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宠——白鹿谓霜
白鹿谓霜  发于:2021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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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很快便过去了,大夫来了府里一回,终于松了口,捋着胡子笑着道,“世子妃的胎已经稳当了。”
  这话一出,满院子的下人们都大大松了口气,尤其是贴身伺候阿梨的嬷嬷和丫鬟,更是放下了战战兢兢的心。世子有多看重世子妃这一胎,别人不知道,她们却是再清楚不过的,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她们都讨不着好。好在最难熬的前三个月,总算是熬过去了。
  妇人怀胎,难就难在头三个月和临产的时候。
  至于这中间,一般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的。
  阿梨自然亦十分高兴,等李玄一回来,便把这好消息告诉了他,又眼巴巴问,“那我明日能不能回一趟家,我许久没有见过祖母和爹爹了。”
  李玄倒是含笑点了头,抵着阿梨的额头,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又道,“你兄长此战大捷,不日便要回来了,这回回来,怕是能够再朝上升一升。”
  阿梨一听,心里自然欢喜不已。她出嫁后,兄长很快又离了京城,一去就是几个月,如今总算是要回来了,而且还是大捷。
  升官还在其次,人能平平安安回来,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阿梨欢喜过后,忍不住道,“这回哥哥回来,我非得替他寻个嫂嫂,有人看着他才行。”
  李玄见妻子那副操心的模样,忍不住一笑,道,“舅兄不喜拘束,未必会愿意成家。”
  阿梨也叹了声,她是想不明白哥哥是什么想法,也不见家里祖母和爹爹着急,真是奇怪。按说像兄长这样的武将,家中应该会更急着给相看媳妇才是。
 
 
第94章 
  翌日, 李玄便陪着阿梨,回了趟苏府。
  苏府早得了消息,知道孙女今日要回, 苏老夫人早早便等着了。
  阿梨一进门, 老太太便迫不及待要站起来,待看到一旁陪同的李玄, 起身的动作倒是停下了,稳稳当当继续坐着, 眼里含着慈祥笑意, 注视着相携进来的小夫妻。
  原听人说, 武安侯府这位世子清冷矜傲, 老太太心里还不止一次担忧过,生怕李玄不知疼人。
  现在瞧着李玄这幅待孙女呵护备至的模样, 倒是彻底安心了。
  阿梨却不知祖母心里想些什么,进门便给祖母行礼,膝盖还没弯下去, 便被祖母拉着到了身边,老太太眼里含着笑, 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孙女, 见她气色极好, 便转过脸, 朝刚坐下的李玄道, “我家这孩子性子温良, 但也有执拗的时候。若哪日惹得世子不虞, 世子也宽厚些,不与她计较才是。”
  李玄听了这话,自然回护阿梨, “阿沅性子再好不过,若真起了争执,必然是我的不对。”
  这番话,却是把老太太哄得更高兴了,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太岳母看孙女婿,自然也是这个理。
  几人说了会儿话,李玄便起身告辞,去拜见老丈人去了。
  苏老太太则拉着孙女的手,细细问她了好一通。
  阿梨对家中,一贯是报喜不报忧,只捡好的说,至于那些争执,从来都不提。
  苏老夫人性子单纯,也只当阿梨一切都好,拉着阿梨的手,叹道,“你过得好,祖母便放心了。”说着,又提起了阿梨的三姐姐苏曦,说她也有了好消息,言辞之间,全是欢喜。
  阿梨默默听着,只觉得自家祖母待几个孙儿孙女,当真是爱护有加,一番慈爱之心,她能有这样的祖母,能为苏家女,实在是她的幸运。
  话题聊过几轮,却是说到了苏追身上,老太太倒是道,“你兄长前段时日遣人送了些土仪回来,等会儿你回去时,带上些。”
  提起兄长,阿梨便想起心中疑惑,抬眼问祖母,“祖母,兄长怎么一直不娶妻?几个堂兄弟之间,只有兄长还未说亲。”
  问罢,老太太神色一滞,但很快便掩了过去,快得阿梨都没看清,只见祖母道,“你兄长不喜拘束,从前一直镇守西北,也是才回来不久,说亲之事,他自己不愿,我这个当祖母的,也不好催他。”
  说罢,立即又道,“好了,不提这事了。你难得回来一趟,中午便在家里吃了,我早早叫灶房炖了只乳鸽,是你四堂哥亲自拎回来,专门给你补身子的,你一定多吃些。”
  苏家兄弟多,尤其是阿梨这一辈,小娘子少,郎君却是掰着指头都得数一会儿,且个个都十分出息,当然,其中最厉害的,自然是阿梨的兄长苏追了。但苏追和苏府走的不是一个路子,他走的是武将的路,其他兄弟多是靠得科举入仕。
  苏老太太提到的这位苏四郎倒是个例外,他没做官,倒是对商贾之事颇感兴趣,总爱给家里人捣腾些稀奇玩意儿来。
  阿梨听祖母这般说,自然不好追着问兄长的事,颔首应下,“好,我都听祖母的。”
  等到午膳时辰,一家人聚在一处,阿梨自然成了众人交谈的中心,婶婶堂嫂个个都给她传授经验。
  一家人坐在一处,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阿梨一边听着,一边吃那一小盅专门给她准备的乳鸽汤。汤是一大早便熬上的,用文火一点点熬,熬到午膳的时辰,乳鸽肉炖得软烂,都不用咬,一吮便掉下来了,汤也又浓又鲜,表面浮着一层金黄的油,闻上去便香得很。
  苏二夫人见阿梨肯吃,直点头,道,“沅姐儿胃口倒是好,也不吐,可见这孩子是个知道疼人的。”
  这话倒是歪打正着说对了,阿梨自己也觉得奇怪,她竟没半点孕吐的动静,除了上回喝药时犯了一回恶心,后来便没半点反应了。不过当初怀岁岁的时候,也是如此,只能归咎于她的体质如此了。
  另个堂嫂接过话,“我当初前三个月,吃什么吐什么,后来别说吃,连闻点味儿都犯恶心,那滋味可不好受。什么偏方都不没用,还是我奶嬷嬷老家的一个方子,用丁香、半夏磨成细粉,和了姜汁,用小火慢慢熬,熬成药膏,敷在肚脐下一寸,连用几日,还真的就不吐了。”
  阿梨一边听着,一边把堂嫂说的偏方给记下了,这种偏方聊胜于无么,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即便她用不上,指不定日后身边人用得上。
  乳鸽汤吃到一半,阿梨便饱了,盯着那还未吃完的乳鸽肉,有些发愁。
  李玄是一直注意着阿梨的,见她蹙眉盯着那乳鸽,一副极其苦恼的样子,眸子里忍不住带了笑意,伸手将她面前的小盅端过来,也不嫌弃什么,替她将剩下的用了。
  他知道,阿梨怕搁在一边,浪费了长辈的一番好意,他端过来用了,长辈自然不会说什么。
  果然见李玄将那剩下的乳鸽汤吃了,苏老太太并苏家几个夫人都没作声,倒是阿梨的堂嫂们,诧异看着这一幕,他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夫妻再恩爱,也没见当夫君的替自家妻子吃剩饭的。
  诧异过后,心里倒是生出了点羡慕来。
  苏家门庭清正,郎君惯不许行纳妾养外室之事,那是要挨家法的,他们夫妻之间平日也大多相敬如宾,做什么都有商有量的,可这么一比,却是把差距比出来了。
  但羡慕归羡慕,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也不是人人都把感情看得那么重的,羡慕过后,倒也恢复了平静,又说起了其它话来。
  吃过午膳,阿梨和李玄便要归家了,临归家前,阿梨又去见了爹爹。
  苏隐甫见了女儿,自是欢喜的,女儿出嫁后,便不再好和他过于亲近了,他反倒与李玄接触更多些。苏隐甫抬手,替女儿拢了拢薄披风,“怎么这么怕冷?”
  眼下都五月了,旁人都穿着薄薄的春衫了,阿梨却还裹着披风,虽薄,可当爹的看了,忍不住便要关心询问了。
  阿梨摇摇头道,“我不冷,只是今日出门,相公怕我受寒,便叫下人带着了。方才吃乳鸽汤,吃了一身的汗,怕吹了风要着凉,便先穿上了。”说罢,又从冬珠手里接过个小包袱,边递给苏隐甫,边道,“前段日子我闲着无事,便替您和哥哥做了身新衣。原本要做春衣的,磨磨蹭蹭了许久,索性便做了夏衣,您等会儿试试大小,若是不合身,叫嬷嬷替您改两针。”
  苏隐甫接了过去,颔首温和道,“好。爹爹知道了。”
  阿梨又操心道,“爹爹脾胃不好,眼看着要入夏了,平日饮食不可贪凉,若真热得厉害,便叫灶房煮些酸梅汤,放井里镇凉了喝。屋里冰也要少用。您那书房闷热,等立夏后,便将西厢腾出来,那处依着池塘,入夏也凉爽,不过池塘边多蚊虫,得在屋里点驱蚊的香丸子……”
  阿梨絮絮叨叨说着,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她其实知道,从前她不在家里时,爹爹和兄长不也过的好好的,但她就是不放心。说着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苏隐甫原好声好气应着,一见女儿眼睛红了,忙温声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红了眼,爹爹都听你的,明日便叫人把西厢腾出来,爹爹都听你的啊。”
  边说,还边替自家女儿的脸面考虑,摆手挥退了跟在女儿身后的丫鬟嬷嬷。
  阿梨也觉得自己这眼泪来得莫名其妙,但大夫也说了,怀孕的妇人多思易感,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也是很正常的事,便擦了泪,摇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爹爹了。”
  苏隐甫温和笑着,柔声道,“你什么时候想爹爹了,便回家里来,在家里住几日都无妨的,你的房间,我都给你留着,日日都有人去打扫的,随时都能住。”
  阿梨点点头,旋即皱眉擦了泪,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道,“爹爹,那我就回去了,下回带岁岁回来看您。您好好保重啊。”
  苏隐甫含笑答应下来,亲自送女儿出去。父女走过回廊,便见李玄在外等着。
  见岳父和妻子一起出来,李玄上前,“岳父。”
  苏隐甫亦颔首,拍拍李玄的肩,旋即对夫妻二人道,“回去吧,路上小心些。”说罢,看向李玄,凝眸注视着他,然后沉声道,“世子,替我照顾好阿沅。”
  李玄拱手,“岳父放心。”
  几人说罢,侯府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阿梨和李玄上了马车,等帘子被放下后,阿梨又忍不住从窗中探出头去,朝站在原处的爹爹摆手。
  苏隐甫笑了笑,慢慢摆了摆手,“回去吧。”
  目送马车远去,苏隐甫面上的笑,才缓缓落了下来,转身慢慢朝回走。
  明媚的阳光落在他的肩头,犹如一片金光,将他整个人笼在其中,几欲飘飘乘仙鹤而去的洒脱之姿,却又被这金光禁锢着一般。
  五月中旬,苏追大捷归朝,与他同行、且一并声名大噪的,则是以戴罪之身立功的薛蛟。
  薛蛟这个人,出身市井,身上便毫无贵族子弟的孤傲之气,无论旁人折辱他到什么地步,纵使陷到烂泥里,一样能爬出来。
  便是厌恶此人至极的苏追,都不得不为他这种顽强的生命力而感慨。
  为了立功,主动当了俘虏,进入敌军老巢,烧了岛上的粮仓,趁乱砍下匪首头颅。苏追见到他的时候,他浑身全是血,一身的烂泥,脚下踩着血淋淋的头颅,狼狈到了极点,面上却还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笑,似乎在挑衅他一样。
  但纵使厌恶薛蛟,苏追也做不出抢功之事,更何况,他的功劳,并不低于薛蛟。
  二人站在宫门之外,一起等着皇帝接见,一片金光从二人身后缓缓升起,旭日初升,殿内传来內侍的召声。
  苏追闭了闭目,脑中放空了一切,眼前却蓦地划过母亲的脸。
  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母亲的脸也是如此,他只依稀记得,父亲教他习武时,他总是学不好,父亲生气罚他,母亲便总在一边柔声劝说,“行儿还小,你好好与他说,别总是训他。”
  母亲柔软的身躯,渐渐变得僵硬,从前白皙柔美的脸颊,染上了青灰的死色,白绫缠在她的颈间,那是他永远忘不掉的噩梦。
  忘不掉,也不敢忘。
  家仇未报,岂敢成家。
 
 
第95章 
  朝堂上发生的事, 传到外头来,不过须臾的功夫,早朝才散, 不到一个时辰, 苏阁老长子苏追当朝为镇远将军厉晦翻案一事,帝王震怒的消息, 已经传遍了朝野。
  便是阿梨,也得知了家里出事的消息, 当即叫冬珠吩咐下人套车, 自己要立即去苏家。
  还未出门, 便被匆匆赶回来的谷峰拦住了。
  谷峰恭敬拱手, 将人拦住了,道, “阁老有话,请世子妃在家中好生养胎,不可掺和苏家之事。”
  阿梨一听, 脸都白了,她只知道兄长在朝堂之上, 惹怒了陛下, 被当朝下了狱, 但并不知其中利害关系, 此时听谷峰带回来的话, 爹爹竟连她回去都不许了, 一颗心当即提了起来, 只怕这事小不了了。
  谷峰见世子妃白了脸,忙缓了语气,低声道, “世子也道,请您在家中歇息,您尽管放心,他一定会不遗余力襄助阁老和苏将军。”
  阿梨还未说话,便又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旁人,而是婆母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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