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蓝:……
她差点笑出来。
她就没见过姜啸这样“能屈能伸”的。
不过人还没教训完,自然要让他以后再不敢扔下自己就跑了。于是岑蓝冷哼一声,却没有抽出手指,而是看向姜啸说,“我今日若是回去登极峰,你便会死在修德院。”
姜啸抬头看她,满眼慌乱,岑蓝继续说,“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半夜摸到我这里来?还不是蛊虫作祟,子蛊剥夺你的意识寻找母蛊的踪迹,你才会全无知觉地找过来。”
姜啸吓得原本被子里闷红的脸又开始寸寸变白,最后在岑蓝冷漠的视线中变得惨白惨白的,小吊死鬼一样。
他是真的怕了,并且也被岑蓝这一番鬼话给说得毫无怀疑。
毕竟他睡着之后玉佩被他解下来了,所以才会失去压制的!
岑蓝将他吓的差不多了,这才说,“你不愿做我道侣,这束心蛊又暂时无法可解,我本怜你孤苦且傻,你却一心要摆脱我,既然如此……”
“不!”姜啸连忙说,“没有的师祖,我只是,只是太累了,对,我太累了,又找不到师祖,才会回修德院的。”
姜啸急急辩解,“我送书籍回来之后去见师尊了,可师弟说师尊不在门中,要我明日去,我本猜测师祖回登极峰了,我想去找师祖的!”
姜啸也顾不得害怕了,抓着岑蓝的手。
这双纤柔的手,给姜啸的感觉却犹如摸着毒蛇尾。
他不敢松手,只能硬着头皮说,“可上登极峰一步一阵,我修为低劣,师祖也知道,我定会困在阵中的,到时候还要劳师祖去寻我,若我不慎被守阵兽杀了,我……”
“你带着那阴阳游鱼佩,谁敢拦你?”
姜啸突然哑了,张着嘴嘴唇几动,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他就是不想去找她,这要他还能怎么说。
屋子里一片死寂,只有沿着墙边摆设的夜明珠散着幽幽华光。
两个人在死寂中无声地对峙,岑蓝眉目淡漠,面容不带一丝的逼迫,却将姜啸逼得额角生出了细密的汗珠。
许久,久得姜啸跪坐的腿都麻了,没有知觉了,岑蓝这才大发慈悲地说,“仅此一次,若再有下次,我便再不管你了。”
她话音一落,姜啸顿时撑着手臂起身,将双膝打开,坐在床上跺脚敲腿,他的腿麻得抿唇,却还是乖乖地说,“谢师祖,我再不敢了。”
岑蓝看着他咬嘴唇,偏头压住笑意,手心运起灵力扫过姜啸的双腿,那种酸麻刺痛的感觉顿时便消失了。
姜啸抱着膝盖,看了岑蓝一眼,又不太怕她了,她虽然折腾人,可……可也并没有真的不管他。
他这才环视这屋子,虽然不知这是哪里,却见这屋内摆设十分奢华。到处金光闪闪,金玉堆砌。
相比于修者的普遍简约,即便是繁杂也不过是阵法和法器堆积的摆设来说,这屋子倒更像是凡间话本写的那种王侯贵族的屋子。
双极门还有这样的地方么。
“你师尊出山办事,这是他的寝殿。”岑蓝见姜啸疑惑,为他解释。
姜啸自然没有到过他师尊的内室,闻言顿时觉得床开始烫屁股,坐不住了,连忙下地,他可不敢睡他师尊的床,这是大不敬。
姜啸站在地上,岑蓝疑惑地看他,“你做什么?”
“师祖,你睡吧,我……我就在桌边坐着睡就成。”
姜啸说,“或者我不睡也行,我不会离开的,我修炼。”
他说着当真要去桌边坐着。
岑蓝顿时一阵恼怒,她专门令人将这屋子的软塌给搬出去了,为的就是糊弄姜啸与她同床。毕竟欲劫难渡,她又不可能跟谁爱个死去活来,自然要多亲近,才好渡劫啊。
姜啸这小榆木疙瘩,长那几个心眼都用在她身上了。那样的师兄弟都能说好,反倒对她诸多忌惮,若是换个人,早就答应做她道侣,何必费这力气!
岑蓝认真考虑了下,要不要当真给他下了其他的蛊。那种比束心蛊阴毒数倍,中蛊之后心智全失,眼中心中只有她一人的。
岑蓝看着姜啸坐在桌边闭目开始修炼,眼中神色变换。
这种想法自然不是第一次,自她欲劫动了之后她就想过,可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先例,动用歹毒心思渡劫的人比比皆是。甚至有人试图以他人为替身,为自己承接天雷,好安然渡劫,修真界向来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成为修者首先就要有比妖邪和歹人更加坚韧的内心和心念,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和天争寿数气运,杀人夺宝杀妻证道,从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岑蓝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暂缓这想法。毕竟欲劫是她的,她自己欲念不动,又如何能够渡劫?光是下蛊毒折腾姜啸也无用,她瞧着他这般性子还尚且有点意思,若当真是个被蛊虫操纵的傀儡,又岂能触动她?
于是姜啸不知自己悄无声息的又躲过一劫,他正运转灵力在内府循环,便听老妖婆叫他。
“姜啸,你过来。”
姜啸睁开眼,看到岑蓝坐在床边,一手掀开被子,对着床铺拍了拍,“上来,你怕什么?这屋子虽是你师尊的,可天蚕丝被你也不是第一次睡了,这是我的,我可没有盖旁人被子的习惯。”
姜啸不动。
摇头。
岑蓝怎么叫都不过来。
“你体内蛊虫需要和母蛊亲近,才会不发作,你以为我要你上来做什么?”
岑蓝又开始面不改色的骗人。
姜啸犹豫了。
岑蓝说,“你若不在乎蛊虫噬心,我也无所谓,反正你今日白天离我太远,心头血能压制却不能安抚,你体内的蛊虫现如今应该正在准备反噬。你不来就忍着吧,反正你不出这屋子也死不了,我明日早起会救你的。”
岑蓝胡编乱造之后,就像模像样的打了个哈欠,背对着姜啸躺下了。
姜啸又被骗,他并没有感觉到身体任何的异样,方才以灵力游走经脉也很顺畅,他对老妖婆的说法十分的怀疑。
可是他不敢赌,于是岑蓝闭着眼,听着姜啸磨磨蹭蹭的到了床边,最后靠着被子在外躺下了。
岑蓝勾起嘴唇,回身就掀开被子把他卷进来,动作十分熟练,主要是用容天法袍没少卷他。
姜啸眼前突然一黑,本来打算不动,却冷不防腰间揽上一条手臂。
那手臂勒得他有点疼,姜啸扯了下。
“你别动,我不说了两只蛊虫亲近么。”岑蓝语气十分像个花楼里面哄姑娘快]活的人渣。
“可我上不来气了……”被子里闷闷的传来姜啸无奈的声音。
岑蓝将被子朝下蹬了一点,露出两个人的脑袋。
两个人面对着面,姜啸脸却慢慢又红起来,在被子里猛地抓住岑蓝的手腕。
“干什么,这样最有效,你小小年纪的,难不成还得让我再布个合欢阵才行?”岑蓝说得丝毫不羞,姜啸却羞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你骗我,就是要……”姜啸要起身,却被灵力压制得起不来了。
“你放开我,”姜啸着急地低吼,“老妖婆!”
岑蓝许是被他叫得习惯了,竟然也没有生气,“随便你叫,解气么,可我真没骗你,这是最好的压制蛊虫的办法呢。”
“我不!”姜啸脑袋能动,在枕头上摇得一头长发乱糟糟。
“不行!”
“为什么?”岑蓝稀奇地撑着手臂,自上而下地看他,“又不是第一次,这对你我都好啊,你历练的事情我已经同你师尊说好了,你乖乖听话,我随你一起去。”
她说着继续动作,姜啸却将嘴唇都咬出了血,额角青筋跳起,“不行!你不如杀了我吧!”
他说完闭上了眼睛。
岑蓝眯了眯眼,瞬间杀气外泄,她温柔的模样瞬间消失无踪,一双美目满是戾气。
“你跟我玩上了宁死不屈么,你真觉得我枕边会缺人?”岑蓝轻笑一声,裹着威压碾得姜啸涌上喉间的血顺着嘴角流下。
岑蓝抬手正欲将他挥下床,她还真的不缺什么人,若非他令自己欲劫动,她会稀罕?
不过既然他可以,说不定旁人一样可以,她当真不是非他不可。
但她正抬手的时候,求生欲让姜啸急急开口,“这里不行。”
他睁着红透的眼看向岑蓝,满眼哀求讨好,“不是我不行,是……”
他羞耻得将自己又咬出了血,滴在洁白如羽的软枕之上尤其刺目,他颤声说,“是这里不行。”
这里是他师尊的寝殿,怎么能……
岑蓝顿了顿,片刻后周身气息慢慢收敛,伸手碾了下他嘴角的血迹,送到唇边舔了舔,血的滋味腥]咸,却让她笑起来。
第11章 你先出去(你慌什么,我又不是没有见...)
“因为这屋子是你师尊姜蛟的,所以你觉得……不行?”
岑蓝看着姜啸几近崩溃的小模样,那点没来由的气倒是因为他的理由散了,还顺手给他施了个清洁术。
姜啸点头如捣蒜,“师祖,师祖求你了……别这样,这里真的不行。”
岑蓝稀奇道,“你倒是蛮敬重你师尊,可你师尊最敬重的师尊现在就躺在你床上,你又怎么说?”
姜啸但凡是沾到一点火星,现在已经轰的炸了。
岑蓝不说之前他还没有想到这茬,毕竟他和岑蓝有什么关系,也不是出自他自愿。
但她这么一说,姜啸甚至不敢见他的师尊了,师尊有多么敬重这个老妖婆他是知道的,被他知道了自己干的那些事……姜啸毫不怀疑,按照姜蛟那性子,说不定要一口吞了他嚼吧嚼吧活吃了。
他又多了个崩溃的理由,岑蓝却好笑地看着他表情变化,好玩地撑着手臂捏他脸蛋。
“怕什么,不逼你,就是逗逗你,”岑蓝手指在他面颊酒窝的位置戳个不停,“等你愿意做我道侣,我陪你参加完了仙门历练,回登极峰后再好好的玩。”
至于玩什么……反正不会是岑蓝。
她向来信心十足,按照姜啸的年岁和心性,这场历练结束后,他定会愿意做自己道侣,岑蓝毫不怀疑。
姜啸却连她话中的意思也没有听全,见这老妖婆不再急色地逼迫他了,他这才渐渐的松了口气。
“你乖乖的,我已经让姜蛟安排好了,我会装作一个外门才升上来的普通弟子的模样跟着你一起去参加历练,”岑蓝揉了揉姜啸的头发,又捏了捏他鼻子,“这一路上,可还要劳烦师兄多多照顾了。”
姜啸:“……”笑不出来。
岑蓝戳着他酒窝的位置点,“你对着你那狗屁师兄都能够笑得出,为何对我这般吝啬呢,我待你不好么?”
姜啸:……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好吗?
他没有说话,表情却实在好猜。
岑蓝哼了一声,不带怒意,倒有些无奈,“前些天你还说我待你好的,这么快下山了就只认你的师兄弟啊。”
姜啸无言以对,岑蓝想到上一次姜啸说她好的时候,便是她为他顺手梳理经脉的时候。
岑蓝顿时起身凑近道,“你给我笑一个好看的,我便教你上登极峰的阵法。三千法阵,你若聪慧,下个几年的苦功,这世间便再没有阵法能够困住你,你哪怕越阶对战,也可轻易逃脱,如何?”
姜啸原本示弱灰暗的表情,顿时就明亮起来。
这世间没人不喜欢变强,尤其是入了修真一门之人,皆是不甘凡俗敢与天争之人,姜啸虽是个意外,可也不例外。
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变强,因为他深刻地知道弱者若是不能反抗,会毕生处在什么样的地位。
他曾经就处于完全弱势的地位,给人圈养猫狗一样的圈养在一个连笼子都没有的山中。他曾经多少次渴望自己能够逃出去,却每每隔着一道结界,看那结界之外的猛兽,再看自己幼小的身体和胳膊,清楚明白地知道,哪怕是他有能力踏出结界,也必然会死于兽口。
他虽然记不清楚,他却确确实实的有着仇家,他想要变得很厉害,找到他的仇家,然后问出他忘记的事情,也问出那些因为他年纪太小,缺失的记忆。
比如他的父母在何处,比如他是否有亲生的兄弟姐妹。
于是他看着岑蓝,满眼渴望地问,“真的吗,师祖,你真的愿意教我吗?”
岑蓝自上而下地看着他,手指卷着他的长发,“那要看你笑的好不好看。”
姜啸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慢慢勾唇对着岑蓝笑起来。
他眼中亮着比碎星还要明亮的华光,渴望要顺着眼中淌出来,不仅仅是笑得好看,甚至令人觉得自己是他唯一的希望和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