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舒小姐早上让我拿上来的。”
边寂放保温壶的手忽地一顿,脸落在阴影里,半天没动。
衣摆突然被拽动,他转头,碰上沛沛担心疑惑的目光。
沛沛在看他脸上的淤青和沾满了灰的衣服,表情紧张。
边寂回过神,没事般地冲沛沛笑笑:“出门太急,撞到墙上了。”
沛沛明显不大相信,可是她不能说话,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连打手语都做不到,根本无法追问。
她只好放弃,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小卡片,递给边寂。
边寂问:“这是什么?”
护工阿姨帮忙说:“是从袋子里拿出来的。”
边寂怔忪一会,缓缓抬手,从沛沛手中接过。
卡片上没写什么,只用黑色水笔写了几个字:【祝早日康复】。
边寂认得,那是舒梨的字。
虽然他只教了她几天,可他认得出她的字。
其实舒梨很聪明,他教她的那些,她都会,她的英语水平,并不见得比他差。
他忽然想起她叫她老师时候的样子,心脏忽然像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痛感弥漫,却找不到伤口。他甚至都觉得,呼吸好像困难了起来。
边寂沉默拿着卡片,走出病房,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
他在那坐了好久,一动不动。
在冗长的时间里,他依旧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何这么疼。
他以为自己可以忽略一切感受,就当舒梨这个人,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可是……他好像做不到。
他欠她的太多,就算她只是因为新鲜感玩玩,他仍要感激她。
边寂抬手遮住眼睛,不想让自己的脆弱流露出一分一毫。
舒梨只不过是他抓不住的一束光,短暂地照亮过他晦暗的生命,但他无法拥有,且不能奢望。
他感激她为他做的一切,可是他再还不了别的。
感情对他太奢侈,他不敢要,也要不起。
起码此时此刻的他,要不起。
·
这个夏天没有很长。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沛沛出了院,边寂和她继续过着普通的日子,好似和从前并没什么两样。
时间有条不紊地往前拨动。
舒梨离开江市,坐上了出国的飞机。她走的那天,是这个夏天最后一天的烈阳,阳光刺眼,万里无云。
后面那几年的夏季,再没有过这样灿烂的日光。
·
五年后,法国巴黎。
落日西斜,秋季梧桐金黄绚丽,秋风拂过,黄叶飞舞,落叶满地。
金发碧眼的白种人在林道上散步,享受秋季独有的浪漫。
舒梨从他们身边经过,纤瘦单薄的肩背背着一个黑色写生画夹,地面上的落叶被踩出吱呀的声响。
微散落在肩头的头发被风吹乱,神情淡漠,干净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即使在这生活学习了五年,可她仍像个融入不进的过客,主动疏离周遭的一切。
回到公寓,舒梨在玄关放下画夹,看到玄关处多出来的一双鞋。
她没多大反应,随手找来根皮筋,将头发随意挽在脑后。
觉得有些渴,就走去冰箱那边拿水。
公寓不大,因为舒梨性格的原因,公寓里面除了基础的家具,没太多别的东西。
走进来时,她看到今天茶几上的花瓶放了一束鲜花。
上周的鲜花已经被换掉,换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百合玫瑰。
舒梨只简单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打开冰箱。
这时身后传来声响,浴室门被打开。从里面出来的男人刚洗过澡,头发滴着水,顺着脖颈流到锁骨上。
下身只围了条浴巾,腰身劲瘦。
他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望着舒梨的背影,轻扯唇角:“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年后啦,时间跨度有点大,后面出现的男主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这部分确实有点虐,但是重逢之后就会慢慢甜起来,毕竟他们是在错误的时间相遇,女主不懂怎么爱人,男主也不敢爱。
至于男主对女主的感情,其实就是强烈吸引到沦陷,时间太短他自己都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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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 13
舒梨对周洛南出现在这早已见怪不怪,冰箱冷气拂到她面颊,有着微微冷意。
她没回头看他,从冰箱里面拿出一片矿泉水,拧开,仰起脖子喝水。
周洛南擦着头发走到客厅,慵慵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可视线还是追随着舒梨。
今天她出去写生,穿得很简单,修身的针织开衫和淡色牛仔裤之间掐出一段极好的腰线,前后曲线清晰。
在窗口橘色余晖的映衬下,她的皮肤显得更加透白。
周洛南喉结上下滚动,失神片刻,转而露出个笑:“还是你这边舒服。我那边热水器老坏。”
舒梨酣畅喝完半瓶水,眸光淡淡瞥向他:“早就叫你换新的。”
“要是换了新的,我就没理由每天来你这了。”
舒梨不作回应,将矿泉水瓶拧好,放置到一边。
周洛南生硬转了话题,问她:“今天写生怎么样?”
“不怎么样。跟以前一样无趣。”
舒梨在巴黎这个艺术之都待了近五年,除了学会画几幅印象派油画,别的倒是没什么成就。
反正她只是换个地方荒废度日,永远不怕饿死。
窗台外,古典与现代结合的房屋层层叠叠,被笼罩在橙红晚霞之下,一声钟响,成群的白鸽在上方挥着翅膀飞过。
舒梨靠着窗台边,神色淡然地点上一支烟。
周洛南看着她,笑她怎么有股颓废文艺女青年的味。
舒梨吐出个烟圈儿,望着天边的红,思绪放空。过了会,她问周洛南:“已经毕业很久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回哪?”
“回国。”
周洛南眸光定了下,反问舒梨:“你不回?”
“不回。”
舒梨答得诚实,她对于回不回国,完全没任何想法。她在决定出国的时候,就说过,永远都不回去。
可在这个异国城市,她又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周洛南的神色有些不同寻常,他隐藏着,不让舒梨发觉。转而半开玩笑似的笑:“要不就在这定居吧,我搬来跟你住,多买张床,咱们就搭伙过日子了。”
舒梨抬眸看他,笑了笑:“你爸肯么?”
“没什么肯不肯,他们族谱上没我名,我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
周洛南模样轻松,依旧是那副纨绔样。
他们周家已经有个很优秀的长子,商界新贵,独当一面。而他,只是个私生子,藏着掖着,外界并不知情。
说起来,他和舒梨倒像是同一类人。
舒梨脸上还是带着笑,轻声道了句:“别傻了。”
不知是说周洛南的那句“可有可无”傻,还是前面周洛南提出的“定居”傻。
手机响了一声,舒梨灭了烟,打开看,是每月准时的转账通知。
这几年,舒连漪和她之间的联系少得可怜,最频繁的,不过是每个月银行的转账通知。
舒连漪会给舒梨转很多钱,多到舒梨用不完。
今天这笔转账,比以往多了十倍。
舒梨不由自主地微蹙起眉头,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
周洛南见她表情奇怪,不禁问:“怎么了,什么短信?”
“没什么,银行短信。”
周洛南:“你妈又给你转账了吧。”
舒梨轻应一声,收起手机,转头望向窗外陌生的天。
这时,周洛南再次提刚才的话题:“要不认真考虑一下,在这定居。要是你不喜欢这,我们可以去环游世界。”
“你有点反常。”
通常来说,周洛南如果发觉舒梨不应某件事,就不会再提第二次。
所以这会儿,舒梨觉得他有些奇怪。
周洛南干笑否认,显而易见地心虚。
“哪里反常了,你想多了。”
“真的是我想多了?”
“真的。”
“行吧,当我想多。”舒梨说着,握着手机进了卧室,关门之前对周洛南说:“把你衣服穿上。”
门关上,舒梨给通讯录里许久没有联系的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上面的日期显示,上一次通话是两个月前。
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舒梨先问:“为什么一下子给我转这么多钱?”
舒连漪没说太多,只说:“这笔钱够你在那生活很久。”
“你是怕我现在毕业了,会选择回去么?”
“永远不回来,是你当初自己说的,你应该没忘。”
舒梨脸上反讽的笑意顿时僵住,手指握紧手机。
舒连漪主动结束了通话,舒梨甚至都没来得及说第三句话。她忽然感觉胸口发闷,熟悉的感觉席卷全身。
她丢下手机,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瓶药。
拧开瓶盖到出几粒胶囊在手心,开门去外面拿水时,看到周洛南在接电话。
周洛南已经套上衣服,几年间他的头发留长,不再是当初那个桀骜利落的寸头。
发尾的水珠滴在衣服上,洇出一团一团阴影。
舒梨不是第一次见周洛南打电话,但是却是第一次看到周洛南略慌张的表情。
她没有打扰他接电话,走去拿过起先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将手里的药吞了下去。
周洛南匆匆挂完电话跑过来,来不及阻止她吃药。
他抓着她已经空了的手,皱着眉问:“怎么又吃药?”
“抗抑郁的药,又不会毒死人,你慌什么。”
从决定出国到现在,舒梨偶尔会陷进抑郁的情绪走不出来,靠药物才勉强缓过去。
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她没有病才奇怪。
周洛南每次看舒梨吃药都会担心,所幸舒梨只是偶尔。
他说:“是药三分毒。你突然吃药,又跟你妈闹情绪了?”
舒梨静静看着周洛南,语气平静,“你怎么知道。”
“……”周洛南突然噤声。
舒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今天的周洛南就是反常。
他们认识很多年,从十几岁到现在,她了解他。至少,他可以回答一句“猜的”,但他没有。
他突然沉默不说话就已经不像他。
舒梨的直觉告诉她,周洛南有问题。
“周洛南,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面对舒梨突然变得犀利的眼神,周洛南心虚避开对视,违心应着:“没有。”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我没骗你,真的。”
“那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为什么看到我的时候那么慌张?”
舒梨太心细太敏感,周洛南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
周洛南还想撒谎,舒梨却忽然从他手中抢过手机。周洛南要抢回来,舒梨顺势抓着他的手,用他的指纹开了锁屏。
“舒梨——”
周洛南还想抢回去,但舒梨已经快他一步,看到了锁屏打开后的通讯录界面。
手机被拿回去了,周洛南还想掩饰,可舒梨已经看得很清楚。
通讯录第一行的那个号码,没有备注,但是她倒背如流。
即使她和她妈关系冷漠地像陌生人,她仍能背出她的号码。
“刚刚你们在打电话?她跟我说不到两句话,反而打电话给你?”
周洛南躲开舒梨的视线,一时不知该做何解释。
舒梨想不明白,追问:“你们一直有联系?”
周洛南下意识摇头:“不是的,是这两天才——”
“为什么有联系。”舒梨的直觉从来没出过错,周洛南果然有事瞒着她。她现在情绪还算稳定平静,等着周洛南的回答。
可周洛南不想说,拿着手机走到沙发那,背对着舒梨:“舒梨,别问了。”
“那是我妈,我总有知道的权利吧?”舒梨坚持。
周洛南对她一直很坦诚,他越这样瞒着,她就觉得越有问题。
但是周洛南还是不愿说。
为了让周洛南开口,舒梨走去房间拿出一瓶药,当着周洛南的面把里面药丸全都倒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