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办事效率自然极快,搜罗出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同时也不过数日,便结仇无数。
此事算是闹得极大,难免迅速传开,武昭王府中,自从以为柳织织死后,便始终消极的薛雁南,也及时得知。
他本倚在亭内喝着酒,忽听到吴意的禀报,便怔住。
他定定地沉默,在想些什么。
他突然问道:“你说,他似乎在专门搜罗法器?”
他的话,似有颤意。
显然是很久没说过话,他的声音哑得厉害,一身酒气,眼睛里都是血丝,昭示着他已如此喝了许久。
他清瘦的脸上,几乎爬上青色。
明明未及弱冠的年纪,看着满是颓废的沧桑。
他瞧着吴意,似乎怕自己听错了什么。
吴意看了看自家世子,说道:“据调查,白潜玉所搜罗的,除了道士用的东西,便都是前身可能为法器的东西。”
法器……
薛雁南又陷入沉默。
白潜玉是唐离的亲信,所做之事基本是唐离的吩咐。
薛雁南不会忘记那日,他的剑刺入柳织织的体内后,所发生的。
他的剑,亦可能是法器。
他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剑毁了,所以他首先想到的,便是为了避免柳织织受到伤害,唐离才如此做。
搜罗法器的理由,大概是销毁吧?
所以柳织织还活着?
思及此,他不免心神动荡。
无论自己猜得有没有错,他都愿意选择如此相信,毕竟当初带走柳织织和唐离的,极有可能是仙。
仙,自然该无所不能。
他的喉结狠狠地滚了滚,强烈的希望令他不由马上站起身。
他立即吩咐:“去帮忙。”
吴意闻言稍怔,便道:“唐离应该没死,白潜玉此举,大概就是唐离的吩咐,公子要做的,难道不该是去杀唐离?”
薛雁南只又道了遍:“去帮忙。”
他似乎听不进别的。
吴意不赞同,便试着劝说:“世子,皇上是要您杀唐离,不是与之同流合污,这怕是会惹怒皇上。”
薛雁南仍是重申:“去帮忙。”
“世子……”
吴意想再劝,薛雁南已经大步走出亭子。
前行间,他继续吩咐:“顺着白潜玉去查,务必查到柳织织的下落,不要打草惊蛇,不要透露出去。”
吴意又道:“可是……”
为了一个柳织织,难道世子也要与皇上作对?
薛雁南要进屋时,景初踏入院中。
景初唤了声:“雁南!”
薛雁南顿足。
景初叹了口气,朝其步去。
哪怕薛雁南没回头,他也能察觉到什么。
这些日子,薛雁南是何状态,景初很清楚,最近白潜玉所为,景初亦知道,便与薛雁南有同样的猜测。
他难免知道,薛雁南为何好像有了精神。
他也觉得柳织织活着。
但他更在意的,还是戚若瑶。
之前戚若瑶被擅闯太子府的白潜玉刺了一剑,虽不是要害,却也因流血过多,几乎去了半条命。
当时他马上告诉薛雁南,可薛雁南没有反应。
至于原因,他已了解。
但这次,他还是要与之说戚若瑶的事。
他瞧着薛雁南的后背,稍默后,便说道:“秦贵仪的事情败露,刚养好伤的若瑶,打算亲自入宫。”
他早就知道戚若瑶的目的。
也知道,薛雁南已猜到他知道。
所以他才一直企图引导戚若瑶明辨是非,不要被仇恨蒙蔽眼睛,可是几个月来,没有半点效果。
他甚至用其他方法让她看到有力证据,她也不信。
她固执地认为,她的父亲是蒙冤而死。
薛雁南只道:“与我无关。”
景初闻言,有些焦心:“估计只有你能拦住她,她如此做的原因,多少也是因为你,而自暴自弃。”
薛雁南的脸上毫无波动,他迈步踏入屋中。
景初唤他:“雁南!”
他不理。
远在苧南的湫渠镇边,竹林深处的别致院落中,仍旧宁静安逸,犹如世外之地般,不受任何外界的干扰。
院中西北角的厨房前,搭建了一个大熔炉。
熔炉中,正旺盛地烧着火。
身披玄色外衣的唐离负手立在熔炉前,火光映着他俊美的脸,偶有火星朝他过去,他一动不动,始终面无表情。
熔炉中,是一切可能为法器的东西。
在高温下,正逐渐成为灰烬。
刚到的白潜玉缓缓步来,将从堪卧门中得来的宝刀扔了进去,环胸道:“该搜罗的,都已差不多,只要是有一点可能为法器的东西,我都没有放过。剩下的,就得慢慢花功夫查。”
唐离只吐出一个字:“查。”
白潜玉啧了声。
他很清楚,柳织织既然真成为了妖,为确保她的安全,以后这个任务,定是得长久地进行下去。
毕竟天下是那么大,哪能真搜罗得干净。
唐离没说其他,转身走开。
当下前头莲池旁的亭中,柳织织正在跟许遥风了解怎么控制法力,施展法术,她算是听得蛮有味道。
因为学好了,她可以摆脱唐离。
许遥风仍是百依百顺的,她要学,他便教。
两人向着满池子的莲花,柳织织道:“我想学消失。”
随时从唐离面前消失。
许遥风侧头看了柳织织一眼,不知是想了些什么,便道:“以我们的法力,若不借助法器,无法真正的消失。”
柳织织诧异:“你不是可以?”
她已见过。
许遥风道:“这不是消失,这是瞬移,甚至瞬间千万里。”
柳织织呆了呆,这也够了。
学会这个,甩开唐离那变态的轻功,是随便的事。
她这条咸鱼,没多大的野心。
不知何时,唐离已站在西北方的墙角前,正看着柳织织跟许遥风学法术的一幕,他的嘴渐渐抿紧。
他的武功,她是瞧不上了吧?
他无法忍受她的眼里只有许遥风,自从醒来后,她总是有事没事地找许遥风,从来没多看过他一眼。
他眯了眯眼,立即过去。
不过几大步,他就靠近她,将她拉起就走。
“哎?”
柳织织不悦,他又来。
数日来,这已是他无数次将和许遥风在一块的她拉走,以至于她学法术学得极为不顺利,学得不足皮毛。
进入房间,他就将她摁在墙上亲。
“唔……”
未免她施展她那时灵时不灵的法术,唐离及时控.制住她的双手,狠狠亲着她,满腹霸道,满腹占有欲。
还透着明显的泄愤。
柳织织被亲得不舒服,便牙关一合。
察觉到她的意图,唐离及时松开她的嘴,恼恨地问道:“你的眼里就不能有我?我才是你的丈夫。”
最近的他,总是如此。
懊恼,愤怒,隐隐透着许无助。
也特别地粘她。
柳织织伸出手指触了触有些麻的嘴,斜眼看着他,拧眉问道:“你不觉得,你最近的情绪不太稳?”
她再次复生后,他明显不对。
比以前更不对。
以前他也会吃醋,也会嫌她眼里没有他,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疯得如此频繁,如此焦灼,好似在害怕什么。
唐离盯着她:“是么?”
柳织织点头。
唐离垂了垂眸,便将她摁入自己的胸膛。
他问她:“你感受过失而复得么?”
柳织织未语。
唐离紧了紧臂膀:“我知道,你不会了解我的感受,当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天似乎都塌了,若不是你活了……”
若不是她活了,他大概也无法活。
他的眼睛稍闭了下。
光是回味那差点失去她的一幕幕,他都心慌到疼。
疼得只想时刻攥住她。
紧紧地攥住她。
他忍下这股窒息疼痛,继续道:“我确定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的,我更不容许你忽视我,粘着别的男人。”
他对她的感情,让他有太多的不能容许。
比以前更不容许。
柳织织闻言,算是明白了他。
无非就是失去过一次,便更觉得重要,更觉得在意,感情更是跟着爆发,容易患得患失,甚至疯魔。
何况是他这种偏执狂。
她虽已无法理会感情,但懂感情。
可又如何呢?
由始至终,她都无法回应他,也不觉得该回应。
再说,偏执狂可不是良配。
唐离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果不其然,她的眼里仍是毫无情绪,昭示着她对他的那份,不变的无动于衷。
漫天的绝望,逼得他只能又低头覆上她。
他更是狠狠地亲她。
柳织织拧眉,自是不适。
如今的她,就算还不太会用法术,但怎么说也已是妖,趁着他还没有刻意控.制她时,倏地狠狠一推。
唐离措不及防被推开。
跟着砰的一声。
后退间,他的后腿撞到一个圆凳,将他绊得踉跄一下。
他腿上剧烈的疼痛,昭示着她的毫不留情。
他盯着她:“你又推我?”
似乎她永远只会推开他,一次又一次地推开,没有一次留过情。
更从未抓住过他。
柳织织颇为不耐烦地抬手拭了下自己的嘴,将他眸底的受伤收入眼底后,只道了句:“我真不喜欢你。”
话罢,她转身就走。
唐离下意识去抓她,却因她突然跑起来,而只碰到她的衣角。
他看着她的背影,手指僵着。
她越离越远,未回过头,未想多瞧他一眼。
但他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盯着盯着,他忽然垂眸,满含自嘲地痴痴笑了起来。
第063章
融毁法器这种事, 唐离不敢有半点马虎,免得哪天忽有什么阿猫阿狗拿了件法器,令柳织织再死一次。
那是他无法承受的。
又是接连几日过去,白潜玉表明确实短时间无法再调查到其他可疑的东西, 他才只能暂时作罢。
而他的伤也养得差不多, 保护柳织织足以。
这日一早, 他直接拉着柳织织离去。
柳织织自然不想走, 奈何犟不过他, 只能暂时由他作罢。
反正她已习惯。
唐离牵着柳织织沿竹林小道步到大路上时, 柳织织问唐离:“你把那些东西都融了?没给我留件?”
法器什么的, 她不是也可以用?
唐离道:“没想过。”
柳织织闻言, 撇了撇嘴。
两人正欲上宴七所驾的马车, 忽有人落地, 靠近禀报:“公子,楼主突然遭遇埋伏, 现已失踪。”
唐离抬眸:“是何情况?”
来人道:“昨夜,楼主得知葫芦镇有件传说杀过妖的降魔杵, 便立即赶往, 未料根本没什么降魔杵,那是武林中人给楼主专门设置的陷阱。楼主着道重伤后,就没了踪迹。”
唐离闻言,便在思着什么。
跟在他们后头的童落,已大步离去。
最担忧,莫过于她。
唐离瞧了瞧童落的背影,便牵着柳织织跟上。
日月交替,转瞬又是天黑时,今日的夜似乎尤其昏暗, 天上不见星月,伸手也几乎不见五指。
葫芦镇边的一处林间,白潜玉正拖着双腿缓缓前移。
他的步子沉重,昭示着他已受重伤。
许是实在受不了,他便就地倚着一棵树坐下,喉结滚动间,他正喘着气,看模样似乎不仅仅是受伤。
他的身上,是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
可想而知他究竟有多重的伤,当时若非他及时逃走,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也不会有命留到现在。
这次被埋伏,终究是他大意。
他闭眼咳了咳,气息莫名变得越发不稳,他想缓过这不适的感觉,却反而越来越不舒服,血液似乎在变热。
他睁开眼,眸底泛着红色。
他在压.抑着什么。
聪明如他,就算没经历过,也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所以他周围有人?
他仰头靠着树,缓缓侧过头。
在这漆黑的夜里,模糊朦胧中,他似乎见到素来喜欢一身红衣的童落,正从不远处缓缓朝他走来。
童落……落落……
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紧紧地盯着她。
在药物的驱使下,他的意识更加不清。
眼里的她,却莫名清晰。
他的手指无力地动了动,似想做什么。
然而来人与他意识中看到的模样不同,她虽也是一身红衣,脸却是一张妩媚陌生的脸,此女浑身透着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