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是无动于衷的。
柳织织的声音拉大:“白潜玉!”
白潜玉似被吵得有些不耐烦,便将茶杯重重地搁回桌上:“要找自己找,那么能耐的一个人,死不了!”
他握茶杯的力道紧了紧。
柳织织更气:“你……”
她再看了看白潜玉那没良心的模样,只能愤愤离去。
自己找就自己找,她怎么说也比凡人厉害。
她懒得在此跟这混蛋耽误时间。
随着柳织织的离开,白潜玉忽地一把捏碎茶杯,鲜红的血沿着他的掌间滴下,啪嗒地落在桌上。
他垂眸看着那些血。
立在门口的手下见到这一幕,不由出声:“楼主?”
白潜玉沉默着,一时未语。
手下稍顿,便进来拿过家伙给他处理伤口。
白潜玉却忽然道:“去找童姑娘。”
手下稍愣,便应下:“是!”
这名手下离开没多久,来了另一名手下给白潜玉处理伤口,白潜玉始终没动过,任对方折.腾。
不一会,他的手被包扎好。
他再坐了会,又出去练剑。
惜风楼的势力遍布全天下,其信息网,可以说是没有其他势力可以匹敌,白潜玉一声令下,便是一呼百应。
不过小半日过去,手下便带来消息:“楼主,童姑娘独自游荡了半日,所去的方向是浒移阁。”
浒移阁?
白潜玉倏地停止练剑。
他渐渐变了脸色:“她是一个人?”
手下应道:“是一个人。”
不好!
白潜玉马上收起剑,难掩慌张地立即施用轻功离去。
浒移阁,是江湖上极大的一个门派,其势力大过堪卧门,却和惜风楼一样,并不参与江湖中其他门派的抱团与纷争。
其阁主孟琰,武功绝顶,深不可测。
其门下,高手如云。
浒移阁的本部坐落于距离都城两百里的陌山山脚,其建设面积极大,防护完善,一般人难以闯入。
但此时的浒移阁正门前,躺着几具尸体,血溅四处。
一身红衣的童落,正踏进门槛。
她一手提着血淋淋的剑,另一手里拿着一个药瓶,她单手用拇指撬开药瓶的瓶塞,仰头将里头的药饮尽。
当下正厅的两端,有许多人围来。
为首的是位身穿白色劲装的青年,青年冷道:“你是何人?”
童落未答,只倏地跃起,越过正厅的屋顶朝里去。
她是来找孟琰寻仇的。
青年见了,立即下令:“抓住她!”
话罢,他也跳起,朝童落追去。
童落着地前行时,青年挡在童落面前,欲持剑相向,再说些什么,童落却已是不多言地朝他出手。
她的招式狠辣迅速,青年险些未出招就被袭中。
两人交手间,其他人也围过来攻向童落。
浒移阁最不缺的就是高手,在这本部更不用说,从青年与其他人利落精妙的招式便能看出,这都是厉害的角色。
若是以往,童落一个人根本无法应付。
但此时,她的招式、内力、速度……无一不是反让这些人难以招架的,不过一会,地上的尸体越躺越多。
童落的衣服上,染血也越来越多。
她神色冷冽,眸中是森寒恐怖的杀意。
她浑身是不正常的戾气。
其他人出招间越发觉得吃力,她却杀红了眼似的,越挫越勇,越杀越厉害,忽地横扫间,撂倒一片。
那惊人的剑气,令离她最近的青年当场毙命。
剩下的人大惊。
有人赶紧慌张地去通报。
童落见了,便残忍地削了身侧朝她出手的人,宛若一个女魔头般大步跟上去,一路上不断有人阻拦攻击她,都被所向披靡的她收割。她身上属于别人的血越来越多,那张苍白的脸上,也染上鲜血,与她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看着越发让人觉得恐怖瘆人。
她一路走,一路杀,所过之处皆留下具具尸体。
有些怕死的,随着她的逼近,不断后退。
他们都难以理解,不过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怎会如此厉害,竟是在将他们浒移阁生生血洗。
有一位年纪大些的,像是管事的黑袍男子跑来,他目睹眼前情形,便震惊地看向又削了几个人的童落。
他厉声喝道:“童落!”
他在浒移阁待的时间久,便清楚十五年前,浒移阁势力还不算大时,孟琰曾领人血洗仇敌梵虎堂,将整个梵虎堂灭门的事。后来他们查到梵虎堂有余孤幸存,正是眼前的童落,奈何当时童落已是有国师府庇护,他们便不容易杀她。
不过以浒移阁后来的势力,童落也不是想报仇就能报仇。
多年来,他们不以为惧。
可谁能想到,今日她竟是单枪匹马地闯入他们浒移阁本部,眨眼就令人难以招架地杀了他们这么多人。
黑袍男子抽出刀,迅速砍向童落。
童落明明在应付别人,却是以诡异的速度解决危险,接下黑袍男子的招,反而在瞬移间,刺中对方。
黑袍男子未来得及震惊,就被一脚踢开。
童落继续往北面杀。
浒移阁正中间的一处院落内,一名身着藏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正由屋里走出,他慵懒地拉了拉衣襟,看其餍.足的神情,不难猜到刚才的他,是沉浸在温香软玉中。
他出声:“何事慌慌张张?”
此人正是浒移阁阁主,童落的仇人孟琰。
他身旁的手下拱手禀报:“阁主,不好了,一名红衣女子闯入阁中,正一路杀过来,无人可敌,阁内人死伤过半。”
孟琰变色:“什么?”
手下又道:“那女子武功高得可怕,现下估计……”
估计死了更多人。
孟琰睁大眼:“红衣女子?”
莫不是那童落?
可她怎有那么高的武功?
事到如今没有时间多想,孟琰大步离去,只能亲自去会会这童落,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竟能血洗他浒移阁。
他刚步出院中,又有人来报:“阁主,不好了,高叔被杀了。”
高磬被杀了?
高磬便是那黑袍男子,孟琰的得力亲信。
童落居然能杀得了高磬,孟琰不仅难以置信,也难以接受。
他再不磨蹭,倏地施用轻功往南去。
他未离多远,就看到血流成河,童落杀的眼眸血红,立在大片的血与尸体中,宛若女煞神的一幕。
他立即落地,将地上尸体看过,其中有不少他重用的高手。
他的脸色彻底沉下:“童落!”
他恨得牙痒痒,满脸阴霾。
童落看到他,血红的眼里迸射出蚀骨的恨意,她马上要去杀他,却被许多人拦住,不得不先杀其他人。
孟琰厉声下令:“杀了她!”
浒移阁阁主在这里,整个阁中的其他人自然更不会缺席,但来多少,童落杀多少,她火红的衣服上满是血迹,不知道又有多少是她自己的,反正她的杀伤力只增不减,哪怕是车轮战,也无法碾压她半分。
她越杀越狠,犹如地狱爬出的厉鬼,只有厮杀。
她朝孟琰吼了声:“孟琰,拿命来!”
剩下寥寥无几的人不足以拦住她,她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措不及防地移到孟琰面前,直刺对方心口。
以孟琰的武功,自然不会被一击毙命。
他以不相上下的速度迅速后退,踢起一把剑出手,霎时便是真正的绝顶高手过招,两人来来去去,周遭剩下的人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别说插手,他们连看都看不清,只能离远了些。
交手良久后,童落知道孟琰的武功高过于白潜玉。
“啊——”
她凶狠地叫了声,越发像个疯子似的朝孟琰出手,而孟琰也渐渐开始觉得吃力,且震惊于她的爆发力。
孟琰见多识广,察觉到这丫头不对劲。
尤其是她的模样,明明没怎么受伤,脸色却越来越白,白到触目惊心。而她的眼睛,又充血到可怕,对比惊人。
她现在的模样,连女鬼都不如。
是走火入魔?
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无论是什么原因,孟琰反正越来越难以招架,几十岁的浒移阁阁主,最后却被年轻的丫头逼得节节后退。
噗哧——
童落终于朝孟琰刺下狠厉的一剑,直接穿过他厚实的身体。
她没有停顿,抽剑跃起踢向对方的脑门。
孟琰险险躲过她这一脚,踉跄后退。
童落就像是个毫无理智的亡命疯徒,莫名拔高的武功下,神志清醒的孟琰武功再高,也不好对付。
受伤后的孟琰,更是有心无力。
不多时,童落忽然嘶吼起来,拼尽了所有,用最快最狠的剑法,再朝孟琰刺了一剑,这一剑直中要害。
孟琰呆住,低头看去,嘴里有血滴落。
而童落,随之喷出一大口血。
她抽出剑,无力地后退,就连眼角,也有血在溢出。
她的身子摇晃起。
孟琰眼见自己就要倒下,不甘心的他却在这时使出剩下所有的意志,趁机拼尽全力,在厉喝间提剑朝童落刺去。
白潜玉过来时,恰见到这一幕。
他的眼睛睁大,倏地移了过去,挡住这一剑。
他似感觉不到痛,立即也朝孟琰再刺了一剑。
孟琰的身子僵住,最后一口气咽下。
白潜玉一脚踢飞孟琰,转身及时接住正倒下的童落。
他慌乱地唤着:“落落!”
他这才发现童落那触目惊心的模样,便赶紧伸手擦拭她的嘴角与眼角的血,却是怎么擦也擦不完。
他颤声问她:“你干了什么?”
童落吃力地半睁眼看着他:“玉哥哥……”
白潜玉马上给童落号脉,震惊地发现她的经脉全裂。
他问她:“你服用了绝烬散?”
绝烬散,是唐离前不久研制出的一种专供死士所服用的药,服用者,内力能在原有基础上,增加十倍,甚至二十倍以上。
但使用过后,必定经脉全裂,没有生还的余地。
童落没说话,只尝试伸手抚他的脸。
白潜玉红着眼怒喝:“谁让你过来送死的?我不是答应过你,要替你报仇?再等等,我就可以杀了孟琰。”
她怎么可能这样?
现在怎么办?
童落艰难地说道:“你……讨厌……我……我……我以为……”
以为他不会给她报仇。
她生无可恋,便过来与孟琰同归于尽。
白潜玉哽声道:“我何曾说过不给你报仇?再给我一年时间,我可以把他抓给你亲手杀的。”
给她报仇,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他抱紧她:“落落……”
他如何都想不到,她能做得这么绝。
童落闻言,嘴角轻扯。
他有心就好。
她没想到他竟会赶过来,而且在为她难过。
她好想再跟他说会话,再多看看他,可是她真的撑不下去,她努力出着声:“玉……玉……”
她的手刚碰到他的脸,就瘫了下去。
她的眼睛彻底闭上。
白潜玉脸上的血色褪尽,他的声音颤得越发厉害:“落落?”
他的手落在她冰冷的脸上。
柳织织凭空出现,她抬眸就看到白潜玉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似乎已经死了的童落,便面露惊意。
她欲跑过去,却被突然而至的唐离由后搂住。
唐离贴着她的耳朵,语中压着怒意:“你被薛雁南抱了!”
柳织织闻言,心下是觉得惊讶的。
惊讶他居然知道。
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一把推开唐离,大步跑向童落那里。
唐离措不及防被推,脸色沉下。
她又推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结局哦~
第088章
柳织织由童落身边蹲下, 她伸手去碰童落的鼻息。
一片冰冷,童落没有呼吸。
童落死了?
柳织织转头瞧向周遭血流成河,尸遍满地的一幕,她不知道童落为何来此, 只震惊于童落居然就这么死了。
那个曾经奉命追着她到处跑的童落死了。
白潜玉湿了眼:“落落……”
铺天盖地的伤痛与绝望吞噬着他, 他不敢触碰童落的鼻息。
他只道:“落落, 你醒醒, 我错了。”
他不该那么固执, 不该那么愚钝, 不该选择辛乐, 更不该恨她折磨她这么久, 不该忽视她, 让他们的孩子没了。
全都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