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美人——寒菽
寒菽  发于:2020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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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唯一怕的就是怀袖不想要这个孩子,又偷偷给打了,他一刻也不想拖,让人赶紧把人直接打包带回来。
  以前只想让怀袖生女孩的想法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不管生男生女,他都认了。
  相反,现在他更希望怀袖生个儿子,那就是他的皇长子,将来他要抬怀袖做皇后也更顺理成章一些。
  ~~~
  临安。
  怀袖被诊出有了身孕,她没有慌张,蒙了面,又偷偷去找了两家不同医馆的大夫,结果都一样,告诉她她已有身孕。
  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
  怀袖就纳闷了,她在宫里□□陪了五年,按时喝避子汤,从来没出过人命,这出宫就睡了萧叡一回,竟就怀上了。
  明明那日她一回家就用了一碗避子汤……只能是那碗避子汤出了问题。
  怀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她敢保证雪翡拿药回来到煎制好之间没有被人动过手脚,那大概那一包药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的。
  还是这家医馆的大夫学艺不精,抓错了药。
  不过为今火上眉梢的事倒不是查出哪里出了纰漏,而是想个对策,怎么处理她腹中孩儿。
  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偷偷生下孩子自己养,她想给自己生个孩子。
  她是孤身一人,可养大一个孩子也绰绰有余了。
  可她一个“孀居寡妇”突然产子,怎么着也说不过去吧?如若要偷偷产子,那就得再搬一次家,掩人耳目,装成是亡夫的遗腹子也或可以。
  又想,这宫中们还无人膝下有出,萧叡如今唯一的孩子却在她的肚子里,不会认他这个亲爹,真是好笑。
  怀袖怀孕这事她谁也没告诉,家里无人知道,她只吩咐灶下,说近来胃口不好,想吃点清淡的。
  这日早上,灶下便买了小黄鱼,炖了小黄鱼豆腐汤,奶白奶白的鱼汤,以往是怀袖最爱的一道汤,能一个人喝三碗,今天却不知怎的觉得腥臭难忍,才用了两口,实在忍不下去,按着胸口差点呕了出来。
  米哥儿见她不舒服,马上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她身边:“娘,你怎么了?”
  他担忧地抓着怀袖的手,给她揉捏商阳穴和合谷穴:“舒服一点了吗?这是道长教我的,我记得按一按这里就不会想吐了。”
  怀袖缓下来,笑笑说:“谢谢米哥儿,米哥儿真乖,我好多了。”
  雪翡道:“姑姑,我陪你去看大夫吧。”
  怀袖摇摇头:“没事。”
  雪翡心生疑虑,她还有一些以前在宫里服侍怀袖的旧习惯,一直没改过来,姑姑这个月没换洗,又似乎有点害喜的症状。
  雪翡不免联想到一个月前姑姑被皇上咬过一次……她心脏一紧,惴惴不安地想,该不会是揣上龙胎了吧??
  这事捂不住,不可能一直瞒住近身的人,怀袖把雪翡叫到屋里,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她。
  雪翡急得不成:“这该怎么办啊?告诉皇上吗?可我们现在离了宫,根本见不着皇上了。您写信给苗尚宫,让她转告皇上。”
  怀袖按住她,轻描淡写地道:“谁说要告诉皇上了?”
  雪翡一惊,差点没跳起来:“不告诉皇上吗?”
  怀袖道:“我又没说是他的孩子,谁能证明是他的孩子,敬事房的册子上可没人记过这一笔。”
  雪翡到底是个小姑娘,姑姑这是在和皇上对着干啊,虽然不是第一回 了,但被怀袖的胆大被吓到:“可是、可是……”
  姑姑一个女人,自己怀了孩子,也不要男人,竟想自己偷偷生下来养,实在是惊世骇俗。
  怀袖已有打算,胸有成竹地道:“临安暂时不能待了,我得再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了再回来。”
  但这一切都是基于,萧叡对她说的是真话,他并没有监视她的前提之下。
  怀袖这才开始收拾行李,新住处在哪都没想好。
  当日午后。
  郦风过来找她,严肃地说:“东家,外面来了一帮人,把我们院子给围住了。个个都是武林高手,您这是惹到谁了?”
  怀袖的脸色立时变得冷若冰霜。
  米哥儿从门房那过来,对怀袖说:“娘,有一群带刀的人在门口,说要见您。”
  郦风道:“东家,不管您有什么麻烦事,您与我有恩情,我定会护你逃出去。”
  怀袖屈指轻叩桌面,轻轻摇头:“不必打打杀杀,你们几个护不住的,不能硬拼,我先随他们走一趟,总有法子的。”
  ~~~
  萧叡自打知道怀袖怀有身孕之后,便一直不能安心。
  时隔多年他才迎来和怀袖的第二个孩子,现在他想到他们的第一个有缘无分的孩子依然会觉得很难过。
  他忍不住地去想,万一路上出了差错,他们没把怀袖带回来,又或是没照顾好,害怀袖落了胎呢?怀袖的身子本来就不大好,好不容易才怀上。
  最可怕是万一他们没有看着,让她又找着机会打胎……那个女人干得出来的,她敢杀了他的皇长子,就敢再杀一个。
  萧叡担心到连上朝都走神了。
  他真想亲自去把怀袖抓回来,可实在脱不开身,他亲自去都怕抓不回来,更别说托付给别人了。
  倒不是信不过属下的忠臣,是他不认为怀袖会那么乖顺服从。
  护送的人每日都送信回来,信上写得太好,说怀袖相当配合,没吵没闹,花了一日布置了一下临安的庶务,把几个小的都留下了,没带上,然后便跟他们走了。
  萧叡算着时间,怀袖差不多应该到下面的县城了,他又轻装简行,偷偷出宫,过去接怀袖。
 
 
第69章 
  怀袖因怀有身孕, 护卫也不敢动她,走得并不算快,此刻正被安置在一处别院歇息。
  萧叡一进门, 就见她正在窗下画画, 仿佛一直是这座院子的女主人似的安然自若。
  萧叡怕打搅了她,放轻脚步走过去, 发现她是在画图样, 他侧立一旁看了一会儿, 才轻声开口问:“你在画什么?”
  怀袖早就察觉到他过来了,波澜不惊地回答:“画花样,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做小衣裳给他穿。”
  萧叡便觉得心都快化了。
  怀袖不再搭理他,专心画画, 待画好了,才搁下笔,去净手, 要了一盏杏仁茶, 问萧叡:“你要吗?”

  萧叡点头,也要了一碗。
  怀袖在靠窗边的玫瑰椅上坐下, 不多时,两碗热腾腾的杏仁茶端上来,上面还点了一勺红艳艳的玫瑰酱,配着两小碟点心。
  食不言,寝不语,怀袖用小银勺吃着这盏杏仁茶,萧叡原吊着心,看她这样惬意,也跟着放松下来, 心存侥幸地想:果然早该有个孩子,有了孩子她就乖顺了。
  怀袖吃饱了,优哉游哉地倚坐着,她的身姿看上去仍然窈窕,小腹平平不见起伏:“那日回去以后,我就去药店抓了一副避子汤,却还是有了身孕,是你动了手脚吗?”
  萧叡悻悻地放下茶盏,幸好怀袖不是在他喝茶时问的,不然说不定得被呛到,他既不承认,也没否认,只沉默以答。
  怀袖颔首:“我知道了。”
  萧叡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你知道什么了?”
  怀袖说:“我这次过来,就是想与你商量关于孩子的事。虽然我晓得多半成不了,但还是想和你说。”
  萧叡一颗心往下沉:“……你说。”
  怀袖有条有理地说:“太医在路上给我把过脉,我问了他,他说是个女儿,基本差不离了。不过说不定也可能是个儿子。”
  “假如这是个女儿,宫中多一个公主少一个公主都无关紧要,对你来说是可有可无,假如这是个儿子,将来你迎娶了皇后,皇后嫡子比庶长子年纪小,说不定又会有兄弟阋墙之事重现。”
  “照我看来,不如让孩子跟着我长大,不要回宫的好。”
  她说得慢悠悠的,却让萧叡满腹火气,这他妈孩子都有了,还是不想给他一个名分呢!
  萧叡气笑了:“你特意过来一趟,就是想让朕别负责吗?”
  怀袖就在他可怕的视线中淡然地点了头:“是。这个孩子对你来说无关紧要,后宫那么多女人,她们都能给你生,生出来的都是会让你喜欢的血统高贵的孩子,又不差我肚子里这一个。”
  萧叡握紧杯子:“这是朕的孩子!”
  怀袖说:“这是我的孩子。”
  萧叡胸口怒意翻滚,他记起太医说怀袖身体不好,切不可让她生气,否则保不准会动了胎气,只得硬生生把怒气吞回肚里。
  手上的力道却有些克制不住,生生把杯子捏碎了。
  怀袖看了一眼,心底生寒,起身走到他面前,就要跪下去,无比恭敬:“陛下息怒。”
  还没跪下,就被萧叡拉了起来:“不许跪!”
  怀袖低着头,不说话。
  她想起萧叡的人上门抓她时的事,哀莫大过心死莫过于此,萧叡就是这样一次一次、一点一点,把她最后的一丝情分和信任磨没了。
  萧叡按捺着怒意,沉声道:“你看着我!”
  怀袖抬头看他,眼眶通红,泪盈于睫,她真不想在萧叡面前哭,像是输了一样,可她再逞强有什么用,不过自欺欺人而已:“你要我看什么?看你一而再、再而三欺骗我的嘴脸吗?”
  “你既要把我囚于笼中,又为何要装作大方,放我出去?你说得好听,其实还是把我当成阿猫阿狗,放出去溜一圈就够了?”
  “我是不是还要谢主隆恩?”
  她实在憋不住,眼泪如开了闸一般扑簌簌地落下:“我曾以为你是不一样的,你和那些人没有区别。我辛苦那么久,就想有个我的小家,可是你挥挥手,就全毁了。”
  她一哭,萧叡就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揪心般的心疼着急:“你别哭,别哭……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是我没了你不能活,袖袖,你就当你是菩萨,救我一命,可怜我,才要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我是真的、真的想娶你为妻,只是要稍微委屈你一下,先做皇贵妃,以后我再封你为后。我对天发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皇陵里的棺位我都修好了,到时候我们葬在一起,只有我们。生同衾,死同穴,好不好?”
  怀袖拼命想忍住哭声,开口时声音还是颤抖:“不好,我不要和你葬在一起。”
  “你还不如残忍到底,那我说不定早就解脱了。”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给了我希望,又亲手掐死。你说你没有瞧不起我,可如果不是你视我为卑贱,又怎会这样戏弄于我?”
  萧叡心如刀割,心慌的不成,强行把她拥入怀中:“我不是戏弄你,我是真的爱你,袖袖。”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上次放你走是真的愿意放你走,你想要体面温和地分开,但我后悔了,我太后悔了……我什么脸面都不要了,你说我卑鄙无耻也好,说我言而无信也罢,我都认了。”
  “你说得天花乱坠,不还是只惦记着你自己?”怀袖无法接受地说,“你是庶子出身,你最清楚这样的孩子在宫中会遭受怎样的境遇。”
  “还不如让他跟着我在民间长大,就算他没有父亲,他也肯定比在宫里要来得好。”
  萧叡着急地说:“我不是说了,将来等时机成熟,我便封你为后,我们的孩子就是嫡子!我绝不会让他吃半点苦。”
  怀袖望着他的眼睛充满了怀疑,说:“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十年前我也没想到你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萧叡一时半会儿实在说不服她,只好说:“等以后日子久了,你便知道我的真心了。”
  事情做都已经做了,他不能再那么心软,狠狠心,先把怀袖留在身边再说,一点一点地磨,就是再冷的心,焐上一辈子,也总能焐暖了吧?有了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她的心也会慢慢变软一些吧。
  结果他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把怀袖收入了后宫,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刚登基就纳了她,怀袖也不用喝什么避子汤,他们早就有了孩子,哪会闹成现在这样。
  现今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他们的孩子一定会聪颖漂亮,若是生得够多,到时他就可以以此为功劳为怀袖请封皇后。
  萧叡自觉算盘打得好,却听怀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低声说:“你这是在逼我去死。”
  萧叡眼皮一跳,心脏骤然一缩。
  怀袖的呼吸平缓了许多,脸颊上犹有泪痕,直直地望着他:“你是非要我去死,才肯放过我是吗?明明我真的很想好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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