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国呢?”段嫣直接问了另外一处。
“赵国啊,那就更神秘了!”王琦灵神神秘秘,“我听说那边儿的七宿庙,是按照星宿定人的。什么破军,贪狼之类的才能从庙里得一道护身符。”
紫微,武曲,廉贞,巨门,贪狼,破军,七杀,天相,天同,天机,天梁,天府,太阳,太阴。
紫微斗数十四主星。
破军主杀伐,纵横天下,乱世之雄。七杀主肃杀,司生死,性急机谋。
这么看来,那七宿庙一直在为皇室找寻合了星宿命的人。破军贪狼七杀,倒是野心不小。
段嫣心下一动,“你可见过那些护身符?”
王琦灵有些自得的点了点头,“公主您不知道,一般人还真见不着。不过呢,我以前有个手帕交,她见过一位赵国的权贵,那人身上就配着护身符,花纹奇特,她记住后,便画了出来。我也曾见过那幅画。”
段嫣听着王琦灵描述的护身符的样子。
四叶藤,配了佛莲,金红的颜色,加上赵国一贯佛教典籍里最为推崇的浮生花,另有些怪异的图腾。
段嫣问这些,起初也只是听听而已。因着当时陈氏家主谈到护身符时,并没有提及那护身符上的纹路样式,只说了不是大雍的款式。
而段嫣能百分百确定的是,如果她去问那个护身符的样式。陈氏家主是一定不会说的。于是当时段嫣便识趣地打消了那个念头,干净利落的离开了。
只不过现在兴起随意问一句。倒也问出一些消息。
她指尖敲击在木桌上,发出规律的轻响。
这时沈清然走了过来,他手里抱着一幅画。色泽泛着黄像是前朝的东西。
自从上回同楚国笔试之后,他对段嫣就更加崇拜了。如果说从前是因为王皇后的光环,爱屋及乌,那现在就是纯粹被段嫣算经上的才华吸引了。
“公主,”他笑着向段嫣问候,然后一副分享的模样,将手里的画卷展开,“这幅是前朝吴墨子的真迹,工笔严谨,用色典雅。不知公主觉得如何?”
这又是来找段嫣赏画了。
但她真的对这些东西不在行。段嫣有些头疼。就算她实话实说,沈清然也不会相信,只会觉得这些都是段嫣的推辞。
她按了按额角,正准备说话。就看到殷疏走了过来。
“公主神色看起来有些乏了,是还未从秋猎中缓过来?不如先休息一会儿。”
殷疏这样说着,然后才回头,看到沈清然时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仿佛是才发现沈清然在这儿。
“原来沈公子也在,你这是......”他看了看沈清然面前的那幅画,又看了看段嫣,脸上慢慢露出为难的表情来,“公主舟车劳顿,昨日才从奉山回来。沈公子,你这兴起便来找公主赏画,实在有些不妥。”
“要是不嫌弃,不如我代替公主来同你赏画?”
这一番话说的,沈清然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答应的话,就显得他身边缺人似的,连个一同赏画的人都寻不着,还要他殷疏勉强。但是不应的话,在方才的那一番话的润色下,又像是他无理取闹。
只是昨日得了好画,本着同人分享的心态,乐呵呵地跑到泰清公主身边,没想到最后成了这般情形。沈清然脸上的笑落了下来。
他同殷疏,说起来是竞争关系。两人同为段启伴读,但一直不熟。
沈清然僵着脸,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勉强对殷疏道:“你也有兴趣,那便同我去那边儿赏画去吧。”
离开之前,殷疏笑着同段嫣行了一礼。
同之前无辜又带一点纯稚的表情不同,这个笑容看起来真实了一些。像是动物露出柔软肚皮,让它面前的捕猎者放下戒心,他仿佛也慢慢在段嫣面前展现出了真实的一面。
这是投桃报李,也是投诚。
但段嫣却没有相信。
殷疏中蛇毒暂住坤宁宫那回,两人开诚布公,或许只是段嫣看来的开诚布公。现在想来,殷疏还是隐瞒了一些东西。
不管是他在沈清然等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弱势。还是被段嫣揭穿之后,有苦衷不得已而为之的模样。都是假象,殷疏真实的模样,从来都没人见过。
从前,殷疏就用类似的方法对付二皇子的伴读,惹得他同二皇子险些决裂,最后还是宜妃破局,让那两人重归于好。这回又见他用同样的方法应付沈清然。
明明身处弱势,却总是能说出让人无法反驳的话,将形势扭转的对自己有利。看起来一副无辜的样子,实则早就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这份心智着实可怕。
不过,段嫣也不在意。在她看来,这只是个能力不错的伴读罢了。有能力而暂时不会对自己产生危害的人,她自然是欣赏的。
“公主公主,”王琦灵见沈清然走了,才敢吱声,全然没有私底下对沈清然大加点评的气势,“他这人性子怪得很,别人欣赏他,想同他交个朋友,他便傲得不得了。您是没见过当时沈清然那瞧不起人的样子,看得我都拳头痒了。那崔氏的公子,也是老世家了,他连句话都不愿同人说呢。”
这倒是与段嫣见过的沈清然不一样。要说他是势利的性子,也不太像,且到了沈氏这个地步,也没什么能让他们势利的了。
这日先生来得格外的晚,段嫣支着头在晨光中再次昏昏欲睡。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想日万,那样一天就能存三天的稿了。但现实好残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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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晚来天寒气愈发重, 枫林苑染成醉人红色,不知不觉霜序已至。
晚秋时节,秋菊总是被人提起。诗人们赏菊, 画菊,于是秋菊宴也渐渐成了风雅且必不可少的惯例。
秋菊迎霜序, 春藤碍日辉。
宫中开宴, 群臣赴会。
对于段嫣而言,这秋菊宴或许是真赏菊。但大部分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秋菊宴虽说君臣同乐,却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来的。
丹桂飘香,蟹肥菊黄。
于某些家中有适龄儿女的夫人来讲, 这也是个牵姻缘的好时候。
宫中有一处菊苑, 占地极广。里头几株珍稀的瑶台玉凤开得正好, 白色长瓣舒展开, 一层叠着一层,似珍珠垒起,又似仙云团拢,包裹着中间黄色的蕊心, 看得人呼吸顿轻,似乎再重些便会将它打散。
点绛唇最是绚烂,成片的, 一眼望去便是如火的模样。二乔如雪, 不染尘埃, 与那片点绛唇交相呼应。此外,龙吐珠、绿水秋波、胭脂点雪毫不逊色,欲与群花争辉。
夫人们三两成群,无一不妆容精致, 衣着华贵。
深秋的正午,似乎暑气尚未消散,日头落在肌肤上总生出些火辣辣的感觉。段嫣举着把小扇,随意看了几眼,最后又坐进了小亭。
不远处王皇后碰上了宜妃,一个有意敲打,一个心怀鬼胎,免不了一番机锋。
“宜妃觉得,今日这赏菊宴如何?”
“皇后娘娘亲自出手,自然是没得挑剔的。只是臣妾粗鄙惯了,赏菊这等风雅事倒是做不来。”
王皇后弯下身,指尖抚过面前的玉伶观,菊瓣纤长,清骨灵姿,她缓声道:“凝薄雾,傲繁霜,菊之风骨世人皆知。你这话,却是贬低了自己。”
“菊花虽好,却开得不如玉簪开得妙。”宜妃拿帕子掩了掩口唇,“也比不上玉簪清香。”
“玉簪开得再好,却也是阴湿之处长出来的东西。”王皇后轻轻笑了,一双凤目睨向宜妃。
“可不要误入了歧途才好。”
这是借着玉簪敲打,宜妃不会听不出来,她敛着眉道:“管它什么地儿长出来的,只要开的够好,够香,不就行了?”
玉伶观花枝纤细,在秋风中颤颤巍巍。
王皇后接过白芍呈上来的帕子,擦拭指尖,“若永世待在那等阴湿之地便也罢了,自顾自开,自顾香去。可你又想着让世人皆见识见识,哪儿有这等好事呢?”
她转身再看了宜妃一眼,便径直往前去了。
留下宜妃独对玉伶观,脸色有瞬间阴沉。
段嫣将小扇遮在脸上,皇后宜妃的对话尽传进了耳中。她呼出口气,把小扇的红穗子吹得飘起,又落下。
宜妃走后,小亭附近渐静了下来。不一会儿,脚步声又出现了,段嫣听到道女声,正请着安。
“贵妃娘娘近来可好?”
原来是张贵妃。段嫣手指绕着红穗,依旧倚靠在小亭靠背上,静默地听着外头的对话。
“老身听闻,那不肖的小孙女儿惹得您不快了。年纪大,人也耳聋眼花,不知是否真有此事,若真有,还请娘娘将气撒在老身身上。横竖是把老骨头,没多少年头好活了。”
这是丞相夫人,发丝花白,着了身深色衣裳。脸上皱纹不少,透着威严。
这会儿看似在同张贵妃赔罪,却气势汹汹,十分不好惹的样子。张口便是自己一把老骨头,讥讽了人,还偏偏让人不知道回什么。
没来由的,段嫣升了些笑意。她没忍住,闷笑了声,好歹没人发觉,于是还能待在一旁,听听闲话,闭目养养神。
张贵妃可不是什么良善人,被怼了一通自然听得出来。她长眉一挑,“本宫见你年纪大了,便也不同你计较。你那小孙女倒是没惹得我不快,只是你的功夫比那小孙女要厉害些,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开始惹人嫌了。”
丞相夫人心头一哽,多少年没人敢这样同她说话了。就连昌平帝见了她,都客客气气的,这不过一以色侍人的妖妃,竟敢这般口无遮拦没规没矩。
她哼了一声,又道:“贵妃娘娘真是好教养。”
“说起教养,本宫可比不上丞相夫人你。”张贵妃反唇相讥,丝毫不让。
早就听说这位张贵妃的猖狂,前些时候不曾与其接触也没觉着,现今可算是体会了一番这伶牙俐齿。丞相夫人为了体面,从不拄杖,这回却有些站不稳了。她颤颤巍巍抬起手,指向张贵妃,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出身清河崔氏,竟也有人敢拿她们的教养说事。
奇耻大辱。
张贵妃可不管这些,她不耐烦地摸了摸鬓边的珠花,好似才想起来昌平帝的嘱咐,敷衍地朝老态尽显的丞相夫人表达了歉意:“府上小孙女受惊了,届时本宫送些补品过去,好好养养,不过几日定给恢复得白白胖胖的。”
张家人找了张贵妃,丞相自然也向昌平帝诉了苦,说自家小孙女被惊着了,不过几日便消瘦得不成人样。虽说谁都听得出其间的夸张意味,可这股肱之臣,要安抚的还是得安抚。
昌平帝只犹豫了小会儿,便劝着哄着,许诺了诸多条件,让张贵妃去同丞相那边表个态,服个软。
可方才丞相夫人一激,张贵妃就什么也忘了,直接回骂了过去。等想起来时,丞相夫人都被她气得嘴唇发抖。
歉也道了,软也服了。张贵妃毫不心虚地想着,这事儿大概就这样过去了。于是她转身离开,干净利落得很。
类似墙角听多了,也有些腻。
段嫣拿开脸上的小扇,起身从小亭走了出来。日头还是不减,含细也被她留在原处,于是这会儿只能自个儿举着小扇,堪堪遮住些那赤轮撒下的热度。
赏菊赏菊,自然少不了吟诗作对。不同于女眷这边单纯赏花偶尔闲谈,不远处世家公子聚集的朱红亭正比着诗,气氛尤为热烈。
年纪大一些的自然占着优势,成为亭中的主角人物。而如沈清然、殷疏等人,便立于一旁,静静看着他们表现。
殷疏在宁平伯府不受重视,在一干世家权贵中自然也不受待见,被排斥,沦落为边缘人物是常有的事。而沈清然,就纯粹是傲气使然。
方才崔家那二公子邀请他一齐来比诗,在一干十五六岁的少年中,沈清然的年纪可是个破例的。一般人早就欣然应允了,可沈清然却冷淡瞥了眼,淡声回绝了。
让崔二公子落了好大脸。
不过看这时亭中一派融融,便也知道那崔二公子没敢怎么样,吞了气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又同众人热闹起来。
殷疏站在角落,看似眼含欣赏,为那些人的诗赋所动容,实则眼里冷寂一片。沈清然站在他身边,明明神情倨傲,却仍要挂上温煦的笑。
“挺无趣吧?”
殷疏偏头看他,并不接那话,而是带着点惊讶地反问道:“怎么会?那几位公子的诗,妙极了,灵气逼人,不落窠臼。”
沈清然一反常态,嗤笑一声,脸上讥讽意味十足。仿佛那个在学堂里整日温温和和的人是他的孪生兄弟,生就了完全相反的性子。
“你也就这点能耐,靠着些小伎俩糊弄人。”言语尖锐,将人贬低到了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