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为妻——百酒狂宴
百酒狂宴  发于:2021年03月25日

关灯
护眼

  下首的众人便都应了声,正举筷要动手,却听得太妃又开口。
  “听得说这回太官署负责的是太官令薛缙。”她说着看向另一边正低头用膳的穆染,“我记得,这薛缙似乎曾经是琼英你的未婚夫婿?”
  她这一句话,让整个现场静了下来。
  盖因谁都不知晓,这已过双十之年的长公主还曾有过一个未婚夫。
  且这未婚夫婿的官职竟这样低。
  尤其是小翁主褚师黛,在听得李太妃的话后,她整个人一滞,接着抬首看向上方的人。
  她竟才知,这薛缙同长公主有过关系,可适才她在对方跟前提及此人时,对方并无什么特殊的情绪展露。
  眼见得整个下方霎时鸦雀无声,穆染面色如常,她放下手中之箸,毫不避讳地开口。
  “太妃说的对,薛大人同我确实有过婚约。”
  她说的坦荡,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让人知晓的事。
  可就在她话音刚落时,一道沉冷的声音忽地响起。
  “皇姐在说谁?”
 
 
第二十四章 因为不够强,所以他的皇姐……
  陛下忽然而至是所有人未料到的。
  或者说,众人未想到对方会一声不响地就出现在太液池,连皇帝内侍的唱和声都未听见,先听见的反倒是陛下自己的声音。
  只是短暂迟滞后,回过神来的诸人都忙起身,连着那些备选的家人子同宫娥内侍跪了一地。
  唯二还没俯身下拜的,便是李太妃同穆染。
  轻轻柔柔的“陛下大安”声在太液池边响起,连同着这些精心装扮的贵女们,瞧上去别是一番风景。
  可祯明帝面上没有一丝情绪。
  他下了小玉辇,由远处一路越过众人往上首行去。
  原本照着路径,他完全可以从李太妃处绕过再去最上首的位置落座,可他却仿佛没瞧见那边一般,径直走过,接着便到了穆染跟前。
  他脚下步子未停,也并未看一旁的穆染一眼,只是凝着面容,从对方身侧走过。
  就在两人将要错身而过时,穆染忽地感觉自己的裙摆被狠狠一踩,接着她脚下步子不稳,整个人往后倒去。
  “!”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可在往后倒的同时却没有似她所料想的那般整个人狼狈落地。
  盖因她刚刚向后栽去时,原本已经越过她往中间走去的穆宴仿佛早已想到一般,长臂一伸,直接拉住了她纤细的小臂。
  “皇姐当心些。”穆染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听上去温言轻缓,可他看向穆染的双目却一片幽暗,没有一丝神采。
  许是因着在众人跟前,故而对方只是将她拉住,待她站稳后便松了手,接着便径直转过身子去了中间的毡案落座。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若不是小臂上隐隐残留的疼痛昭示着对方是多用劲攥住了她的手,穆染几乎都要以为适才的一切不曾发生了。
  可穆染分明感觉到,自己的裙摆是被人故意踩上的。

  看着已经叫众人起身落座的穆宴,她最终抿唇,也在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原以为陛下今日不得空来了,想着再过会儿便散了的。”李太妃是全程唯一一个瞧见了祯明帝伸手扶住穆染的人,然而她只当没看见,“未料到陛下竟这时来了。”
  她的身边坐着衣着装扮素雅的李静涵。
  祯明帝闻言微微侧头瞧去。
  此时的李静涵微低着头,露出一点儿白皙的脖颈,略施粉黛的颊边因着天子的侧目而逐渐染上些许胭脂色,侧颜的边上一缕青丝垂落,发尾恰好轻触在她朱色的唇上,整个人显得格外清雅如水中菡萏。
  “暂时得了些空闲,因想着太妃先前派人来紫宸殿说过,朕便来了。”祯明帝说话时,视线依旧落在李太妃身边的李静涵上,仿佛被她吸引了一般,“静涵今日装扮倒是雅致。”
  他的声音轻缓,实际却不带什么过多的情绪,可听在旁人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想法。
  单单李静涵,在听得陛下头一回唤她闺名,整个人不由地一喜,腮边的胭脂色愈发浓郁,双睫也一点点轻颤着,半刻后方娇柔着声音开口:“陛下谬赞了。”
  而旁的家人子们见此,不由地咬碎银牙,被毡案遮住的指尖几乎要将手中帕子扯碎。
  唯独坐在前方的小翁主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一幕,她的视线时不时落在穆染身上,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此时的穆染则全然不在意身边发生的事。
  她只是静静坐着,面容平静。
  她在想怎么提前离开。
  穆宴方才的神情她太熟悉了。
  他绝不是无意踩上她的裙摆。
  果然,正想着如何开口的穆染忽听得对方道:“朕适才听见皇姐说了句话,提及了曾经的婚约?”
  该来的躲不过。
  想来穆宴方才用力攥着她的手,便是因着此事。
  穆染微微闭眼,再睁开时语气平淡:“才刚太妃提起先帝曾赐婚一事,因着确有此事,我便应了句。”
  话说完后,年轻的帝王沉默良久,四周的氛围似乎都变得有些凝滞起来。
  好半晌,才听得对方徐徐开口。
  “朕也记得。”对方道,“先帝确实曾下旨赐婚。”
  祯明帝说着,眼神晦暗,却不知落在何方。
  “只是婚约终究未成,皇姐如今又是未嫁之身,此事日后还是莫要再提起。”
  即便未回头,穆染也能感受到那落在她身后犹如实质的目光。
  旁人或许听不出,可她却十分清楚。
  对方这是不高兴了。
  盖因先帝赐婚的事一直是穆宴心中的一根刺。
  即便早早就已经拔掉,可那如鲠在喉的感觉始终如影随形。
  这么些年,只要一想到自己皇姐差点就嫁与旁人,成为别人之妻,在他瞧不见的地方两人举案齐眉,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这些事光是想想就足以让穆宴恨之欲狂。
  他又怎能容忍这些成真?
  可即便赐婚一事之后不了了之,穆宴却知道,他的皇姐,曾经真心因此喜悦。
  就算那个男人只是个从七品的太官令,她也期许着嫁给对方。
  因为只有嫁人,才是逃离他唯一的方式。
  穆染从来不愿留在他身边,她总想着离开。
  现在的穆宴能留得了她一时,留不了她一世。
  那封先帝崩逝前留下的帛书又能有多久效用?
  即便如何费尽心思,他的皇姐眼中始终看不见她,或者说看不见任何人。
  这些穆宴其实都不在意。
  很久之前他就告诉自己,他可以等。
  可前提是皇姐和以前一样,不对任何人上心。
  这么些年,穆宴心中一直记着当初先帝的赐婚旨意。
  那是时至今日,他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无力。
  因为不够强,所以他的皇姐差点嫁给别人。
  就差一点儿……
  幸而最终这一切没成真。
  可即便如此,这始终是穆宴心中的一道禁忌。
  他听不得有人提起穆染的婚约,更听不得那个男人的名字。
  可今日,他不仅听见了那重新被提及的婚约,而提起这事的,还是穆染自己。
  穆宴的眼神落在右前方的人身上。
  她今日穿得简单,不似旁的贵女那样精心装扮,靛蓝的腰襦上绣了几枝白梅,花蕊泛粉,孤傲清高。
  如绸般的乌发挽起,却又有一半儿落在肩上,恰好遮住那白梅中的几朵,若隐若现,引人探究。
  她背对着自己,穆宴并不知晓眼下的对方是怎样的神色,可脑中却总是浮现当初的那一幕。
  当初得知先帝赐婚的他,匆匆由东宫去了对方的安阳殿。
  他原以为,照着对方的性子,应当是不喜这桩婚事的,可当他推门而入的瞬间,看见的是对方唇边清浅的笑意,和眼底隐隐闪现的星辉。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穆染。
  曾经的穆宴以为,自己这个皇姐也许天生便如此,不会笑也不懂得如何表露自己的心迹。
  可那时亲眼瞧见后他才知道,原来对方也会展颜。
  只是看值不值。
  纵然当时心中暴戾肆虐,可穆宴却生生忍了下来。
  他没有显露分毫,直到成功毁了穆染的婚约后,才噙着笑,森然着语气告诉穆染,那个男人配不上她。
  可从那之后,薛缙却成了他如鲠在喉的刺。
  午夜梦回之际,这个人便是他梦中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对象。
  但他始终没下手动薛缙。
  因为他不希望,皇姐再想起这个人。
  更不希望这个人的一丁点消息传入皇姐耳中。
  即便他明知,穆染对薛缙没有一丝男女之情。
  可对方手握赐婚圣旨,眼中闪现星辉的模样却深深刻在他记忆中。
  我不会给你机会离开的。
  看着对方孤冷的背影,穆宴的眼中一点点浮现出癫狂。
  “开宴罢。”他的声音再次变得温和起来。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体内的血液都在沸腾。
  很快了。
  他告诉自己。
  最大的障碍他都已经扫除了,如今一个薛缙又算什么?
  很快他就会让皇姐知道,那个男人根本就配她不上。
 
 
第二十五章 内里究竟是个怎样的疯子。……
  之后的整个寒食宴,上首的祯明帝都没再同穆染说一句话。
  他仿佛真的只是顺道来参宴的。
  那些个待选的家人子们,虽坐在下首,可各个都收不住眼神,总悄悄往陛下处瞧。
  纵然入宫前便听得说今上是年少继位,可如今亲眼瞧见了,众人方知晓,这位大魏新君是怎样的清朗霁月。
  清峻面容上长眉斜飞,双目幽暗深不见底,却如一汪寒潭诱人忍不住弥足深陷,唇色淡而薄,言语之间总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惹得人不由地羞红双颊。
  只是陛下似乎对谁都一视同仁,并不多言。
  除了适才同长公主多说了几句外,整个席间便只有李太妃的内侄女李静涵能同对方搭上几句话了。
  旁的家人子不是不想趁着机会在陛下跟前多留下些印象,可偏偏没那个机会。
  李静涵每每开口,说的总是先时同陛下那几回见面的事情,旁人便是想接话,也插不进去。
  毕竟这回备选的家人子里,唯有李静涵一人占尽天时地利。
  家世不显又如何?
  只要她背后有李太妃一日,便谁也越她不过。
  因而一干人等只能瞧着对方同陛下相谈甚欢,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及至宴席后半段,也不知是谁忽地想起什么,竟放弃了同陛下攀谈的心思,径直从自己位置起身,手中端着一杯清茶,缓步行至长公主跟前。
  “妾乔云露见过长公主殿下。”她说着微微屈膝,手中握着的青花压手杯却稳稳当当,杯中清茶一滴未洒。
  穆染抬眸,看着眼前这个娇柔袅娜的美人。
  身后的千月微微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殿下,这是虞部郎中嫡长女。”
  穆染遂略一点头示意对方起身。
  那乔云露缓声说了句“谢殿下”后,方道:“妾听得说殿下喜饮茶,妾先时入宫时恰好从家中带了些银针,乃临安所产。妾自幼不懂这些,曾试过一回,只觉着味道清雅,别的便再尝不出。因想着父亲曾说临安银针乃一绝,放在妾这儿可惜了的,不过转赠于殿下,不至使其蒙尘。”
  她说话时,微微垂眸,似是不敢直视长公主,可又恰好侧对着上首中央的陛下。
  此时一阵春风忽地吹来,拂过她身上粉紫色的大袖衫,逶迤的裙摆在青灰的石砖上蔓延,侧面娇柔的眉眼瞧上去赏心悦目。
  穆染看着眼前的人,半晌后伸手拿起跟前的成窑杯。
  “本宫多谢乔姑娘美意。”她徐徐道,“只是本宫甚少饮银针,怕是用不惯,怕要辜负姑娘一番心意了。”
  “殿下风雅,妾自问不及,这银针赠予殿下总好过在妾这里浪费了。”乔云露娇声道,“今日也算是妾与殿下第一回 相见,这便算是妾的见面礼罢。”
  她这模样,似乎铁了心要将那银针赠予穆染,穆染指尖不由地在成窑杯上婆娑。
  “茶凉了,便不好喝了。”言毕,她低头,轻抿了口手中清茶,接着方道,“陛下也喜饮茶,乔姑娘这银针不若赠予陛下,倒好过从本宫这儿再过一道了。”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可内里的话一语双关。
  那乔云露听后整个人一滞。
  “殿下,妾……”她显然未料到自己的打算竟一下便被看穿,故而整个人显得有些羞窘。
  看着眼前的人,穆染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想来这深宫之中,无论换了多少女人都是一样。
  城府、手段,为了能得到天子一点儿垂怜费尽心机。
  如今尚未殿选便已是如此,日后这些女人真入了后宫,她只怕不要想安宁。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