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为妻——百酒狂宴
百酒狂宴  发于:2021年0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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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若是不愿嫁女,先帝一开始就不会下旨。
  在赐婚一事前,薛缙也从未打算过早成婚,他总觉得婚姻大事不应草率,缘分到了自然便是了。
  只是当拿到那副画师细细描绘的长公主画像后,他忽然便生了强烈的成婚心思。
  素来务实的他原是不信什么一见倾心之事的,直到真正碰上了,才知道这世间竟真的有叫人见之倾心的人。
  那段时日,他夜间总是辗转反侧,期望着太史局能早日选定婚期,因着不知道那时未加封,只是公主的殿下究竟是何想法,他还悄悄托了人从宫中递了信出来。

  当听得宫中传出来的意思,琼英殿下并未对这亲事表现出反对的意见,反而在听说赐婚之事后显得有些期许后,薛缙原本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想着,他同殿下之间都一样对这门亲事含着期待,日后果真成了,定是鸾凤和鸣,举案齐眉。
  那时还只是个太官令的薛缙都想好了。
  琼英殿下身份矜贵,只怕过不惯他那样清贫的日子,他入仕也有七八载,倒也有些积蓄。
  届时婚事了了,他便在皇城之外置间大些的宅子,再去多买几个婢子,殿下身边伺候的人多,既然嫁了自己,自己自然要努力给她最好的。
  他甚至连宅子都看好了。
  那是位于宜平坊的一处宅邸,离都会市近,而都会市靠近东内,若是殿下什么时候想回皇城了,也不必远行。
  且都会市中四方奇珍,皆所积集,虽比不得宫内,可也都是少见的珍稀了,无事时去逛逛也能打发时间。
  薛缙那时还打听到殿下喜好饮茶,因而还准备在那宅邸中专程辟出一间茶室,以供对方随时前去。
  他把该想的都想到了。
  可万未料到,这原本只等择定吉日便能彻底定下的婚事,最终会是那样不了了之。
  原本连购置那宅邸的定金薛缙都备好了,打算休沐之日去定下来的,结果在他休沐的前一日,那道赐婚的圣旨被收了回去。
  他一切的准备也彻底成了无用功。
  唯一能做的,便是将那副画像留在了身边。
  可这么些年,越是看,心中越是难受不甘。
  也就越发熄了娶妻的心思。
  即便母亲如何才旁敲侧击地催促,他也总是以各种理由将事情揭过。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未料到竟会又碰上一次陛下亲自下旨赐婚。
  听得说,那旨意是百纳的小翁主亲自去求来的,原因是自己曾在寒食宴上帮过对方一回。
  薛缙没想到那次无心的举动,竟会让那小翁主对自己上了心。
  他不是没想过拒绝,可圣上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他。
  那来自己府上传旨的大人听得说是陛下身边最得脸的,掌管整个殿中省。
  彼时对方将明黄的圣旨交到他手中后,面上带着笑地告诉他,这是大魏同百纳联姻,他娶了百纳翁主方能代表两国交好,且小翁主心悦于他,此乃难得的佳缘。
  那一番话将薛缙好容易想好的拒绝之言尽数堵回。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了。
  其实若是今日长公主不来,他还不至如此,可偏偏对方来了。
  当隔着那香云纱的屏风看着内里隐约的人影时,他脑中便浮现了些对着对方画像无眠的日夜,心中的痛苦和不敢一点点涌上,最终在多饮了几杯酒后达到了顶峰。
  所以他才会以身子不适为由逃了出来。
  他想,自己不能再在人多之处待着了,否则总会露出不对来。
  可他未料到,竟会在这清净的院落中遇见朝思暮想的人。
  当看着对方坐在竹凳上的背影,在四周暖黄的烛火印照下愈显朦胧的身影,薛缙霎时忘了许多,顾不得礼节,靠近了对方。
  “您不该来的。”
  越发汹涌而上的酒劲叫他一下将心中之言尽数说出。
  “您不来,臣也许就会慢慢忘了,可偏偏您来了……您一来,臣便忘不了了。”他撑着身子,素来温润的双目中显露出一丝哀色,“臣总忍不住想,殿下您,是不是为了臣而来的。”
  他的声音低低,在寂静的夜里却听得格外明显,一句句都显露出心底一直难以示人的心思。
  他的痛苦,他的念想,在酒意的作用下,全都散发了出来,一丁点不留。
  “殿下,您难道没有后悔过吗?”他说着,忽地抬头,看向同自己远离了几步的人,“臣听说,当初的您,分明也是期待的,这么些年了,您……”
  “嘎吱——”
  “薛大人住口!”
  在对方越说越过时,穆染忽地厉声开口,打断了对方未尽之言,也恰好盖过了院外脚步踩碎了地上枯叶的声音。
  她看着有些狼狈失神的对方,声音冷如朔风。
  “大人如今是已有妻室的人,你莫要忘了,两个时辰前,你才同的新婚妻子在本宫跟前敬了茶,你二人还当着众人的面合卺同牢。小翁主待你一片真心,眼下既已成亲,本宫希望大人能忘掉曾经的事。那只是一个未成的意外,薛大人不应一直沉溺于那之中。”
  穆染看得出来薛缙似乎一直还留在先时的那次赐婚中一直走不出来。
  虽然并不知晓对方为何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痛苦和不甘,可此时的她也没了去了解的心思。
  如她自己所言,那次赐婚最终未成,无论当时她如何期待,可于眼下而言,终究是过去的事。
  她从不耽于过去,更不用说她对这个差点成了自己夫婿的人并无一丝男女之情。
  若是当初两人真的成了夫妻,她也许还会试着去了解对方,可万事没有如果。
  “大人今夜喝多了,本宫权当大人说的是醉话,不会追究。”她缓缓道,“希望这些话大人是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
  “小翁主如今在房中等着你,她对薛大人情真意切,且又是百纳的翁主,大人如今既同翁主成了夫妻,于公于私都应当知晓改如何自处,这点想来不用本宫多言。”
  “本宫虽同翁主认识时间不长,可早已将她视如亲妹,本宫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过得不开心。”
  她说着,声音一点点变得冷硬起来。
  “说句不怕大人心凉的话,若是大人给不了翁主幸福,只要哪日翁主同本宫说一句想离开了,本宫就会亲自来接了她走。”
  这么多年来,除了母亲,小翁主是唯一一个让穆染心上有所触动的人。
  因为有了她,穆染才偶尔能感受到什么叫笑。
  时至今日她都记得,当初同对方第一次见面时,小翁主是如何短短几句话便让她毫无准备地笑出来的。
  也正是对方身上的那明媚爽利的性子,让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少了些什么的。
  所以她才会一再地纵容这个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从不计较对方的失礼。
  薛缙在听了她的一番言语之后,整个人都滞住。
  因为他发现,比起自己这么些年的辗转反侧,同为当事人的长公主似乎从未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对她而言,自己仿佛只是个陌生人。
  这样的认知,叫他愈发难受。
  可他却不知要如何再开口。
  因为长公主已经将话说得那样决绝冷漠。
  自己方才的一切表白似乎都成了笑话。
  “……殿下说得对,是臣失言。”
  最终,他只能压抑着心中翻涌的酸涩悲伤,恭敬地回了这么一句。
  “臣,告退。”
  沉重的步子一步步离开了这清冷的院落,他最终也没回前院再去招待那些观礼的人,而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
  直到听见身后有娇俏的声音响起。
  “夫君。”
  那是他极少听见的声音,薛缙下意识地侧过身子,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新房之外。
  那红烛通明的房间中四处喜气洋溢,入眼而去便是鲜艳的红,喜庆的红。
  那个先前同他合卺同牢的人此时站在微微打开的房门处,一双杏眼看着他,涂了口脂的朱唇边带着一抹笑,可不知为何,落入薛缙眼中时,那抹笑却显得有些勉强,似乎是强挤出来的。
  “翁主。”他叫了一声对方。
  小翁主扶着房门的手稍稍用劲,指节泛白,接着轻声道:“夫君,如今我是你的妻了。”
  妻……
  薛缙的眼神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似是想到什么,始终沉默着。
  小翁主见状,唇边的笑意愈发勉强,她深吸口气,好半晌后再次开口。
  “夫君,你要进来吗?”
  “不。”薛缙摇摇头,下意识拒绝了她,“不了,我还要去前院,你若累了,便先安寝吧。”
  他说着身子往后一退,接着不待对方开口,便撑着有些不稳的身子,缓缓离开了这里。
  身后,靠在房门边的小翁主,纤细的指尖一点点攥紧,白日还含羞带怯的面上此时一片黯然,看着薛缙离去的身影,她的眼神一点点波动,脑中闪过自己方才见到的场景,最终狠狠闭眼,眼尾处滑下一滴清泪。
  .
  穆染原本在薛缙离去后打算去再待会儿就去房中瞧瞧小翁主的,可对方离开后没多久,她正要起身出了这院落时,便听得匆匆脚步声响起,接着院门处千月的身影出现。
  “殿下!”千月见她在此,忙疾步前来,最终在她跟前站定。
  她走得很急,这样初春的天气,额间竟也有细小的汗珠沁出,面色也显得有些焦急。
  “怎么?”穆染问了句。
  千月才忙着道:“陆大人来了!”
  穆染一怔。
  “陆斌?”
  千月点头,还未等对方开口问,便忙道:“陆大人说,陛下有要事,召您即刻回宫。”
  至于什么要事,千月自然不知,她只是将陆斌的话转述,末了了说了句。
  “陆大人此刻正在外等着您,他说事情紧急,耽搁不得。”
  穆染听后便歇了去见小翁主的心思。
  她于是交代千月:“你留下,届时替本宫同翁主解释几句,待这边事了后再回宫。”
  千月自然忙着应下,正说要送她出去,却被对方拦住。
  “本宫认得路,自己出去便是,你在这里留着。”
  言毕也不待对方回话,便径直出了这院落。
  她先前来时便是走的一处少有人走动的小道,为的便是不引起旁人的注意,故而这回出去,她也走的一样的路。
  原以为陆斌是在这宅邸的正门等着,谁知她从那小道中一出去,便恰好瞧见在那处候着的人。
  “臣见过殿下。”陆斌似乎在此处等了有一些时辰,因而当瞧见她出来时,便忙着上前几步,先是躬身见礼,接着方开口道,“陛下在明安殿等着您,请即刻回宫。”
  穆染闻言指尖一顿。
  “明安殿?”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在本宫的明安殿中?”
  “臣不敢胡言。”陆斌道,“还请殿下尽早回宫。”
  他似乎完全没打算说陛下为何忽然下谕要穆染回宫,分明早晨出来时,穆宴才说了,她可以晚些再回宫。
  穆染略微抬头,看着陆斌身旁停着的那辆车舆。
  “既如此,那便回宫罢。”
  横竖今日同小翁主也见着了,只是先前答应了对方,走之前一定要说一声的。
  眼下看来也没办法办到了。
  回去的一路上,穆染都在想事情。
  倒不是想穆宴为何忽然叫她回宫,她只是在想,对方怎么会在她的殿内。
  就算要宣她,应当也是在紫宸殿。
  如今整个明安殿的宫人虽都是穆宴亲自叫人挑了调来的,可她同对方之间如今那说不清的关系,明安殿的人是都不知道的。
  就连千月都被蒙在鼓里。
  穆宴夜夜入她寝殿,这样久了,也从未被人察觉过。
  皆因她每回入寝前都会将整个寝殿的宫娥尽数遣散,不留一人。
  可眼下她不在明安殿,穆宴身为天子,在外人看来同她有血缘之亲,在她本人不在殿内的情况下,直接去了明安殿,岂不叫人生疑?
  一想到自己同穆宴之间的情况会被外人知晓,她心上便是猛地一跳。
  最终,在穆染心神不宁的情况下,那载着她的车舆一路入了朱雀门又过了丹凤门,最终停在了明安殿外。
  “殿下。”坐在车舆外的陆斌先一步下了车,接着在外低声道,“已经到了。”
  穆染沉默了片刻,接着起身,莹白的指尖掀起车帘,接着踩着下面放着的椅踏走了下来。
  “请殿下自己入内。”陆斌在她身旁恭敬道,“陛下先前下了旨,今夜明安殿内所有宫人都被调往别处,眼下除了殿下您,谁也不许踏足明安殿,臣不便陪您进去。”
  饶是先前已经想了许多的穆染也未料到,穆宴竟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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