”
第57章 “脱。”
华灯初上, 晚高峰的道路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车辆,时不时有鸣笛声响起。
夏诀停在拐弯道上, 堵着后面的车, 不停的催促。
“要下雨了。”他说,“我送你回学校。”
“......”
简卿敛下眼眸, 转身要走。
腕处倏地被人攥住, 男人的掌心温热,力道强劲。
陆淮予漆黑一团的眼眸沉沉,嘴角紧抿,直直盯着她。
“简卿。”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唤她的名字, 好像在做最后的挽留。
“别走。”他说。
低喃轻语, 透着深深的无力感,仿佛被抛弃的大狗。
“......”
心脏条件反射般的漏跳一拍。
简卿很烦自己对他的声音处于本能的反应和悸动。
她沉默着, 一点一点, 从他的手里挣脱。
然后大步迈向夏诀的车,没有再看他一眼。
人行道上是步履匆匆,来来往往的行人。
随着她的挣脱和离开。
手臂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似的垂落下来。
陆淮予站在川流不行的人潮里, 仿佛周围只剩下他一个。
眼神迷茫而无助。
突然间, 大雨倾盆而下。
像是为了刻意映照他此时的心情。
陆淮予死死盯着前方,看她走上别人的车, 然后在雨幕里离开。
眼底猩红一片。
简卿坐在车里,暖气开得很足,驱走了室外的寒意。
银色保时捷缓缓驶入车道,前面出了一场小型的车祸,导致原本就拥堵的车道仿佛停滞住。
豆大的雨滴打在车窗上, 沿着玻璃划下,氤氲出一道道的痕迹。
夏诀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搁在车窗边檐,漫不经心地开口,“这雨真是说下就下啊。”
简卿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低着头,有些没精打采,淡淡应了一声。
她扭头看向窗外,透过布满水渍的玻璃,倒映出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
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后视镜。
后视镜里的人们要么奔跑避雨,要么慌忙从包里拿出伞撑起。
唯独远远一个身影,一动不动,站在原处。
车祸的现场终于被清理干净。
堵塞的车流开始缓慢移动。
简卿盯着后视镜里的身影,变成小小一个黑点,直到消失不见。
-
南大美术学院寝室楼。
“赵泽辛,我说了分手就是分手,没和你开玩笑。”
周珊珊拿着手机在打电话,语速极快,像是在吵架,连珠炮似的往外骂。
“公司把你开了,那是你活该!”
“你自己干了什么事儿你自己清楚,微博上传出来的照片是不是你发的?”
“你是不是有毛病?你知道这种照片流传出去对一个女孩子影响有多大吗?”
“......”
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周珊珊翻了个白眼,更气了,“什么叫澄清就没事了,你捅了人一刀,伤口愈合了是不是也能说没事?”
说完,周珊珊直接挂了电话,爆了句粗话。
“去他妈的傻逼。”
林亿从浴室里出来,踩着拖鞋,毛巾按在头上擦水,漫不经心地打招呼,“哟回来了。”
“你刚在和谁打电话呢,语气这么冲,我在里面都能听着声儿。”
周珊珊看着她,顿时丧了脸,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林亿,我完了。”
“......”
林亿斜斜地靠在床沿伸出来的扶梯上,听周珊珊交代完前因后果,叹了口气。
她烦躁地挠了挠头,颇为无奈地说:“姐姐,你这臭脾气能不能改改,什么事就只顾着自己张口说得舒坦。”
“难怪我就觉得这两天你们之间气氛怪怪的。”
周珊珊老老实实盘腿坐在椅子上,哼哼唧唧,“我已经知道错了。”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嘛。那天我话说得那么难听,好像还把简卿说哭了...”
“能怎么办?该道歉道歉。”
林亿边说边打开微博,她在工作室画了一天人体,下周就要交作品了,特意没带手机去的工作室,就怕自己分心。
所以压根不知道今天微博上发生的事情。
她手里不停地翻着照片和小视频。
“别说,简卿和陆医生真的还挺配——”
话音刚落,恰巧此时,简卿推门进来。
“......”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
周珊珊的位置离门边很近,最先看见了她,眼神里透着十足的生怯。
她轻咳一声,“回来了啊。”
简卿脸上的表情淡淡,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礼貌性地应了一声。
然后就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看不明是什么态度和情绪。
林亿皱了皱眉,朝周珊珊使了个颜色,催促她赶紧的。
周珊珊不安地揉着手里一团的面巾纸,都要揉烂了,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说:“简卿,对不起啊。”
“......”
简卿脱外套的动作一顿。
“是我太冲动了,什么也没搞清楚,就那么说你,我真的知道错了。”
周珊珊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没底。
刚才骂赵泽辛的话,其实也在骂她自己。
她捅的那一刀,不比赵泽辛好到哪里去。
“......”
寝室里的气氛异常安静,仿佛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
半晌,简卿拢了拢被雨打湿的头发,似不经意地问:“你有头绳吗?”
“啊?”周珊珊一愣。
“借我一根。”
周珊珊抬起头,对上她干净澄澈的眸子,半晌回过神,手忙脚乱翻着桌上的小抽屉。
找出一根缀着樱桃坠子的深红色头绳递给她。
简卿道了一声谢谢。
好像和以前一样,稀松平常。
递给她头绳时,两人的手指相触。
周珊珊指尖微颤,有些发麻,感受到她的指腹微凉柔软的触感,“不、不客气。”
简卿走到穿衣镜前面,开始慢慢地拢起头发。
她头发已经变得有些长,到了可以扎起来的长度,虽然只是短短一小撮。
寝室里的气氛,好像因为简卿的打岔,变得缓和许多。
周珊珊和林亿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默契的不再提及这一件事。
林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翻着今天画的人体,怎么看都不满意。
她痛苦地啊了一声,“你们人体课的作品画好了吗?”
“加油,我不用上人体课。”周珊珊耸耸肩,她的专业是首饰设计,人体课不是首饰设计专业的必修课。
“......”
简卿拍了拍脑袋,“我给忘了。”
这段时间她忙着实习工作,把学校里的事儿给落下不少。
“?”
“下周二就要交了,你再不画,工作室就没有模特给你画了。”林亿愁眉苦脸,“周老师抠门,这周请的人体模特,都是些大爷大妈,我画的好没感觉啊。”
“不过你现在天天实习,好像也没有时间,要不要干脆请个假啊?”
简卿在脑子里算了一笔账,请假一天的工资损失是一千,请一个人体模特的价钱大概四五百。
一般请模特是由学校里的老师出钱,然后供所有的学生去画。
简卿想了想,不如周末自己请个模特,这样摆什么姿势,用什么角度,也好调整,不必去在意其他人。
于是她翻出手机,联系上周老师,请他帮忙约一个模特。
-
骊景园小区。
周瑞家和陆淮予家离得很近,就在隔壁栋。
“我也真服了,下这么大的雨,你一个人傻站着做什么?”
周瑞端着一碗感冒汤药,搁在茶几上。
晚上他开车送媳妇儿去医院值班,回来的路上,就看见陆淮予站在大雨里,低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要不是被他撞见了,把人带回来,也不知道还要站到什么时候去。
陆淮予已经换上一身家居服,没精打采地陷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个靠枕。
黑发湿漉漉的垂落至额前,眼皮低垂,睫似鸦羽,敛住了漆黑的瞳孔,看不明里面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