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对输赢的概念还不太懂,只知道赢了就是好的,跟着沈镌一起咯咯地笑。
“怎么就你们赢了,这不是平局吗?”简卿不服地说。
沈镌坐在蹦床边缘,下巴抵在眠眠的小脑袋上,柔软的头发仿佛羽毛掠过。
怀里的小家伙,温温软软的,一股子奶香,是他和岑虞的孩子,好像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觉得这么踏实过。
很快沈镌敛下眸子,隐去了瞳孔里的情绪,又恢复成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笑了笑,“别以为我没看到啊,最后一个球不是陆淮予带你投的吗?”
“再说规则里只说让他教,没说让他手把手帮你啊。”
沈镌在‘手把手’这三个字上,咬字格外的重,也不知道他一边抱着眠眠投球,一边怎么还有空顾到他们这边的。
“......”
没等简卿想好反驳的理由,沈镌已经朝远处的工作人员招手,指了指简卿,“这里有想试试的。”
怎么会有这么直接拱人上去的!
简卿瞪着眼睛怒视他。
“要愿赌服输哦。”沈镌耸耸肩,“要给小朋友做一个好榜样呀,是不是呢,眠眠?”
“嗯嗯。”眠眠用力地点点头,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着光,和她亲爹一样唯恐天下不乱,学着沈镌说的话,瓮声瓮气的,“要愿赌服输哦。”
一直没有人愿意尝试,工作人员自嗨的也很尴尬,好不容易有人自告奋勇要来尝试,他立刻接上了话。
“太好了,我们蓝衣服的小姐姐想尝试一下,请到我这边来,我们的教练随时准备着哦。”
“......”
简卿觉得整个场馆的视线都聚集到她身上,等着她去到演示蹦床区,场面尴尬到令人窒息。
她咬了咬牙,抬起头看向陆淮予,颇为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是我没比过连累你,我和教练做就好了。”
一个人被围观,总比两个人被围观来的好,更何况以陆淮予低调内敛的性子,让他去做这种哗众的事情,实在是有种有辱斯文的感觉。
陆淮予眼皮微掀,默不作声盯着她看,小姑娘拧着眉心,一脸不自在的模样,还想把他摘出去。
“是我没教好。你介意吗?”他说,“我来抱你。”
声音沉静似水,明明是亲昵暧昧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清清淡淡,如醴泉清冽。
用征求的语气,给她选择的余地。
最后四个字轻飘飘地传入耳畔,不知道为何,格外得烫耳朵,火烧一般。
一个字一个字的,宛若柳絮落在心上,痒痒麻麻。
简卿一向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尤其是陌生人,坐车时手臂碰到也会觉得不适。
比起被陌生的教练公主抱,陆淮予至少算得上是熟人,而且她好像也并不讨厌他的碰触。
藏在身后的右手,虚抓了一把空气,刚才打球时被陆淮予碰触的感觉还很清晰。
简卿摇摇头,“不介意的。”
工作人员看见和简卿肩并肩走来的男人,很快反应过来,玩笑道:“看来小姐姐的男朋友不放心我们的男教练,要亲自上场公主抱。”
等他们走来的路上,工作人员怕冷场,不停地输出,“今天让我们一起见证这一对情侣走进蹦床,共同完成一项爱的项目,让我们把掌声化作鼓励送给他们好吗?”
蹦床公园里零零散散,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
简卿现在真的已经不是窒息了,是想死。
也不知道这是哪请来的工作人员,怎么可以那么令人尴尬。
搞得跟婚礼现场一样,怕不是这哥们儿原来干的就是婚礼主持。
简卿已经放弃解释了,误会就误会吧,这一天天的,反正也不是第一个人误会她和陆淮予的关系了。
这次不过就是加上这蹦床公园百来号人误会而已。
显然简卿在这样暴露于众人视线的强力压迫下,已经彻底地放弃治疗,破罐子破摔。
倒是陆淮予,脸上没什么异样,淡定从容,漫不经心地走上台。
他们两个一站到台上,原本只是听个声响的群众视线像是被凝固了一般,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男人一身西装笔挺,身形挺拔修长,五官深邃,眉骨精致。
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透着精致与完美。
跟在他身后的女生,乖乖巧巧,个子不算矮,只是因为旁边的男人太高,衬得她娇小玲珑,身高刚过他的肩膀。
乌发将将垂落至肩头,衬得瓷白的小脸只有巴掌大,看着就很幼。
一个是沉稳端庄,一个是稚气未脱,却也不违和,反倒有种和谐的相配,惹得旁观者无限遐想。
陆淮予没有直接上到蹦床去,而是和旁边的教练询问技巧,反复确认操作的安全性,被抱的人会不会受伤,怎么样去规避可能的风险。
仔仔细细地一一确认,脸上的表情极为认真。
时而点头颔首,时而轻声发问,好像他做什么事都是这样,做好完全的准备,优雅从容的余裕。
简卿由着工作人员的引导,刚要在蹦床上躺下。
还在和教练讲话的陆淮予出声喊她的名字。
他将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递给她,“穿上。”
简卿一愣,不明所以。
“我怕一会动作太大,你的衣服有点短。”他解释道。
简卿这才想起自己今天穿的是短款卫衣,抬个手就能露出腰腹。
她有些尴尬,防走光这种事竟然还要经他提醒才注意。
简卿掩饰似的揉了揉鼻子,乖乖‘哦’了一声,套上他的西装。
他的外套很大,穿在她的身上,松松垮垮,盖住了臀胯,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
衣物散发出一股浅浅淡淡的薄荷香,很好闻。
蹦床软软的,她整个人好像陷在里面,双手合十到胸前。
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底下已经乌压压围满了人。
简卿不喜欢这种氛围,只能盯着天花板看,还没开始,耳根就已经微微发烫,好在藏在头发里看不出来。
随着陆淮予的动作,蹦床上下起伏,简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浮空,一下比一下高。
猛地一下,她被弹至半空,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一般,后背无依,坠落感令人窒息。
还没来得及恐惧,她便稳稳地落进一双坚实有力的臂弯里,双手下意识地去勾住他的脖子。
他们的身体贴得很近,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耳畔传来四起的起哄声,围观者发出低俗暧昧的揶揄和口哨。
工作人员在台上也跟着起哄,“小姐姐的男朋友很厉害啊,一般人第一次做公主抱,根本没办法把人弹起来,果然这就是爱的力量啊。”
简卿被他抱着,整张脸埋进他的颈窝不肯出来,脸颊一路红到了耳后根。
快别说了啊。
“哎呀,小姐姐害羞了,大家快掌声鼓励一下他们!”工作人员越说越来劲,特别满意现场火热的气氛。
围观的人纷纷磕到了这对情侣的颜,一个个都使劲地鼓掌,和刚才稀稀拉拉的掌声相比,简直是震耳欲聋。
“......”
简卿恨不得现在立马出现一个地洞,好让她可以钻进去。
一直到他们领完奖励,逃似的离开蹦床公园,她的脸始终又烫又红。
陆淮予倒是脸上没什么表情,清清淡淡,只是眼眸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罪魁祸首沈镌抱着他的小宝贝,漫不经心跟在他们后面,嘴角斜斜地勾起,上下来回打量陆淮予和他家小孩。
啧。
便宜他了。
眠眠手里拿着公主抱得来的奖励,一只巴掌大的小鸡公仔,开心地咯咯笑。
和漂亮叔叔分开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沈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叔叔明天再来看你。”
“......”
简卿忍不住默默腹诽,明天我就不开门了。
-
眠眠今天玩得疯,到家以后吃了饭,没多久就恹恹地想睡觉。
陆淮予洗了碗,靠在沙发里,眼皮低垂,懒懒散散地看电视。
简卿带着小朋友洗了澡,把她哄上床,准备等她睡着了,就去和陆淮予讲辞工作的事情。
月亮形状的床头灯昏黄温暖。
眠眠躲在粉粉柔软的被子里,露出半张小脸,她转了转圆溜溜的大眼睛,似乎有些犹豫,皱着眉心。
“姐姐,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小家伙压低声音,怕被人偷听似的悄悄说。
简卿十分配合,悄声地问:“什么秘密呀?”
眠眠凑到她的耳边,捂着小嘴说:“爸爸以前告诉我说,我有两个爸爸,我觉得今天的漂亮叔叔,就是我第二个爸爸。”
小朋友懵懂天真的话语,却让简卿很是吃惊,难道这就是父女间抹不去的血缘羁绊吗?
“那眠眠喜欢他吗?”
眠眠小小的眉心拧得更深了,“我很喜欢漂亮叔叔,但是漂亮叔叔一在,妈妈就变得不爱说话了。”
“......”
“妈妈好像不喜欢他,但漂亮叔叔又好像很喜欢妈妈,眼睛总是偷偷看妈妈。”
小家伙不懂大人之间的关系,索性就不去想,她盯着简卿,眨了眨眼睛,“姐姐,我有两个爸爸,是不是也会有两个妈妈呢?”
“你是不是我第二个妈妈呀?”
童言无忌。
天真烂漫。
“......”
第38章 装什么纯。
粉色的房间里, 飘窗铺着白色地毯,摆满了小朋友的毛绒玩具,今天蹦床公园得来的小鸡公仔摆在最前面, 小小一个, 却格外醒目。
窗外是白白疏星与淡月。
眠眠眨着眼睛,闪着期待的光。
简卿沉默半晌, 伸手揉着小家伙的额头, 眼神温柔,低声道:“不是呢。”
“姐姐只是姐姐。”她轻轻地说:“眠眠以后会有第二个妈妈的。”
小家伙听完有些失望,小脸埋进被子里,嘟囔道:“那好吧。”
简卿没再多说,安抚的话说不出, 只能继续低低柔柔地讲睡前故事, 直到眠眠的呼吸平缓,小声地打着鼾。
她轻手轻脚合上画本, 关掉了床头灯, 阖上门离开。
走廊里没开灯,光线昏暗,远处照进客厅的光, 电视的声音传来。
放着一首歌——
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 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
一听就是少儿频道。
简卿靠在门上,眼睫低垂, 敛下一层阴翳,看不清瞳眸里的情绪。
心里像是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手机屏在黑暗里发出光亮。
是一封新的邮件信息。
简卿打开邮件看。
屏幕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柔和姣好的脸部线条。
邮件来自怀宇游戏,是她的正式Offer通过了。
入职时间是1月4日,过完元旦就上班。
她盯着邮件愣神, 食指指腹在手机背面来回摩挲。
明明是一个不用犹豫的选择题,一个一眼就知道往哪走的十字路口。
简卿锁上屏,发出一声轻叹,迈开步子往客厅去。
陆淮予懒懒散散地陷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一个靠枕,没换衣服,还是白天的西装长裤,衬衫最上的两颗扣子解开,领口微微敞着,里面深邃的锁骨隐约可见。
他眼皮微垂,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脸上的表情淡淡,见她从里面出来,视线移到她身上,“眠眠睡了?”
简卿淡淡‘嗯’了一声,在沙发另一边坐下。
两人的对话,像极了寻常三口之家,每天平淡常见的对话。
简卿坐得笔直,背部僵硬,两只手放在腿上,不安地来回摆弄。
陆淮予似不经意地看向她,将她的拘束和异样看在眼里,他慢慢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电视上。
干净修长的食指,骨节分明,在靠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也不急着问,等她自己开口。
简卿有些坐立难安,不知过了多久,她抿了抿唇,终于鼓足了勇气,“那个,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闻言,陆淮予缓缓直起身,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关了电视,示意她说。
他的教养一直很好,看电视就看电视,说事就说事,是准备认认真真地听她说。
没了电视嘈杂的声音做遮挡,简卿反而更加紧张。
她盯着男人漆黑一团的眸子,张了张嘴,“就是——”
简卿向来不是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人,不过是辞掉家教去实习。
家教和未来的工作,孰轻孰重,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说不出口。
怕陆淮予觉得她是个没有定性,不负责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