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下来,有些惜命者不敢靠近他。
他终究是柳织织口中的男主,自然不是谁都可对付。
须臾的功夫,地上已躺不少尸体。
青年厉喝:“都别愣着,想想他做的事,销毁我们门派的宝物,杀害我们无数武林人士,都是血海深仇。”
一番提醒,他们的仇恨感化为士气。
“杀!”
这时有两匹马奔近,马背上分别是谢遇和吴意,他们见到薛雁南被围剿,立即抽剑由马上飞下去帮忙。
加了两个得力帮手,局势悬殊越发大。
厮杀一阵后,这些人见情况不妙,渐渐又起打退堂鼓。
青年企图刺中薛雁南不得,反被其迅速转身划了一下,若非他飞身躲开得及时,险些被当场割喉毙命。
随着青年落地,其他人都开始后退。
青年捂着伤,还算俊俏的脸上透出难看的神情。
他愤恨咬牙:“你们……”
薛雁南收了剑,直接跃起越过这些人离去。
若非必要,他终不打算赶尽杀绝。
谢遇和吴意见了,也忙跃过去,牵着各自的马跟上。
剩下的江湖人转身瞧着他们的背影,只能压下追杀的冲动。
他们面面相觑,神色不甘。
薛雁南提着剑面无表情地前行,谢遇和吴意跟在他身后。
谢遇首先便问:“织织呢?”
早就知道织织那些事迹的他,始终没能有机会见到她一面,她似乎一直漂浮不定,他拿不准她的踪迹。
薛雁南未答。
吴意也出声问道:“世子可是成功抵达清河仙岛?据属下所知,唐离也已赶往,你们可有相遇?”
薛雁南仍没给反应,只有握剑的力道紧了紧。
吴意和谢遇对视了番,以他们对薛雁南的了解,自然可发现对方的不对劲,便断定必然发生过什么。
吴意唤了声:“世子?”
薛雁南置若未闻。
天界的映世镜前,负手而立的唐离始终看着镜中,将薛雁南因为柳织织生起的种种异样收入眼底。
他眸色不明,薄唇微抿。
柳织织出去逛了一阵,觉得确实没逛头,便只能又回到唐离身边,她踏上短梯,转身也看向映世镜。
见到里头的人,她诧异:“薛雁南?”
唐离侧头看向她。
柳织织本怀着份好奇,继续借着映世镜感受这种由天上监控凡间人的感觉,觉得这样还真是颇为新鲜。
忽然察觉到唐离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她才转头瞧向他。
对视了会,她问他:“干什么?”
与他认识这么久,纠.缠这么久,她哪能不知道他不对劲。
而且他似乎在不高兴?
为什么?
唐离又默了会,才道:“里面不只有薛雁南。”
柳织织闻言稍怔,她没瞎,当然知道里面不只有薛雁南,她已看见薛雁南后面还跟着谢遇和吴意啊!
她又问:“所以呢?”
唐离反问:“你只能看得见他?”
柳织织一时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她瞎了?
不对!
有醋味!
她便想了想,莫不是他觉得,她只能看得到薛雁南,所以对她来说,薛雁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思及此,她便故意道:“怎么了?”
她也在不爽着呢!
唐离看着她的眼,墨眸没眨过:“你对他可有感觉?”
他的目光有点扎人。
柳织织倒是半点不觉得紧张,既然他有醋意,那她就再刺激刺激他,看他还跟不跟她玩冷漠的一套。
她不喜欢他如今的表现,似乎不够在意她。
她微微垂眸,不让他再看到她的眼睛,故作思索后,才道:“我对他的感觉,好像有点复杂吧!”
唐离的瞳孔微缩了下:“复杂?”
柳织织没去看他,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气氛越发变了。
他说这二字时,明显用力了些。
柳织织转身,缓缓朝屋里走:“就是复杂啊,其实想想,我与他的纠葛也蛮深的,他伤过我,也被我伤过,更一次次地护过我,他后来的深情,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大概他在我心里,也有位置吧!”
她没发现,身后的映世镜忽然消失。
“他……”
她正欲继续说话,未想整个人忽然被按在旁边的躺椅上。
她诧异地看着上方的唐离。
唐离的双手撑在她两侧,身子并没有覆上来,但他高大的身躯足够形成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将她包裹。
他紧盯她的眼:“你说过对他没感觉。”
他的语中似含着质问。
唐离的任何坏到极.致的样子,柳织织都见识过,现在的他看起来,她还真产生不了任何压力。
他无法淡定,她便暗觉高兴。
她道:“你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我喜欢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
唐离始终瞧着她的眼,她平静地迎视着他。
两人忽然陷入静默。
像是进入一场拉锯战,他想看出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她想尽力掩藏自己内心的想法,极力刺激他。
她正欲出声:“我……”
她话未出口,矜持许久的他,低头覆上她的唇。
第082章
唐离唇下的力道本是极其轻柔, 像是一种试探,怀着份小心翼翼,好似头次行此事。但就像他所说的,人间的那些经历都是他的真实经历, 渐渐地, 他便轻车.熟路起来, 碾.转汲.取, 越来越原形毕露, 一如既往地霸道, 一如既往地想将她吞.噬入腹似的。
唐离……
柳织织在心中呢喃。
她不由抬手环住他的脖子, 感受着这份熟悉。
无心与有心的区别, 终究是极大的, 她能感觉到心口那难以压.制的动容, 牵引着整个人都跟着沉.溺。
两人环着彼此,头次两情相悦地亲.昵。
直到都觉得有些刹不住时, 唐离才终于放开她,与她鼻尖相.抵。
两人喘.着气, 气息扑打着彼此。
他们如玉似脂的脸上, 都泛着薄红。
缓了阵后,唐离的拇指轻搓起柳织织的眉眼,他以低哑磁.性的声音幽幽地说道:“不要气我,好不好?”
他活了那么久,哪能看不出这些。
但明知她是气话,他仍是难以压.制自己。
薛雁南与她的纠葛,确实不浅。
可他容不下其他人在她那里留下半丝印记。
柳织织知道自己被看穿,便收起环住他脖颈的手,冷冷淡淡地说道:“谁说我在气你?少自以为是。”
还真是个老家伙, 心思挺通透。
唐离不由再啄了啄她粉润的小嘴,仍靠着她的鼻尖,叹息着解释:“之于我来说,人间的经历或许短暂,或许像梦,但并非真是梦,不仅不是梦,还是我最重要的经历。”
柳织织问他:“哪里重要?”
唐离道:“我虽然活了很久很久,久到无法计量,可过去的千万年,我无一日为自己活过,也无一日不是孤寂枯燥的,回想起来,可以说是空白的。人间的经历虽短,那些肆意澎湃的感觉,却能抵过过去的千万年,而你……”
他稍稍抬头,看着她的眼。
稍顿了会,他道:“一石激起千层浪,尤其是在有了你之后,我越发觉得,过去的我就是行尸走肉。”
柳织织闻言,便越过他看了看周遭空洞的环境。
她可以理解他所说的孤寂枯燥。
千万年来,一直独自过这种日子,着实难捱。
唐离继续道:“若不曾拥有过,我可以继续和以前一样,但现在我做不到,更做不到放开你。我没想过要和你分开,我有任何方法给你一颗心,却给出自己半颗,是因为你和我同心,能伴我永生。”
伴他永生?
柳织织惊讶:“我现在不会死?”
她虽是妖,妖的寿命再长,却总有死的一天。
何况法器可以杀她。
那现在……
唐离道:“只有天刑台能让你死。”
柳织织颔首,这倒是不错。
思起什么,她又不高兴地问道:“那之前,你怎么好像不想要我似的。”
她的语中透出她无法克制的哀怨。
人间的他,才不会那样对她。
唐离瞧着她那小媳妇似的模样,目光明显变得柔和,他压下想要再吞.噬她的冲动,说道:“我真的只是不习惯。”
他的一番解释,柳织织已明了。
她现在觉得舒服得多,也瞧得出来,他已在渐渐习惯她。
单是他看她的眼神,已经像个男人。
柳织织想了想,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你,还喜欢我?”
虽然明知故问,她就是想要答案。
唐离闻言,嘴抿起。
他由上方瞧着她,一时未答。
柳织织扬眉,等着他答。
但他不知在迟疑了些什么,却是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即起了身。
柳织织跟着坐起,目光仍随着他。
怎么?
是一时开不了口?
她不傻,看得出来他是喜欢她的。
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但如今的唐离,终归还是有太多根深蒂固的习惯,能与她沟通解释这么多话,已是很不容易。
最后一句需要更加放开自己的告白,等等他也罢。
她垂下眼帘,忽然怀念以前的唐离。
怀念那个敢爱敢恨,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只会肆.意妄为,从不会给他自己半分束缚的唐离。
现在这个,反倒要她出击。
她抬眸瞧向他,发现他重新给她变了吃食。
他已坐在桌旁,对她道:“来吃。”
柳织织的心情舒畅了些,食欲也随之来了,看到桌上精致的吃食,她起身过去坐下,自然地拿起筷子。
不愧是老男人,虽然孤独了千万年,上道却是很快。
懂得沟通,再好不过。
柳织织喝了口粥,抬眸见唐离只单手支着脑袋,定定地瞧着她,便问:“看什么?你怎么不吃?”
他道:“不必。”
柳织织稍思,觉得神无需吃东西,便随他去。
两人一个吃,一个看,柳织织觉得气氛颇为奇怪,便找寻起话题:“话说,你为什么是天道之主?”
唐离道:“我不知道。”
柳织织夹小菜的动作顿住:“不知道?”
唐离平静地说道:“我生来就在天界,一无所有,只执掌天道,我不知道其他,只知道主宰世界。”
柳织织吃了口菜,一时未语。
其实要追究,这还真是难以追究得下去。
谁又能知道世界的起源?
她想到其他,问道:“那你为何下凡?”
唐离道:“无穷尽的孤寂枯燥,让看尽世间百态的我越来越坐不住,便将自己变成人婴,以感受生命中的种种滋味。”
无穷尽的孤寂枯燥……
柳织织能明白他。
她又问:“无尽是你的名字?”
“嗯。”
唐离稍默,说道:“但后来,我又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什么名字?”
“离。”
“为什么叫这个字?”
“离,为缺失之意。”
“……”
柳织织闻言,忽觉心酸。
他生来就坐镇在天界,虽说世界是他的,但世界又何尝没把他给束缚?还是千万年如一日的束缚。
独自待在空荡荡的天界,难怪他说一无所有。
寻常人该有的,他通通缺失。
她问他:“天道之主可以娶妻生子?”
她正想着,若是能的话,他早娶妻生子伴着他不就好了?
未想他道:“不能。”
柳织织诧异:“那你……”
唐离道:“此番下凡,干扰人间,我已是犯了大忌,何况是娶妻生子,以后的我,已无资格做这个天道之主。”
他仍旧平静,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事。
柳织织道:“那以后的你……”
唐离接着她的话:“以后的我,只是个堕神。”
堕神?
柳织织知道在神界,堕神是个不齿的存在,可在这个世界,除了唐离,又没有其他神的存在,谁能不齿他?
她问他:“对你有多大影响?”
唐离的语气变得轻松:“被其他世界的神鄙夷吧!”
他似乎乐意如此。
柳织织瞧着他,能明白他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