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都很好奇。”杜夏主动开口打开局面。
“什么事?”
杜夏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开口问道:“你都二十四岁了,为什么还没成亲?”
自从杜夏知道宋嘉言的年纪之后,这个问题就一直萦绕在她心底。
宋嘉言是国公府的独子,不论是长相还是家世都是无可挑剔的。
这样的他,绝对不会是因为没有女子青睐他,才一直单到现在的。
宋嘉言没想到杜夏想问的竟然是这个。
他因为杜夏的话沉默了,就在杜夏以为他不想聊这个话题,想要开口换一个话题聊化解尴尬的时候,他却开口说道:
“因为我有病。”
杜夏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答案。
宋嘉言的体格看起来不错,虽然是读书人,但是他的身体并不孱弱,杜夏一直都没看出来,他竟然还有隐疾。
不过身体有病这种事情,对当事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杜夏干巴巴的安慰他:“没事,有病可以治,古代治不好的话,以后你还可以去现代治疗,现代的医疗水平很高,一定能把你的病治好。”
宋嘉言摇了摇头,语气沉重而痛苦:“不是身体上的病,是我心里有病。”
宋嘉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描绘着杜夏的轮廓。
杜夏的存在让他觉得安心,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平静的对她讲述出那一段于他来说十分不堪的记忆。
宋嘉言十四岁那一年,当今陛下才刚登基,宋敏兰刚被封为皇后就有了身孕。
当时宋敏兰才十七岁,整日呆在皇宫里,陛下才刚登基,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每天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忙着处理朝政,就是忙着召集朝中重臣议事。
宋敏兰觉得寂寞,宋嘉言从小跟着姐姐长大,当即就在京城收罗起了有趣的物件和话本,想要送到宫里让宋敏兰打发时间。
然而宋嘉言第一次进宫送东西,就遇到了先太后冯氏。
冯氏虽然是先帝的皇后,但是她膝下并无长成的儿子,要不是后来过继了当今圣上,她就是一个被先帝厌恶摆件。
一个先帝为了稳住她娘家人心的摆件。
冯氏娘家势大,她的父兄能征善战,一门三将,几乎把握了庆朝一半的兵力。
冯氏晚期不得先帝喜爱,自己又不是个能忍得住寂寞的,十几年前就开始偷偷在自己宫里豢养面首了。
然而这件事情她瞒得很严实,在宋嘉言那件事情之前,除了她的心腹以外,再没有旁人知道这件事情。
冯太后喜欢豢养面首,还尤其喜欢颜色鲜嫩的年轻男子。
宋嘉言进宫给宋敏兰送东西的时候,不幸被她碰到了。
当时先帝刚死,新帝才登基,冯太后及其家眷,自比吕后,无法无天到直接强绑走了宋嘉言。
各种细节宋嘉言已经不愿去想,虽然宋敏兰和陛下得了消息及时赶到,制止了冯太后最后的恶行,但是当时宋嘉言到底年岁尚小。
先是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又被强灌了剂量不小的宫廷秘药,身体和精神都大受影响。
虽然后来他的身体被御医治好了,但是心理上的那个坎却怎么都过不了。
最后发展到只要一有女子靠近,宋嘉言的脑子里就总是不由得要想起冯太后当时那白花花的身体,和她当时说出口的那些污言秽语。
每每想到这些,宋嘉言心里就忍不住作呕,这样的他,自然是没有办法和女子同床共枕。
听完宋嘉言的诉说,杜夏心疼的不行。
她从未想过宋嘉竟然遇到过这种不堪的事情。
在这种惨痛的回忆之前,一切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杜夏整个人往外面挪了挪。
宋嘉言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只克制的握紧了拳头,心中万分忐忑的想着——知道这件事之后,杜夏会嫌弃他的……吧?
杜夏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紧紧地握住了宋嘉言的手。
这一握杜夏才发现,宋嘉言藏在棉被下的手——在发抖!
第26章 差异、
杜夏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 轻轻地拍了拍宋嘉言的手臂,柔声安慰到:“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要是可以的话,宋嘉言是真的不愿意在杜夏的面前表现出脆弱的情绪。
他是一个对杜夏有着别样心思的男人, 一心只想在她面前表现自己的沉着和稳重, 最好是能让她觉得是个可靠的男人。
宋嘉言惴惴不安的想:现在他的这个样子, 应该会让她觉得十分的靠不住吧?
其实但凡宋嘉言多在现代待一段时间,就知道所有的女孩子都是有母性本能的。
他现在的这个样子, 直接就让杜夏的母性泛滥了。
委屈巴巴的小奶狗!她也可!真的!!!
杜夏忙着安慰宋嘉言的时候, 同时也在心里琢磨了起来。
宋嘉言现在的这个情况, 明显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
而且严重程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正常生活,想要靠他自己自愈应该是不可能了。
但凡是有一点的可能,他也不会这么多年还走不出来。
等他们回到现代之后, 或许可以带他去看一看心理医生。
采取人工干预的措施,或许能让他从这段往事之中解脱。
虽然心里十分的不愿意承认,但是杜夏握着自己手的时候, 宋嘉言的心里确实觉得十分的安心。
这种安心的感觉, 会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沉溺。
宋嘉言在黑暗中试探的低下了头, 。
杜夏只听到身旁有头发磨蹭过织物的声音,还不等她开口问宋嘉言,一下秒——他的脸就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蹭了几下。
突如其来的贴蹭, 让杜夏觉得自己的背脊仿佛有电流窜过一样, 这种刺激, 让她浑身都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暧昧了起来。
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 谁都没有出声。
宋嘉言也没有失态多久, 低头蹭了几下后就恢复成了原本的姿势。
就在杜夏想要抽出自己手的时候, 宋嘉言的手掌朝上翻转, 就变成了他握着杜夏的手。
杜夏现在的脑子已经是一片混乱,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她张着嘴最想要说话,最后又想到宋嘉言刚才的东西,默默的把快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杜夏眨了眨眼睛,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明明只是想要安慰一下情绪低落的小朋友,情况是怎么一下就变成了的这么暧昧的。
原本这应该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但是不管是杜夏还是宋嘉言,都在黑暗中慢慢的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而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就算是在睡梦中,都一直都没分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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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夏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扭头看着身旁熟睡着的宋嘉言,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掌。
往外抽手的时候,杜夏连大口出气都不敢,深怕把人吵醒了,两人都免不了要觉得尴尬。
成功脱身之后,杜夏轻手轻脚地从床尾爬下了床,出去张罗两个人的早饭。
现代不是国公府,要吃东西就要出去买,不会有人把早饭送到他们手里。
然而杜夏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回身关上房门后,看起来还在熟睡中的宋嘉言,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其实宋嘉言比杜夏还先睡醒,不过他一直都没敢动。
一是不想把杜夏吵醒,二是不想松开她的手。
杜夏醒来之前,宋嘉言就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要不是她醒过来之前动了动眼皮,他或许都来不及赶在她醒来之前,闭上眼装睡蒙混过去。
听着院子里传来自来水冲刷石板的声音,宋嘉言伸手拉过一旁的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他在被子里无声的呐喊了一通后,才从被子里钻出头,深深地猛吸了一口气。
杜夏带着早餐回来的时候,宋嘉言已经站在院子里刷牙了。
不经意间两人四目相对,都连忙低下了头。
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就又尴尬了起来。
最后是杜夏率先移开视线,低头研究起脚下踩的石板。
宋嘉言也加快了洗漱的动作。
把清洁用具放回原位后,宋嘉言走到杜夏面前,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早点。
杜夏也飞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无话找话道:“我买了煮玉米,是老板种来吃的嫩玉米,原本是给他儿子留的,但是他儿媳妇看不上,就拿出来煮了买了,味道肯定很好……”
杜夏絮絮叨叨的说着早餐店老板那里听来的闲话,目的就是为了调节气氛。
宋嘉言不想她下不来台,干巴巴地开口附和道: “嫩玉米的味道确实不错。”
听了宋嘉言的话,杜夏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就卡壳了,她不可置信的问:“你们那边也有玉米?”
宋嘉言一脸平常的点了点头,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这么惊讶:“自然了,不过在庆朝,现在还不是吃玉米的季节,还的再等半个月,国公府的庄子上就种了不少玉米,周大厨的玉米排骨汤可是一绝,香甜可口,我娘爱喝极了,有机会你一定要尝尝。”
杜夏现在关注的重点已经不是玉米排骨汤了,虽然一听就很好喝。
“我实在是不知道你们那个庆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说到这里,杜夏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那个叫吴道子的画家,她还没来及查呢。
杜夏连忙回到房间,在床上摸出自己的手机充上电。
手机开机之后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甘曼梅昨天晚上打来的。
杜夏只能暂时放下吴道子的事情,转而给甘曼梅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杜夏随口胡诌了一个借口,说自己昨天晚上睡得太早,手机开了静音,才没有接到甘曼梅的电话,早上睡醒看到未接来电就给她回电话了。
甘曼梅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早上九点了。
而她是晚上十点给杜夏打的电话,也就是说——她一觉睡了十个小时?
甘曼梅本来想提醒杜夏,睡懒觉对身体不好,但是转念又——女儿现在也是难得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睡会儿懒觉也没什么关系。
甘曼梅在上班,没有太多时间和杜夏聊天,关心了几句女儿的身体后,又匆匆的说了一句他们周末回老家看她,下一秒就挂掉了电话。
甘曼梅的打算正中杜夏的下怀,其实她心里也在打算改怎么开口叫父母回老宅。
老家虽然风景好,但是太小了,生活没有云市便捷。
现在她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老家该去的地方也都去过了。
等周末她和宋嘉言正好坐她父母顺风车回云市。
云市肯定有不少口碑好的心理医生。
宋嘉言没有身份证,买不了火车票,他想要去云市就只有坐私家车这一个办法。
趁着这个机会,她也正好把宋嘉言的事情和父母坦白了。
别的不说,至少坦白后,她在古代的时候就再也不用担心父母找不到自己会去报警了。
杜夏和甘曼梅打电话的时候,宋嘉言就转身去厨房了。
他想拿两个干净盘子回来装早餐。
然而宋嘉言取了盘子,一只脚都还没来得及跨出厨房,就听到杜夏在房间里发出了一声能够震疼人耳膜的尖叫。
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盘子摔了,
以为杜夏遇到了危险,宋嘉言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房间。
见到杜夏之前,宋嘉言在心里预想过许多种自己可能会看到的场景。
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一进屋他见到的竟然是这样的情境。
杜夏好端端地坐在床头,一脸受了大惊吓的样子握着手机发呆。
确定她没有危险之后,宋嘉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桌边放下盘子,转身走到她身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杜夏左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宋嘉言的手臂,语无伦次的说:“吴、吴道子,吴道子。”
“吴道子?吴道子怎么了?”
宋嘉言一脸的疑惑看向她的手机:“对了,你不是要查吴道子吗,他有什么问题?”
见宋嘉言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杜夏心里又急又乱。
杜夏激动的摇了摇宋嘉言的手臂道;“吴道子啊!唐代乃至历史上都赫赫有名的画家,他的画作,就算是后人临摹的赝品,都是无价之宝。”
杜夏查了宋嘉言手里的那副送子天王图,流传到后世的就是宋人临摹的作品。
不过就算是临摹的画作,现在也流落到了日本,现在被大阪市立美术馆收藏着。
杜夏此时真恨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多看几本书。
送子天王图这样的无价之宝就那样放在她的面前,她都没有看出来,还嫌弃那画卷的纸质太过粗糙。
可人家能不粗糙吗?唐朝的造纸术没有后世这么发达,宣纸珍贵,是少数人才能用到的珍品,人家吴道子这副送子天王图是画在白麻纸上的,纸质自然是粗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