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问，苏爸并未给车子减速。现在是高速路上，就算是想调头回家，也要等下一个高速口下去以后再绕路回去。
　　“先开着，我再想想办法，”苏酥不想就这样放弃。
　　抬起手将车载音乐开启，嘹喨的歌声瞬间充满整个车厢。
　　苏酥把手机放在耳边假装拨电话，借着音乐的掩饰，以苏爸听不清的声音小声问系统：“系统，你之前不是说你网络技术好么，那你能帮我黑进机场的系统，预定一架直升飞机么？”
　　上大学闲的时候看到有明星包飞机出国游玩的新闻，苏酥曾好奇搜过，直升飞机包机按小时计费，一个小时几万块。
　　算了下自己的余额，苏酥祈祷这个价格是真的，她的余额应该能包个来回往返。
　　陆之洲查了一下，有些无奈的告诉苏酥一个不好的消息，“我是能黑进系统让你雇到直升飞机，但是飞行轨道的申请我却操作不了。”
　　就算是在天上飞，也不是想怎么飞就怎么飞的，飞机也要自己的轨道，直升飞机也需要打申请，避免开着开着跟别人撞机。
　　现在南县那边道路交通受阻，救援力量许多都是靠直升飞机派遣过去，空中交通也很拥挤，就算系统能操作帮苏酥申请到租用直升飞机，却也没办法将南县的上空清出一条路来。
　　苏酥叹气：“天上也有交通管制啊？小说和电视剧驴我！”
　　电视剧里可不是这么演的。现在的情况如果放到电视剧里，霸道总裁分分钟就能安排出一台直升飞机，把他空降到被困在灾区的小娇妻身边，嘘寒问暖增进感情。
　　当然，也可能电视剧和小说没骗人，只是贫穷限制了苏酥的行动力，她兜里仅有的几十万还不够格当上霸道总裁，也没那个人脉联系到救援部门听她说这些仪器的重要性。
　　如果能联系到救援部门的人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起，苏酥倒是想起了一个人，县消防支队的高队长。
　　县消防支队的上级部门是应急管理局，而抗震救灾这方面的职责也划分到应急管理部门。虽然C省和苏酥这里不是一个省份系统，但两省应急管理局的上一级都是国家应急厅。
　　晚上九点半，高叔应该不能睡着，苏酥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打通了高叔的电话。
　　听清苏酥想要捐往灾区的仪器是上一次救方杨时候用过的那款，高队长意识到这其中的利弊，答应下来帮忙联系。
　　今天恰好是高队长在消防队夜班执勤的日子，挂了苏酥的电话后，高队长给省里自己平时工作的对接人拨了个电话。
　　“高哥，你的意思我听懂了，我也明白这个仪器应该会对救援工作起到很大的作用，但现在的问题是上级的电话肯定打不通。”接电话的人比高队长年纪小一轮，平时工作电话里都直接叫高哥。
　　7.8级大地震，不说全国上下总动员，就光是对接C省，就够国家级各部门忙的脚不沾地。对外公布的电话早被群众打爆，内部联络的通讯号不用想也知道在颁发一条条重要指令，此时贸然拨电话过去，不知道哪一通重要电话就会被延误。
　　这通被延误的电话，可能让灾区下一刻就能通开一条公路，可能要向附近武装力量征调人手组织救援工作，更甚至能让某片灾区能转移走被困群众。
　　哪一条可能拿出来，听起来都比一个小县城大学生创业搞出来的、不知稳定性的、一千多台寻人探测仪，能产生的影响要大的多。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高叔。”听完回信，苏酥挂断电话。
　　高队长联系的人并没有一口回绝，工作电话不能为私事占用，但他说自己会给上级联系人员在微信上留言，只是要等到对方倒班休息或者恰好看到微信，才能有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地震发生已经过去八个多小时，苏酥不想坐以待毙。应急管理系统内部这条路走不通，她要再试试别的办法。
　　脑中想着该怎么办，手机屏幕没关，苏酥的手无意识的上下滑动着通讯记录。
　　突然的，上午考察团负责人走的时候存给苏酥的电话号码映入眼帘。
　　考察团一开始对外宣称的地质考察确有其事，只是寻墓也是真事。像这种京市派来的团队，里面随便一个工作人员，甚至连老教授，都有着让人生畏的关系网。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苏酥拨通了负责人的电话，把自己的请求说了一遍。
　　考察团最开始只有周雨薇和郑万同这两个年轻人的时候，负责人就听她们安利过星坞科技的产品有多高能，之后又来了两拨教授团队，里面上到教授下到学生都对星坞科技有所耳闻。
　　负责人听完苏酥的请求，沉吟片刻，答应帮她试一试。
　　他能答应下来倒不是因为周雨薇等人对星坞科技的安利，而是因为他倒班去方家落脚休息的时候，曾听方爷爷提过，他的孙子方杨之所以能在沙漠里被救回来，多亏苏酥提供了一个仪器，那个仪器是经过县消防队队长认证的有用。

　　负责人先是通过县领导联系到县消防支队，了解过这个情况属实后，才拨通了京市那边的电话。
　　也不知道负责人具体是联系了哪个部门，总之，苏酥赶到市机场的时候，那边已经有专人专机等候着她了。
　　准确的说，是等候着她带来的1600台寻人探测仪。
　　有专人专机接送这批寻人探测仪，苏酥听话的在工作人员的劝阻下，跟着苏爸一起离开了机场。
　　苏酥一开始想要亲自去C省，是为了能以最快速度将仪器送达，并不是为了超出能力范围的去逞英雄。现在南县那边恨不得将所有受困群众撤离，苏酥自然不会没脑袋的凑过去给人添乱。
　　回程的路上，苏酥给负责人打电话过去致谢。
　　“不用谢我，应该是我替被困的那些群众谢谢你，苏老板。”这是负责人第一次郑重的叫苏酥‘苏老板’，他之前都直接喊她‘小苏’。
　　*
　　南县。
　　身穿黄色救援服的救援人员四五人一组，围绕着废墟等间距顺时针向前走动，并大声呼叫着：“有人么？”
　　“有人么？！”
　　扩音器把声音带向周围，几秒后没有声响就继续向前推进。前进中，有人时不时的敲击身旁脚下的瓦砾或砖石，听听哪里会有回应。
　　“孙队等等，我好像听到声音了。”
　　“我也是。”
　　“我也听到了！”
　　大家保持安静，仔细听着废墟之下传来的声音，并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确定幸存人员位置。
　　“在这里！小心点挖，别造成二次伤害。”
　　“呼叫呼叫，二街17区发现幸存者，请求医疗支援。”
　　“医疗组收到。”
　　幸存者被从废墟中救出来的时候，蒙着眼罩，半身血迹，十分虚弱，被赶来的医护人员台上担架，送到最近的医疗驻点。
　　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医护人员的白衣早已褐色斑斑，满头大汗的给人包扎、输液、检查、急救。
　　仔细看去，这些帐篷里，不止有从废墟中被营救出来的受困群众，还有因为救援途中被倒塌建筑物砸伤的救援人员。
　　身穿救援服的年轻人唇色惨白，跟蹲在他身边的年长者哀求：“队长，我这点小伤真没啥事，你就让我去吧，我还能坚持！”
　　“不行，我又不瞎，你这胳膊一动就渗血，还动？你是想下半辈子当个独臂侠么？”队长严词拒绝，又安抚道：“你就在这安心养伤吧，咱们的后援部队已经赶到，现在人手充足，不用你去逞强。”
　　同一时间，抗震救灾指挥部里。
　　“陈部长，交通还有多久能恢复？我们需要大量的专业设备，光靠人力寻找，救援效率太慢了，被困群众们等不起！”
　　“正在疏通清理障碍物，预计还有一个小时就能打通。”
　　“已经派直升机将能送到的设备都运过去了，但是人员和设备还是远远不够。”
　　“各地最新上报来的震情灾情统计出来了么？给我看一下。”
　　“好消息！彭市通往南县的主要干道已打通，增援部队正在前往灾区。”
　　刚刚清理过废墟的道路上，随处可见的坑洼，一辆辆军车快速前进，行进不久，又遇障碍物。
　　“全队准备，步行前进。”
　　这条必经之路两侧原本都是平房，倒塌后障碍物不高，但车辆短时间内却无法前进。
　　接到指令，一群群身穿迷彩服的救援队员从车上跳下来，背着行囊，搬着设备，踩着废石瓦砾，艰难跨越前行。
　　大地又是一阵摇晃，有人站立不稳从废墟上跌倒，被队友及时抓住，避免滚落到钢筋上。
　　除了呼唤幸存者外，其余时间，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既是为了及时听到回应，也是为了保存体力。
　　在这里，饮用水急缺，少说话，少消耗，才能做到少需求。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上级指令：“1队大军，2队时达，3队……”
　　接连在十个小队中点了其中一人的名字后，对讲机里传来长官的要求：“以上十人回到营地来领取新设备，11队张鹏，12队……这十人继续救援工作，随时准备。”
　　“是什么设备到了？”
　　“不知道，上级没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还等啥呢，快去啊！”
　　被点到名字的十个人小跑着几乎同时抵达指挥部营地，“报告，长官。”
　　敬了个礼，被叫长官的人直奔主题，“这是上级刚刚派直升飞机空运过来的寻人探测仪，你们一人领一台。”
　　确定人手一个后，长官按照上级给出的说明，对这十人讲解起来：“在这里打开设备，屏幕上会分为三种颜色，这里，绿色代表我，这几个绿色代表你们几个，等你们拿着设备到达各自负责区域时，可能会看到红色和灰色点，红色代表生命体征垂危，灰色代表……被困人员死亡。”
　　营地扎在学校操场，属于安全区，方圆千米内没什么大型建筑物，也就没有受困群众，使得长官手中的仪器上只显示了一片代表工作人员的绿点。
　　“无论是绿点红点灰点都可以点击，点击能查看到距离当前方位多少m，和角度。”
　　“寻人探测仪最大搜索范围地表1000m55°，穿透层50m90°，可以在显示屏上调整搜索范围大小，大家拿到手后记得调到自己负责的范围大小。”
　　十个人围着看长官操作，因为没见过定位这么清晰的救援设备，一个个表情不可思议，碍于部队规矩没有开口。
　　看到他们的表情，长官仿佛看到了刚学会寻人探测仪操作时候的自己：“寻人探测仪是社会企业捐赠而来，量产困难，目前送到灾区的只有一千六百台，这是全灾区被困人员的希望，所以大家一定要好好保管，小心使用，救援过程中谨记救援守则，切勿冲动行事。”
　　“好了，你们快归队吧。下一组过来，再下一组做好准备。”最后一句话，长官是对着对讲机说的。
　　时达拿着寻人探测仪归队的时候，表情都是激动的，和他离开时麻木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只是这种激动在给队员们操作示范寻人探测仪的使用方法时，很快就被显示屏上的数个红点冲散。
　　用上寻人探测仪之后，时达总算明白了长官为什么要嘱咐大家牢记守则，切勿冲动行事。
　　在寻人探测仪的显示屏幕上，数个红点出现在范围内。
　　但是根据救援原则，必须先多后少，先近后远，先易后难，先轻后重。
　　而很多代表着生命体征垂危的红点，不在‘多’里，不在‘近’里，不在‘易’里，更不在‘轻’里。等救到他的时候，有几个已经变成了灰色。
　　地震之后，废墟之中，幸存者们被困一处，不能移动，拿着寻人探测仪的救援人员等于是眼睁睁看着红点变灰的。
　　这在以前的救援工作中，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以前的那些设备就算再先进，也探测不到更远更深地方的那些生命垂危幸存者。
　　根据救援原则救人没有错，可那是不知道看不到听不到的时候。现在要大家眼睁睁看着红点一点点褪色成灰……
　　有些年轻的救援人员受不住心理压力，在又一个红点变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哭个屁！”队长红着眼眶踹了哭出声的那人一脚，“就你难受就你想哭？你知不知道这底下有多少人现在泪都流干了等着咱们去救！要哭等回部队里老子让你哭个够，你现在多哭一秒钟，就有幸存者要多受困一秒钟！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听到没！”
　　队长说的是实话，之前按照笨方法人工推进的时候，大家缓慢前进可能还有时间等队员抹下眼泪。但现在有了寻人探测仪之后，根据绿点红点显示位置距离角度，直接判断先救哪个，后救哪个，都不需要等待幸存者的回应去判断位置，救出这个之后就要直奔下一个地点，根本没有时间给队员们喘息时间，更何况是发泄痛哭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