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不以为意。
无论如何,终于卸货是件好事。
没了大肚子,柳织织真是舒爽得不得了。
虽说她这算是没真正感受到生孩子的滋味,颇有遗憾,不过没必要矫情,若真让她疼了,肯定更受不住。
她看着粉嫩的小娃儿,喜欢得不得了。
瞧这薄薄的小嘴,和唐离一样。
太可爱了。
她不由要啄啄儿子的嘴,未想却啄到一片硬感。
她眨了眨眼,便看到嘴下是唐离的手背。
她又看向唐离:“你……”
唐离朝她扬了扬长眉,大喇喇地说道:“你只准亲我。”
什么鬼?
柳织织才不依。
这是他们的孩子,不亲亲怎么行。
她要拉开唐离的手,却是根本拉不开,他明明没捂住孩子,那手却像是生了铁一样,任她折腾,都无法动弹。
后来柳织织稍思,忽然将孩子移开。
她低头:“啵!”
自己的孩子,就是香软极了。
“柳织织!”
唐离沉下俊脸,直接抢过孩子,将其扔了出去。
柳织织不由大惊,却见孩子稳稳地落在躺椅上。
她松了口气,随即打了唐离一下。
她不悦:“是亲爹吗?”
唐离啄着她的嘴,喉间溢出孩子气的哼声。
真应了那句话,父子是天敌。
柳织织早就给孩子取好小名,无论男女,都叫舒舒,自打舒舒出生后,唐离没少跟一个小团子争风吃醋。
可孩子小,无法跟唐离斗。
为此,柳织织免不得时常与唐离打打闹闹。
是唐离闹,柳织织打。
至于舒舒,任他们折腾,无论被亲爹扔到哪里,都是睡。
他这淡定的劲,一直延续。
转瞬便是舒舒满月时,这日唐离总算不与柳织织闹,任她一直陪着舒舒,毕竟他们即将下凡做自由的神仙眷侣。
檐下,立着一位和唐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这是唐离变出的分.身。
柳织织看了看那分.身,便问唐离:“靠谱吗?”
可别又来个造反的。
唐离一手揽着柳织织,一手在拨弄着她怀中舒舒那因为已张开,而越发粉雕玉琢的嫩嫩小脸,说道:“放心,我做了手脚,何况我还在,我们随时可以回来,不可能生起任何意外。”
柳织织想想,觉得也是。
他们上天入地,都是眨眼间的事。
她相信唐离。
她又低头看着舒舒,不由叹了口气。
她和唐离下凡不下凡的,影响不大,反正可以自由传送。依着唐离所说的,他们把孩子交给分.身带,并帮唐离教导孩子做天道之主,他们做父母的,就偷个懒,想如何便如何。
反正舒舒是神,不用喝奶。
这天界的灵气,就能让他舒舒服服的。
只是做了这天道之主,他终究会受不少束缚。
柳织织抚着孩子的脸,也没办法。
再陪了孩子一整日,柳织织将孩子交给分.身,许久没下过凡的夫妻俩,随即入了热热闹闹的人间。
唐离至此,便已不再是天道之主。
对他来说,堕神只是个不好听的名头,只是那些迂腐者的偏见,他只享受于和柳织织永生相守的日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会厌倦。
一晃近十年过去,他们的感情只增不减。
老夫老妻的感觉,反而更美好。
这日,恰是一年一度的七夕佳节,夫妻俩将已经快十岁,很少下凡的舒舒带到人间,逛起热热闹闹的街市。
唐离牵着柳织织,柳织织牵着舒舒,引得百姓侧目不断。
一家三口,看着实在出色。
虽近十年过去,唐离和柳织织仍是当年模样,岁月没在他们身上留下半点痕迹,有人在私语舒舒是不是他们的孩子。
他们置若未闻,缓缓逛离。
在吃吃玩玩的游荡中,他们去到一处湖边,看到湖中那正在泛舟的白潜玉和童落,还有两人的女儿。
柳织织唤了声:“童落!”
童落他们闻声,便循着看了过来。
见到是唐离一家,白潜玉让船夫摇桨靠岸。
白潜玉扶着妻子和女儿上岸,便调侃道:“你们倒是能找,无论我们在哪里,你们都能知道。”
近十年来,他们不是第一次相聚。
之前白潜玉带着童落隐居后,唐离就带柳织织去看过二人,后来有事没事的,又去他们家玩了几次。
这是唐离他们第一次在外头找他们。
柳织织过去牵住童落的手,笑道:“一起玩啊!”
快十年了,童落和白潜玉的期限该到了。
柳织织暗暗叹息着。
童落点头,目光落在舒舒身上:“这就是小公子?”
看着与公子好像,不过似乎颇为冷静淡漠,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没有公子少时的那股捣蛋劲。
柳织织抚着舒舒的脑袋:“嗯!”
因舒舒是天道之主,鲜少下凡,他们还未见过。
童落轻笑:“真好看。”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夸,柳织织也不例外,她又笑了笑,瞧着童落身旁的小丫头道:“小白又长高不少。”
小白是童落女儿的小名,他们见过几次。
小白刚满九岁,比舒舒小一年。
她甜甜地唤着:“柳姨。”
柳织织应道:“哎,真乖,我们去别处玩。”
他们一干人便沿着湖边缓缓往东走,柳织织和童落带着孩子走在前头,唐离和白潜玉不徐不疾地跟在后头。
随着距离渐渐拉远,白潜玉与唐离聊起。
白潜玉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打算拜托你一件事。”
唐离问:“何事?”
白潜玉看着前头妻女的背影,沉默了会,才继续道:“我虽然不记得当年落落怎么复活的,但知道我们夫妻快死了。”
唐离闻言,不觉得诧异。
他本就只是洗去白潜玉脑中,有关他身份的信息。
十年的期限,他有意给白潜玉留了点印象。
白潜玉是个聪明人,能有所领悟,毕竟当年童落确实死了,后来莫名复活,本就是极为诡异的事。
若他们只能共活十年,他相信。
何况人之将死,也是有直觉的。
至于他忘记的那些事,唐离有意不说,他也不是非得知道。
相守十年,他知足了。
白潜玉道:“这次你们把小白带走,托付给国师,等小白长大一点,再与她说我和落落的事。”
至于他们夫妻,便找个地方静静地去。
后事方面,唐离肯定能解决。
唐离应下:“可以。”
白潜玉很平静,想来是早做好心理准备。
此事也是他们夫妻商量好的,只是相比来说,童落更为舍不得女儿,玩的时候,她一直牵着女儿,没放手过。
懵懂的小白不知道其他,她几次想抽手不得。
后来她道:“娘,我想和舒哥哥玩。”
童落走神未应。
小白便又唤了声:“娘?”
童落这才回神,哑声问:“怎么了?”
小白又道了遍:“我想和舒哥哥在一块玩。”
童落终于松开女儿:“好。”
小白的性子就像小时候的童落,胆子怪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她马上过去拉住舒舒的衣袖,热情道:“这七弦镇,我很熟,我带你去适合我们小孩子玩的地方玩?”
她睁着晶亮的眼,瞧着舒舒那张俊俏精致,如若美玉一般的脸。
她显然很喜欢他。
舒舒却抽出自己的衣袖,淡道:“不去。”
他的态度是极为疏离的。
他没多看小白,脚下步伐未停。
小白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她这是被嫌弃了?
因为她长得好看,以往跟她玩的人,无论大的小的,都会很喜欢她,这倒是她头次被人如此不冷不淡地拒绝。
她颇为失落,回到娘身边。
柳织织有些尴尬,便对童落道:“舒舒就这性子。”
其实是因身份的缘故,舒舒并不能与凡间的人有较深的来往,于天道,于他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他从小到大所接受到的教导。
童落道:“没事,都是孩子。”
虽然被嫌弃,小白还是对舒舒很感兴趣,她见舒舒走远,便问柳织织:“柳姨,舒哥哥的本名是什么?”
柳织织道:“唐时夙。”
小白点头,便朝舒舒的背影道:“舒哥哥,我叫白水。”
舒舒未给回应。
柳织织却是不由笑了。
不得不说,小白这个名字有够简单。
据说是白潜玉喝水的时候取的,说是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能像水一样干净简单,一辈子无忧无虑。
名字虽简单,寓意却挺好。
柳织织笑着抬眸,却见到童落又在走神。
她收起笑,能猜到原因。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便玩到了深夜,唐离他们随白潜玉他们离开七弦镇,前往那极为隐蔽的家。
路上他们又聊了不少,柳织织得知白潜玉和童落的打算。
对此,她没任何看法。
她只琢磨着,以后会多疼疼小白。
这夜,唐离一家都留宿在白潜玉他们家里。
一夜的时间,足够白潜玉夫妇向小白交代好该交代的事,次日小白乖乖跟着唐离他们上了马车,与爹娘挥手告别。
小白道:“爹,娘,你们玩好。”
童落忍泪点头:“嗯。”
柳织织低着头,忍下想哭的滋味。
随着马车的驶起,白潜玉揽着童落,定定地瞧着马车越离越远,直到再难看到马车的影子,他们才相拥起。
童落哽道:“小白会好好的,是不是?”
白潜玉哄道:“别担忧,唐离和国师都是靠谱的人。”
话虽如此说,他们怎能做到不难过?
马车内,柳织织将小白揽在怀里,小白纯净的目光落在舒舒身上,她几番试着与舒舒说话,舒舒都没给回应。
虽然不礼貌,唐离和柳织织没多言。
小白渐渐没劲,闭眼睡起。
昨夜娘一直缠着她说这说那,她根本没睡好。
随着小白的睡着,舒舒才出声道:“爹,娘,我该回去了。”
柳织织应下:“好。”
这样的儿子,柳织织早已习惯。
舒舒由马车内消失。
虽只有十岁,舒舒的心智却成熟得令人难以想象,自小到大,他都是这副不悲不喜,不冷不淡的状态。
柳织织稍顿,低头看向小白。
日夜兼程,夫妻俩次日就将小白交于唐靖月。
看得出来,唐靖月极喜欢这活泼的小丫头,“爷孙”俩处得融洽。以他的话说,小白比唐离少时讨喜得多。
夫妻俩在国师府待了一日,才离开。
他们走在都城的街上,柳织织有些走神。
唐离问她:“在想什么?”
柳织织摇头:“没想什么,只是有些惆怅。”
他们一家子会无止境地活着,而他们认识的人,注定会一个个地走,这种感觉,还真是极为复杂。
还好,唐离在,舒舒在。
舒舒不去和任何人深交,是对的。
唐离捏了捏柳织织的手,他倒是没任何感觉。
千万年来,他看惯了这些事。
他只要柳织织在。
作为神仙眷侣的他们无所事事,每日除了四处游玩,感受各种新鲜,便是在天界和人间来来回回。
唐离背起懒惰的柳织织,问道:“接下来想去哪里?”
柳织织的下巴搭着他的肩:“我想想。”
他们缓缓路过一家酒楼,柳织织无意抬眸,未想竟是见到那酒楼二楼的护栏边,薛雁南正立在上头。
薛雁南目光悠远地瞧着远方,不知在思些什么。
他的手里,握着那块从柳织织身上顺来的玉佩。
柳织织诧异,够巧。
唐离有所察觉,便回头看向柳织织,顺着她的目光瞧去。
见到薛雁南,他的俊脸沉下:“看哪呢?”
柳织织收回目光:“随便瞧瞧。”
这货又醋了。
唐离加快行速,背着柳织织离远。
柳织织不知道情况,他可是清楚得知道,薛雁南至今未娶。
据他所知,薛雁南在等柳织织。
简直让他不能忍。
十年镇守边疆,薛雁南才刚回都,便让他们遇到,他可不觉得是凑巧,这小子怕是暂时掌握了他们的行踪。
唐离暗暗冷哼,不自量力。
十年过去,薛雁南的身上更多了份沉稳内敛,也成熟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