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甚好,连带着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揉捏着她的手指头,慢悠悠地说:“何况我故意用你的身份证在网上买了许多张,飞往不同地方的机票,每一张都是迷雾计,茶茶,所以我说你死了他们找到你这份心,不期待也就不会失望,你我认识多年,你该知道我是多缜密的一个人,不会留任何的蛛丝马迹给他们。”
茶茶确实了解他。
沈执做任何事情都很细心。
茶茶说:“你去死。”
沈执宁肯听气话也不要她不理他,“死了也要带上你。”
茶茶搞不懂神经病的想法,更搞不懂好端端一个人为何要这样。
她做的那个梦,对她一点帮助都没有。
早知道……
没有早知道。
茶茶扪心自问自己后悔吗?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喜欢上沈执。
于她而言,沈执就是那个惊艳了她青春的少年。
那年阳光正好,风过林捎,心动也是迟早的事情。
茶茶不愿意毁掉仅剩的那些美好,然而沈执偏偏要毁给她看。
民宿客栈似乎被沈执订下来了,客栈里除了他们就没有别的客人,老板娘也换了人,不再是他们上次来过时的那个。
客栈的院子种满鲜花,团团簇簇,争奇斗艳。
窗外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刺眼。
茶茶穿着白色小裙子,头发被绑成两根小麻花,清纯的不得了,她说:“沈执,连老板娘都换人了。”
很多事情都变了。
他想回到过去,但人这辈子,只能往前走。
沈执握紧她的手,“那又怎么样呢?”
茶茶用平静的口吻说:“我就算穿着高中时的校服,也已经不是高中生了,不再那么执拗的喜欢你,我二十二了,不是十六,我们已经分手三年了。”
她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出这段话。
沈执低垂脑袋,抿了抿嘴,说出来的还是那句话,“那又怎么样呢?”
进入死胡同的人,是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的。
就像当年的她,飞蛾扑火奔赴他身边,被他身上冰刀做的火灼烧的体无完肤,遍体鳞伤的疼痛都不能让她回头。
茶茶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怨恨,她说:“就算回到过去,回到我们十五六岁的时候,又能改变什么呢?你那个时候喜欢的是姜妙颜。”
其实她和他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姜妙颜。
归根结底,是沈执,没那么爱她。
或者是,十七岁的沈执,答应了她告白的那个少年,同时喜欢上了两个人。
一个是热情开朗的红玫瑰。
一个是清纯内敛的白山茶。
他更爱红玫瑰,却也放不下白山茶。
沈执被她堵住喉咙,别的事情,他都能为自己辩解,唯独这一点,他无法再撒谎,再欺骗她。
茶茶望着花园里盛开的正艳的鲜花,她说:“放我回去吧,求求你了。”
她好想于故啊。
才短短两天,思念成疾。
想快点回到他身边,躲在他的怀抱里,无所顾忌的大哭一场。
茶茶就是很难过,她不愿意沈执变成现在这个面目全非的样子。
沈执看着少女发红的眼眶都没有心软,偏执倔强带她逛完了后山人迹罕至的景点,待到夕阳落下,才将困得不行的她抱回他们曾经住过的客栈里。
显然,这间客栈已经被他买下来了。
老板娘不在,也没有别的店员。
外面被属于他的人看管的如铜墙铁壁。
茶茶回去就睡了一觉,她做了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面有沈执,还有她。
无忧无虑的年纪,每天需要苦恼的事情屈指可数。
烟雨时节,总能看见穿着白衬衫把自己整理的一丝不苟的少年。
他高冷、漂亮、聪明、理智,天生有种疏离感,光线折射下的茶色瞳孔朝她看过来,眼睛深处藏着一抹柔情,他撑着雨伞,“上车。”
茶茶听见那两个字,鼻子发酸,很想哭,特别想哭。
最初她喜欢上的那个人,就是这个样子。
好看冷淡,但是对她却是愿意亲近的,也是很好的,体贴又温柔。
一阵急促的雨声惊扰了这个画面,茶茶流着泪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头很疼,沉沉的,特别不舒服。
她还是想睡觉,于是,她抱着被子就又睡了。
茶茶睡着后又做了梦,梦里面还是沈执。
四五岁的沈执、十六七岁的沈执、二十岁的沈执……
她头疼,眼睛也疼,酸涩的泪水往外溢。
为什么要让她再在梦里经历一遍呢?为什么要让她再回忆一遍当初?
心动再到心死的过程真的好痛好痛啊。
她不要再做梦了。
她不要再想起那些事情。
茶茶挣扎着醒来,她的手牢牢抓着床边的男人,她满头的冷汗,心里被刀子割过一般,水珠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沈执摸摸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茶茶这会儿意识不太清醒,她一个劲的重复,“我好想于故啊。”
“我好想他。”
“让他带我走吧。”
她完全没看见,眼前的男人脸色有多白。
第74章
病来如山倒,茶茶这场高烧断断续续连着烧了六七天,沈执给她喂了退烧药,不见好转,又请来医生给她吊了水,人瞧着依然昏昏沉沉。
脸颊已经被高烧烧的通红,软趴趴窝在被子里,睡得昏天黑地,一天清醒的时间也就一两个小时,多数时候都在睡觉。
沈执从她生病之后脸色就没好看过,眉眼神情阴翳,连日守在床边,到了饭点才把她叫醒,“起来吃点东西。”
茶茶吃不下,也不想吃。
她实在是太不舒服了,身体其实还好,心理脆弱,有点受不了。
她想爸爸妈妈,想哥哥,想于故。
哪怕她感觉自己病的快死了,沈执都不肯把她送回去,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不厌其烦在她耳边重复她会好起来的。
茶茶其实难受的快死了,浑身上下都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汗津津,头发贴着脸颊很不舒服,她原想用一次苦肉计,在沈执面前卖个惨,哭的眼泪汪汪。
不过沈执心硬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只是替她擦了擦眼泪,绝口不提要送她回家的事情。
茶茶感觉看不见希望,就不愿意吃饭了。
虽然这个方法听起来很幼稚,但茶茶现在就是在用绝食来逼他妥协,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饿死吗?
沈执的拇指削瘦苍白,捏着她的下巴,硬是掰开她紧合的唇齿,喂了几口粥。
茶茶吃了就吐,沈执用纸巾替她擦干净下巴,继续很有耐心地喂她喝粥。
茶茶还是要吐,沈执放下手里的碗,他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唇瓣,眼神认真,嗓音柔软:“你如果是真的吃不下,我就不逼你,如果你要绝食,我就给你注射营养液。”
茶茶手指打着哆嗦,真的是没话说了。
这个人,已经丧心病狂了!!!
没救了!!!
也许是沈执的恐吓起了作用,茶茶总算是没有边吃边吐,好歹咽下去了半碗粥。
沈执脸上表情稍稍有所缓和替她掖好被子,“你接着睡会儿吧。”
茶茶脸颊红的不正常,唇瓣发白,瞧着就没什么精神气,黑发柔柔靠着颈窝,她靠着枕头,抬起乌黑纯净的水眸,一言不发盯着他看。
没什么话可说,光看眼神就足够看透她心里的憎恶。
茶茶固执道:“于故会找到我的,我们还是要结婚的。”
沈执脚下顿了顿,迟疑半秒,握紧的拳头松了松,他神情未变,淡淡地问:“晚上想吃什么?”
算了,说不清楚。
茶茶重新把脸埋在被子里,转过身背对他,全身上下仿佛都写着排斥。
也许是心理太压抑,茶茶的高烧一直好不了,持续小半个月都躺在床上,洗澡换衣服这种事都经由沈执的手,还好她昏着,如果醒着怕是要气死。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这场来势汹汹的病才逐渐好起来,茶茶整个人看着也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许多。
生病的人明明是她,但沈执看起来好像也饱受折磨的模样,衣服空荡荡挂在身上,轮廓线条削瘦,五官冷冰冰的,绷紧了神色不曾松懈。
茶茶就不信沈执会和她在这个小地方耗一辈子,他有他的狼子野心,不会甘愿屈居在这里。
茶茶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她被沈执绑过来的日子,从十六号算起,到今天也足足一个半月了。
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自从绝食的办法不管用后,茶茶就没使别的心眼,身体好起来后保存体力,某天,在沈执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辆自行车时,她难得对他笑了笑,她说:“我想去镇子上买几件衣服。”
沈执盯了她良久,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茶茶还记得以前自己对他是怎么撒娇的,从前喜欢他的时候,什么样软弱的姿态都做得出来,什么软话都愿意说。
现在,哪怕是别有所图也觉得难以启齿。
茶茶快在这个镇子待了两个多月,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她忍着不适,勉强扯起抹特别清纯的笑容,梨涡若隐若现,乖的不能再乖。
沈执看着她的笑容,恍惚了好一会儿,实在是太久没见过她对自己笑了,他被愣住了。
沈执开口道:“明天不行,后天我陪你去。”
茶茶正是知道沈执明天没有空,才如此建议,现在她被他盯得太紧,没什么落单的机会。
她不太会演戏,脸上的笑容其实有一丝丝僵硬,她伸手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我真的没好看衣服穿了,我就想去逛逛,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找人跟着我。”
沈执当然不会让她单独出门,他沉思片刻,还是被她说动了,揉揉她的头发,“明天我让我的助理跟着你,我下午就回来,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茶茶喜上眉梢,笑意弯弯,“好啊。”
沈执希望她能多笑笑,这两个月她几乎就没有笑过。
助理接到陪茶茶逛街的任务,苦的连黄胆都要吐出来了。
他命好苦,身负重任。
沈执离开之前特意把助理叫到跟前,叮嘱了一遍,“她……有些调皮,你看好人就是了。”
助理拿捏不准距离,正准备开口问时,沈执又说:“不用跟的太紧,不然她会不高兴。”
“好的。”
茶茶第二天早早就起了床,她醒的时候,沈执已经不在枕边,她不知道他今天什么时候离开的,一想到中午就能出门,她就忍不住高兴。
助理请她上车之后,直接开到了镇上最大的商场。
茶茶左看右看,有些不太相信车上只有她和助理两个人,哪怕没有跟随的保镖,也没有沾沾自喜,她警惕地问:“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助理通过后视镜看着她这张青涩的脸,恭恭敬敬地回答:“是的,沈先生让我陪您去一趟商场。”
茶茶装作高冷地嗯了声,一紧张连带着肚子都有点疼,她抓紧双手,深而缓地呼吸了几声,压下兴奋,她说:“嗯,我知道,他跟我说过。”
茶茶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响,等到了商场,下车后看着里面没什么人的专柜,有些发愣。
助理清了清嗓子,客客气气同她解释,“楚小姐,先生怕你逛的不高兴,已经提前清场了,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茶茶气的头冒青烟,她本来还想和别人求救,让路人帮她报警或者是打电话给她的家人。
茶茶稳定好情绪,“买完衣服我还想去外面逛逛。”
助理也是个笑面虎,四两拨千斤,“先生下午两点就会回来,他一定很愿意陪您在外面逛逛。”
茶茶无理取闹:“我现在就要逛。”
助理沉默了。
茶茶觉得他不说话这事就有戏,助理总比沈执那个神经病要好说话,她打定主意说:“我不管,我对商场没有兴趣,我要去街上逛。”
助理依然沉默着没有说话,这位楚小姐……根本藏不住事情,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遮掩的再好也还是能被看出来。
他想到昨晚沈先生吩咐他的话,“她想做什么都随她,报警也随她。”
助理在心里叹气,行吧,这两人的事情他也管不着,他还是照着先生的吩咐办事吧。
“那您跟我过来吧。”
助理不像沈执,不好贴身跟着她,尾随身后保持一定的距离。
茶茶刚从商场出去,到了个人多的地方,进了一家花店,她看见年轻的老板娘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也不管身后盯梢的人,冲上前用力握着老板娘的手,咽了咽喉咙,“报警,麻烦您帮我报个警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