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了前面一群人,径自往亭子里走,“你瞧,这绿牡丹倒是开得极好,这秋日本就叶落草枯,满园的景致都越发萧瑟了,没想竟还有这绿牡丹,倒是添了一点碧色,看着心情就好!”
丛双搀着她坐下,“您喜欢,一会儿就使人去内务府,给您送来两盆,无事的时候看几眼,心情也顺畅!”
那些人也都跟了上来,在富察舜华面前,深蹲行礼,“妾见过靖嫔娘娘。”
见此,富察舜华颇有些头疼,只能道:“都起吧!”
“怎的跟来了?刚刚那处,你们不是赏景赏的极是热闹吗?倒是本宫,好似打扰了你们的兴致!”
春答应与治庶妃面色一僵,面有讪讪,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我们都是些俗人,只瞧着好看,便聊得热火朝天,哪里比得上娘娘这般蕙质兰心,品味不俗!”
富察舜华也不搭理二人,将目光放在了卫庶妃身上。
她笑道:“这位妹妹倒是好颜色,就是瞧着面生,好似不曾见过!”
她又看了眼张庶妃,“这位也是,如今看来,倒显得我不大合群了!宫中姐妹都认不清呢!”
卫庶妃微微福身,一举一动都带着如兰般的弱质秀雅,道:“妾延禧宫庶妃卫氏,见过娘娘,只妾蒲柳之姿,不敢当娘娘称赞!”
张庶妃又是上前一步,“妾庶妃张氏,见过靖嫔娘娘!”
这天儿就聊死了,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张庶妃,卫庶妃,坐吧,”又看向还在那儿巴巴站着,一瞬间变了脸色的春答应和治庶妃,眉头一蹙,“你们怎的还在?不是喜欢赏花?再不去,这御花园秋日的菊花也快没了!”
两人满心不乐,但碍于富察舜华威势,也只得退了下去。
张庶妃婉拒道:“多谢娘娘好意了,只是妾身子一向不大好,出来这些时候,便觉着有些疲累,未免过了病气给您,还是回去的好!”
富察舜华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闻言,笑道:“那好,你去吧!”
卫庶妃也顺势告辞。
这才松了一口气,毕竟她也没什么和她们好说的,只有尴尬。
等两人走了,巧了,又遇上了僖嫔。
只是可惜了,这次马上要到来的撕逼,她是主角。
见了富察舜华,僖嫔顿时便拉下了脸,连面子都不愿多做一分。
“僖嫔姐姐也来赏景了?”富察舜华仍是坐着,未有动作,“想当初,你我二人也是在这御花园遇到了,这才多久,这园中光景,竟是大不相同了!”
“就连姐姐喜爱的海棠,春华秋实,如今也是落叶纷飞了!”
僖嫔也不曾对她见礼,径自坐了下来,分明是一身藕粉色的旗装,却穿出了冷沉之感。
“妹妹说的是,的确巧得很,只是姐姐还是那句老话,花无百日红,这养在御花园的花又能如何?比旁的花野花又尊贵几分呢?”
富察舜华拢拢自己的披风,颇有些漫不经心,“是啊,春夏秋冬,四季轮回,草木荣枯,皆是自然之道,自有定数,人的一生,也同样如此!”
“该有的,总会有,不该有的,总会消失。”
僖嫔面色铁青,心脏狂跳。
她早该想明白,既然她躲过去了,就一定是发现了那桩事儿!
既然试探出来了,谁还愿与她在这儿费劲口舌,听她明嘲暗讽?
她起身,面容冷淡,居高临下地看着富察舜华,“今儿风有些大,我有些吹着了,就不与妹妹闲聊了,回去歇着了!不打搅妹妹的雅兴!”
富察舜华笑了笑,仍是端坐,气势却不输对面之人半分,“既然姐姐身子有恙,那就快请御医吧,就是御药房那儿,总是人来人往的,姐姐可叫身边抓药的人小心些,仔细撞了人!”
闻言,僖嫔面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险些没掉下台阶。
见此,富察舜华心底冷笑。
都敢害人了,竟只有这点胆量!
“待到来年,秀色满园之时,只盼,还能与姐姐一道游园!”
却只得了僖嫔仓皇离去的身影。
她微微一笑,也跟着起身离开。
还真别说,有时候啊,这小人得志也挺爽的,不过,前提得是,得志的,是她自己。
临走时,瞧了眼御花园,有模有样地叹息着。
得亏御花园没成精,不然得被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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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舜华刚刚睡醒,满宫乱逛,和身边人规划着如何添加耳房,正好造办处的人也到了,在正殿内仔细看着图纸。
“我记得咸福宫的后殿也是东西各三座耳房?”
丛双点头,“是呢,各三间,皇宫东西六宫的格局是对称的,各宫占地都是差不多的,景阳宫咸福宫形制略高于其余十宫,但不知为何景阳宫反倒房间比咸福宫少了数间。”
“后殿左右各添两间,前殿亦是,东西配殿左右各添一间。”
景阳门外传来了挥鞭声,几人面色一变,连忙上前候着,等果真见了人下来,忙行礼道:“妾见过皇上,皇上圣安!”
她起身后,抿唇笑道:“刚刚妾还和身边宫人商量如何添置耳房呢!又怕坏了风水,还没商量好,您就来了,不如您指点一番?也好直接叫造办处动工!”
康熙走在前面,站在月台上,“朕说呢,你正好就在外面了,原是造办处的人来这儿了!”
进了正殿,造办处的人忙跪下请安。
康熙一挥手,几人退后,只见皇帝拿起图纸,在那儿细细看着。
“朕对风水堪舆也不甚了解,只知景阳宫在东六宫最东北处【1】,方位属实不吉,为艮卦,五行属土,修建建筑时,宜高不宜低,才可破解,所以前朝许是出于这一考量,才将规制提高,成了单檐庑殿顶。”
他没说的是,艮卦主少男,所以,许多妃子并不愿在这里居住。
富察舜华一脸惊诧,带着些微的赞叹与崇拜,看得康熙胸中油然而生万千豪气,“皇上还说不了解?妾对这个,可是一窍不通呢!您莫不是拿着妾寻开心呢?”
说着,便偏过了头,仔细看着图纸。
康熙伸手想要揽着她,却被躲开,顿时哭笑不得,“你啊你,还与朕使起小性子来了。”
“身为帝王,自然要虚怀若谷,谦逊厚德,况且,这风水之事,朕只是略知皮毛,这点微末见识,说出去都是贻笑大方,何必呢?”
富察舜华闻言,这才满意。
“以朕看,景阳宫地面开阔,实则许多处都没有用到,显得越发寥落了,这样,正殿两旁各修一座耳房,后殿的东西配殿就按着永和宫来,在北方修三座耳房,你乐意住在后殿,那就住着,左右,正殿本就是升礼之处。”
听罢,富察舜华不由嘟唇,细细思索着,手指顶着白皙微有弧度的下巴,“可是,如今已是要入九月了,这要多久才能完工啊?”
她对盖房子这事儿,属实没有时间概念。
康熙也不大清楚,犯了难。
造办处的人忙上前道:“回禀皇上,靖嫔主子,不过几间耳房,规制大减,多加几个人,约莫九月下旬便可完工了。”
确定好了时间,两人就进了后殿,正殿由着造办处折腾测量。
桌上摆着一个红瓷花瓶,其中插着一支花房特意培育出的轻见千鸟,红瓷玉花,红的热烈,白的无暇,如画一般。
她为康熙斟了一杯茶水,是采的新鲜菊花晒干了冲泡的,“皇上怎的这个时间来了?外头有些燥,尝尝这菊花茶,最是下火了!”
康熙双眸含笑,“从御花园掐的?”
闻言,富察舜华一怔,而后脸红到了脖子根儿,低垂着脑袋,讷讷应了一声,“嗯……不能掐吗?”
“自是随你的便,别蝗虫过境一般,给朕的御花园掐秃了就成!赏景都无处可去了!”
富察舜华听此,更是脸色爆红,一拳锤在了康熙胸口,大声嗔道:“皇上!您又打趣妾!”
康熙乐不可支,忙将她的手抓住,握在手中,“再不了,再不了!就当你大人有大量,把这事儿揭过去吧!”
“以后啊,你去御花园揪多少花,朕都不打趣了,春日兰花牡丹,夏日荷花茉莉,秋日桂花菊花,冬日梅花,你随意!秃了还有朕兜底儿呢!”
富察舜华轻哼一声,下巴一仰,让人不觉无礼,只余娇俏,“皇上又在消遣妾呢!妾是有多大的肚量,能以一己之力,把御花园折腾秃了?”
她转而折腾起了桌上那唯一的一朵菊花。
康熙忙拉过她的手,无奈道:“好了好了,你可别再辣手摧花了!调侃你两句都不让,真是个娇气包。”
富察舜华面有得意,微微抬起下巴,一副傲娇样儿,看得康熙更是心中放不下。
果真,男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帝王又如何?
你对他百依百顺,温柔解意,时日尚短还好,觉得心中安宁,可时间长了,嫌人家呆板无趣。
还是这等手段好用些,欲擒故纵,若即若离,不时再撒个娇,抱怨一下,发个小脾气,这就上赶着来了。
说白了,就是送上门的嫌弃,得不到手的巴巴捧着。
富察舜华心思百转千回,笑着问道:“这个时辰,皇上想也没用酒膳吧?正巧昨儿内务府给送来了前年酿的菊花酒,还未开封呢,也不知是何滋味,皇上可否能赏个光?”
康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中笑意点点,“既然爱妃如此说了,朕自当该全了你的颜面,尝尝……是何滋味。”
富察舜华心中呸呸呸,骂他色胚,面上却是一副全然无知的模样,只道:“内务府送来的,皆是上贡的好物,哪有滋味不好的道理?”
“说得也是。”
不多时,酒菜齐备。
这菊花酒有了些年头,自然有度数,醉人得很,富察舜华不胜酒力,又喝得多,面上微醺,双眸水润迷离。
“怎么……有点儿晕啊!”她抚着脑袋起身,身子摇摇晃晃。
康熙伏在她耳边,呼吸间带起微微的痒意,唇齿间笑意无限,“既然醉了,那便歇下吧。”
说罢,不等富察舜华有所反应,便将人打横抱而起,入了内室,一夜旖旎。
作者有话要说: 【1】百度来的,作者对风水堪舆不大了解,如有错误,请轻拍。
二更,今天一共九千字,明天见!
第27章 海棠心事
梁九功和丛双在外守着, 前者尚好,后者虽一脸淡定,可心中仍是尴尬不已。
室内逐渐传来女子的低泣声,丛双只以为出了事儿, 便要进去。
却被梁九功拦下, 使个眼色,没好气儿道:“你进去做什么?打搅了皇上的好事儿, 有你好果子吃!”
人家这叫情趣儿, 黄毛丫头, 屁都不懂就横冲直撞地上去!
“可是娘娘她……”
梁九功给她个白眼, 却又笑的意味深长。
他虽不知道这其中滋味,但是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少年了?还能不知道这档子事儿什么样?
见此,丛双似是明白了什么, 心头更是尴尬, 面带讪讪,“再不敢了!请总管原谅则个!”
“丫头, 以后啊,有的你学得呢!今儿就教你一个乖, 这种时候, 皇上不开口,做奴才的, 也别动就是了!”
丛双连连点头,只恨不得找条地缝子钻进去。。
翌日, 康熙早朝,早早起身。
早有人将朝珠衣冠等物备好,一件一件地替他穿上。
丛双端着装着温水的水盆,侯在一旁, 看着御前的人为其梳洗。
彩玲慌慌张张地从前头小跑了过来,虽身着宫女的青灰色衣裳,却在衣袖袖口处,领口处,都绣了十分精致的花草纹样,加上她容貌娇嫩,一副香汗淋漓的模样,又是突然间闯入,倒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丛双却是将水盆一把扔给了魏珠,在她入门前将她拦住,面无表情道:“皇上在此,岂容你放肆?回去!”
“本也不是你当差的时候,怎的就起来了?”
她眸光凌厉而穿透,似乎直直看到了彩玲心底最隐秘的心思。
彩玲匆忙垂首,赔笑道:“昨儿睡得早,今儿醒的就早了些,但还是晕乎乎的……”
丛双打断了她的话,“既然晕着呢,就回吧,多休息才好当值不是?不然,你这副样子,怕也是伺候不好咱们主子的!”
见她呆愣愣的,还在那儿杵着不走,“怎么?还不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只是昨儿睡得早吧?我瞧着,怎么像是翻来覆去,兴奋地一夜未睡,而后早早起身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