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裙下臣——山间人
山间人  发于:2020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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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质暗暗觉得安心不已。
  她从不相信男女之间的情爱,像这样各取所需,若要断,也干净利落。到时,他要做忠心耿耿的节度使也好,要趁乱称雄也罢,都与她无关,她只管借他的势离开,从此自由潇洒,度过余生,了无牵挂。
  至于此刻,她忽然生了几分玩笑的心思。
  “啊——”
  她惊呼一声,双腿站不稳似的朝一旁跌去,倚靠在一块巨石上,妩媚杏眼求助般望向裴济。
  裴济身躯微僵,却仍是薄唇紧抿,岿然不动地坐在马背上,黑黢黢的眼眸微微眯起,冷冷俯视着她。
  多日前在海棠汤,他便是那样着了她的道,今日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贵妃好好站着,怎忽然跌倒了?”
  他语调冷淡,带着几分看穿了似的轻讽。
  丽质晶莹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她轻咬下唇,移开视线,扭头望着一旁的深林,轻声道:“妾没事,只是这几日学骑马,腿有些酸痛罢了。将军既不担心妾,便请走吧,猎场里还有那样多人需要将军保护呢。”
  她语气娇娇柔柔,委屈不已,听得人心肝发颤。
  裴济没说话,握着缰绳的左手紧了紧,定定看了她一眼,随即掉转马头,慢慢离开。
  身后静悄悄没有丝毫动静,她似乎真的留在原地,没有追上来。
  他暗暗蹙眉,心中忽然有几分不确定。
  初学骑马时,的确会因不适应而双腿酸痛无力。她才学会了几日,今日便跟着队伍从温泉宫一路骑行而来,恐怕有些勉强。
  他心中疑虑渐深,左手不禁又紧了几分,扯住马儿前行的步子,悄悄回眸。
  只见丽质软软坐在巨石边,一双含春杏眼不知何时已染上了一层泪意,正委屈巴巴地望着他,连小巧的鼻尖都要哭不哭的泛红了。
  裴济只觉心口一拧,酸涩刺痛的感觉便慢慢涌起。他不由望天,无声叹息,默默闭了闭眼,随即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子,沉声问:“还能回去吗?”
  丽质望着去而复返的男人,忍住眼眶里的泪,伸出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脖颈,软软地靠上去,委屈道:“妾还以为将军要将妾一个人丢在这里呢。”
  她俨然已经忽略了原本就是她自己一人到这林中来的。
  裴济被她靠得僵硬不已,犹豫片刻,方伸手回抱住她,哑声道:“臣只是以为贵妃又在戏弄臣。”
  她总是真真假假,难辨心意,令他不得不谨慎。
  丽质凑近他耳边道:“裴将军总是这样冷漠,妾如何戏弄?妾这两日学骑马,身上还留着伤呢,将军若是不信,大可亲眼看看。”
  这话不假,她的确腿脚酸痛,只是还没到影响行走的程度罢了。
  裴济身上微微发热,面颊也有些红。
  他按住她轻蹭着他的身躯,嗓音里又多了几分干涩:“别动,臣信。”
  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尝过云雨后便会食髓知味,此刻美人在怀,颇有几分克制不住的意动。
  丽质觉出他的异样,果然听话地停住不动了。
  此处虽无人,可到底是野外,她原本也没打算与他如何。
  二人静了片刻,只紧紧抱着。
  裴济慢慢平复,身子退开些,蹲在她面前,伸手替她按揉双腿。
  丽质静静坐着,只觉双腿慢慢好了许多。
  她望着他额角渐渐渗出的汗珠,伸手拉着他一同站起来,笑道:“多谢将军,妾已好多了。”
  说着,她眼波流转,见到他背在身后的那张紫衫木长弓,赞道:“方才忘了说,将军箭术了得,竟将远在天边的大雁也射了下来。”
  裴济始终沉着的脸终于掠过一阵笑意。
  他见她目光好奇,便将背后长弓取下交她手中,道:“那不算什么,年轻的儿郎们但凡勤练几日,都能做到。”
  丽质睨他一眼,显然不信。
  方才听李景烨的话也知道,从前狩猎,裴济一人能压过所有人的风头,可见他骑射精湛,远超常人。
  她细细打量着手中的长弓,指尖从光滑的紫衫木与粗粝的弓弦上慢慢抚过。
  远看觉得不沉,此时握在手里才觉得有几分沉重。
  她前两日也略试过几张短弓,眼下将这一看就十分不凡的长弓握在手里,不由也侧立直身子,端平双臂,一手握弓,一手拉弦,摆出个架势。
  可这张弓十分硬,任她如何用力,弓弦都纹丝不动。
  裴济轻笑一声,在她斜睨过来的视线里上前两步,立在她身后,取出一支箭,一手覆住她握弓的手,另一手带着她将弓弦拉满。
  丽质睁大双目,看着他毫不费力的模样,几乎能听见弓弦被一点点拉开的声音。
  两人身躯再度紧贴在一处,若有似无地摩擦,带出一阵热意。
  裴济目光顺着箭镞方向远往,在她耳边道:“这张弓是我祖父过世前赠我的,那年我八岁,尚体弱多病,别说拉满,便是举也举不动这弓。直到后来到河东,在军营里苦练了一年多,身强力壮时,才慢慢能用此弓。”
  丽质听着耳畔低沉的声音,不由侧目去望他。
  在极少的独处时间里,他鲜少说话,今日是头一次在她面前说了这么多关于他自己的话。

  裴济察觉她的动作,也恰垂首向她望去。
  二人本就离得极近,此刻更是鼻尖相触,呼吸交缠。
  空气一下又热了,方才平复的异样再度翻涌而出。
  裴济握着她的手一松,只听咻的一声,羽箭猝然射出,力道十足,狠狠钉入了不远处一棵树的树干上,恰好将那碗口粗的树干射穿。
  四下又静了。
  裴济垂眸望着被他半圈在怀里的女人,终究没抵住心底沉沦的念头,搂着她的腰,俯身含住她的唇瓣,激烈地亲吻。
  丽质半阖着眼,攀住他坚实的臂膀,任由他带着靠在粗壮的树干上,被他从唇瓣一路亲吻至脖颈。
  他原本还能控制的动作渐渐有些蛮横起来,连落在颈间的吻也用了几分力道,锢着她的双手更是用力地拉扯她的衣襟。
  丽质轻推他,喘息着摇头。
  此地虽暂时无人,却并不隐蔽,她不想冒险。
  裴济慢慢停下动作,一动不动伏在她肩窝处克制着自己。
  丽质看了他片刻,忽然道:“将军,抱妾上马吧。”
  裴济心中疑惑,却仍是依言将她打横抱起,极力克制着身体的反应,将她送上马去,正要坐上另一匹马,却被她拉住示意,踩着马镫坐到她身后,与她同乘一骑。
  她掉转马头,往深林方向慢慢行去。
  裴济蹙眉,吹了声口哨,示意自己的马儿跟上,正疑惑要问,却忽然浑身一僵,热血上涌。
  丽质横坐在他身前,一只柔软纤细的手不知何时已悄悄钻入他的衣物间,慢慢下滑,轻轻握住。
  “你——”他的眼神遽然幽暗,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只觉一切感官都集中在了一处。
  丽质没说话,只继续动作,令他越绷越紧,情不自禁又俯身与她吻在了一起。
  两匹马儿在林中悠悠行走,时不时颠动两下,带出阵阵轻微的暧昧声响。
  幽暗处,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窥伺着,既震惊,又愤怒。
  ……
  约莫半个时辰后,二人才缓缓分开。
  裴济将二人衣衫整理好,将她送回树林边缘,望着她独自骑马回了营地,这才掉转马头去寻石泉。
  缓坡边,石泉早已等候多时,本该拽在手中的大雁已不知所踪,一见他回来,不由有些吃惊地打量他一眼,随即在他迅速变冷的视线里收敛神色,道:“将军,方才陛下已派人送了两头才猎的鹿回来,说是今夜要吃炙鹿肉,饮鹿血酒。”
  裴济闻言蹙眉,一面往回去,一面问:“陛下怎要饮鹿血酒?可有说是谁的主意?”
  鹿血益精补阳,养气散寒,素来为贵族们奉为珍品,于身体亏空者大有裨益。可也正因如此,不能随意饮用。
  古来不少帝王贪图享乐,因饮鹿血后,能觉精神十足,身强力壮,便时常饮用,其中不乏饮多后反而滋补过甚,身亏而亡的。
  如今李景烨不过二十六的年纪,正身强力壮,如何需要用这些东西?平日里他大多知晓节制,按理说不会主动要饮此物。
  果然,石泉道:“说是萧将军说起在吐蕃征战时,曾尝过一回鹿血酒,滋味甚妙,效果绝佳,令陛下来了兴致。”
  萧将军说的便是宰相萧龄甫之子,因吐蕃一战,虽并无实际军功,却已从长安令升做了左金吾卫将军。
  这父子二人一向喜欢揣度圣意,阿谀谄媚,偏陛下又信任他们。
  裴济几乎能想到当时他父亲与杜衡二人极力劝阻,却被陛下不耐打断的情景。
  陛下虽看来温和,却多疑固执,一旦认定,旁人劝说只会适得其反。
  他心中不赞同,可无奈之下,只好不置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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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血
 
  一整日的狩猎未出什么意外, 到傍晚时分方结束。
  李景烨领着众人驾马返回,开怀不已。跟从君侧的侍卫们带回许多猎物,狐、兔、豚等林林总总十余种, 收获颇丰。
  丽质领着众后妃与女眷们一同相迎,才要躬身行礼, 李景烨已经朗笑着翻身下马, 伸手将她拉起, 道:“丽娘,朕今日打了头狐,毛色甚好, 与你正衬, 恰好给你做件裘衣。”
  他说话时,眼眸微弯,少了平日的斯文, 忽而显出几分真诚来,仿佛是个要给妻子送礼物的年轻郎君。
  丽质眸光闪烁, 不好扫他的兴, 于是笑着道谢:“陛下有心,竟还想着妾, 倒令妾有些受不起了。”
  一旁的大臣与勋贵间,一个略年轻的男子躬身道:“陛下的箭术, 着实令臣等佩服,射狐时, 一箭穿其颅脑, 竟半分未损身上皮毛。”
  此话甚是恭维,李景烨听得眉眼间有几分舒坦,却不好应承, 只摆手道:“今日子晦不在,你们又都让着朕罢了。”
  丽质悄悄看了一眼那说话的年轻男子。
  只见他一身朱色衣袍,身量尚算长,只是身板有几分单薄,看来不像擅骑射的,一张面孔虽能称得上俊俏,只是一双微微上扬的眼眸时常半眯着,唇边更是挂着刻意的笑,看来有几分谄媚之相。
  此人正是左金吾卫将军萧冲。
  只听他道:“陛下何必谦虚?今日所猎之物,数陛下最多,臣等有目共睹。”
  李景烨这回没再自谦,面上笑意又深了些,俨然十分受用。
  倒是一旁的裴琰等人,眼眸低垂,不曾开口。
  嫔妃之中,王昭仪素来会揣测旁人心思,方才见陛下眼里只贵妃一人,正有几分酸意,见状忙上前大着胆子道:“陛下猎了这样多,怎好如此偏心,只贵妃一人有赏?”
  韦婕妤与她从来一道,也跟着附和。
  李景烨平日虽不与她们亲近,却大体温和,闻言一面领众人往营地去,一面笑道:“罢了,都有,明日让贤妃给你们分下去吧。”
  一句吩咐下去,却未如往日一般得到回应。
  众人不由都看向仍是面色清冷,却有些出神的徐贤妃。
  “贤妃?”李景烨微微蹙眉,方才的笑意淡去几分,“可是今日累了?”
  徐贤妃这才回过神来,却没有羞赧之色,只淡淡冲他躬身,道:“陛下恕罪,妾今日的确有些累了,明日会照陛下吩咐,将今日所得给诸位姐妹分下去。”
  李景烨“唔”了声,未显不悦:“你素来喜静,若累了,先回帐中歇下也好。”
  狩猎第一日,宿在猎场边的营地中。
  徐贤妃也不推辞,躬身道谢后,便转身离去,似乎并没异样。
  可不知为何,丽质总觉她今日的冷淡里,仿佛比平日又多了些烦躁与厌恶。
  营地之中,早已有篝火燃起,周边的大帐中,简易坐榻也设好了,先前送回的两头鹿也已被牵到一旁候着。
  李景烨在帐中正座上坐下,又示意众人落座。
  虽在野外,没有佳肴与歌姬,却也不能少了美酒与乐舞。
  大魏人人能歌善舞,贵族之中更有不少精通此道者,如今在围场边的营地里,更有野趣,不由便在皇帝面前大展身手,且歌且舞。
  李景烨兴致颇高,与众人同乐,没到半个时辰就饮了不少酒。
  酒到酣时,萧龄甫冲儿子使了个眼色。萧冲心领神会,笑着起身,吩咐庖厨拉着鹿到篝火边,冲李景烨道:“陛下,时候差不多了,该宰鹿了。这时候腹中正暖,一杯鹿血酒下去,最是滋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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