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累了吧,快点回去休息吧。”
“茶茶,明天见。”
“明天见。”
目送于故离开之后。
茶茶在原地安静站了几分钟,垂下眼睑,望着这一箱子的东西,然后挪着步子,缓慢行至垃圾桶边上。
她把纸箱里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里。
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沈执就站在离她不远的背后,将她和于故的拥抱收入眼底,又亲眼看着她把东西扔进垃圾箱里。
沈执像雕塑一样站在原地,头疼欲裂,脸色死白,他抬起沉重僵硬的步伐,慢慢走到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箱边上。
他自己想象不到,有天他竟然要去翻垃圾箱。
腐朽的臭味朝他鼻尖袭来,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宿管阿姨瞧见门口有个长得还可以的男孩子在翻垃圾箱,给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制止了他的行为,“小伙子,你干什么呢?”
长得怪好看的。
怎么翻起垃圾箱了?
多脏啊。
难不成脑子出了问题?
沈执哑着嗓子:“在找东西。”
阿姨好心劝他:“小伙子,别翻了,这里边都是别人不要的垃圾,脏得很!还有很多细菌,你听阿姨一句劝,赶快回去吧啊。”
沈执不听劝,他好不容易抓到半张碎片,上面已经沾上外卖盒子流出的油污,握在掌心油腻恶心。
阿姨啧了声,“我滴个天爷诶。”
沈执没有嫌脏,还要继续在里面翻找。
收垃圾的车子已经开了过来,阿姨立马将他拽开,“真的别翻了,东西丢了就再去买。”
沈执失魂落魄,他说:“买不到的。”
他只找到了半张照片。
沈执回去之后,把手洗了两遍,照片不能碰水,他就用湿纸巾把上面的油污擦干净,翻了遍抽屉,没有找到固体胶。
沈执转过身问冯景年,“有胶水吗?”
冯景年也没有,把崔南桌上的固体胶丢给他,“干嘛呢?”
沈执没有回答,埋头专心致志把他和茶茶五岁在巷口那棵老樟树下拍的照片小心翼翼粘了起来。
只不过照片中间的裂痕还是很明显。
等他认真粘好照片后,冯景年叹了口气,问:“你现在后不后悔那天晚上去接了姜妙颜?”
他们都以为茶茶是因为沈执没告诉她就去机场接了姜妙颜,生气恼怒,进而提出分手。
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不至于会让茶茶把分手闹的这么不留余地。
何况沈执诚心道了歉。
冯景年原以为沈执会说他不后悔。
姜妙颜的确是大多数男生都会喜欢的那种类型,活泼开朗,不矫情不娇气,落落大方,颜值情商都高,身材也好,认真和她相处的人都会喜欢她。
而茶茶相比之下就显得乏善可陈。
唯一值得称道的可能就是善良。
沈执手指一顿,过去良久,他说:“我后悔了。”
冯景年暗暗吃惊。
沈执把照片装进自己的钱包里,边说:“我不知道她不喜欢姜妙颜,如果我知道,那天晚上我不会去。”
初一那年,沈执记得有一段时间,茶茶和姜妙颜关系还不错。
在他问起你觉得姜妙颜怎么样的时候,她还说过“我也觉得姜妙颜人很好”之类的话。
到现在,沈执还不知道那是十几岁的少女,为了他努力去喜欢他身边的人,靠近他的生活,拼命适应自己进入他的世界。
哪怕她嫉妒泛酸,哪怕她明明不喜欢姜妙颜。
因为是他的同桌、是他的好朋友,而说服自己也和她成为朋友。
这不是爱屋及乌。
这只是当时自卑敏感的少女,为了接近暗恋的人,做出万千不被声张的努力的其中之一。
沈执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当时的小心思,她的愁苦郁闷,她的小心翼翼就像他如今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说出那两句杀人诛心的话时,少女就站在他身后,一字不落的听了过去。
*
所有人都知道。
沈执和他女朋友彻底闹翻了。
不过学校最近很热闹,没什么人再多关心她和沈执的事情。
女孩子们把目光都聚焦到来学校取景拍摄的电影剧组,男主角是时下人气最高的顶流巨星。
外院有栋楼被征用,外面拉了警戒线,学生都进不去。
陈心意下课也想去凑热闹,哀求茶茶陪她一起去看。
茶茶问:“是谁啊?感觉好多人都去外院堵着了。”
陈心意抓着她的胳膊尖叫:“是闻淮啊!!!超级帅!!!史诗级美貌,看见他真人我怕是要死掉。”
茶茶:“……”哦,是闻淮。
果然。
她做的梦都是准的。
后来她也梦见过闻淮因为一部电影,一举成名,星途璀璨。
茶茶问:“我可不可以不去?”
陈心意表情很可怕:“不可以。”
陈心意追星的本领非同凡响,带着她在人群里突围,从外围挤到内圈第一排,伸长脖子往教学楼里面看,“闻淮人呢?”
茶茶抿嘴:“可能他在耍大牌吧!”
“……”“就是这样的,他就喜欢摆架子耍大牌。”
“……”陈心意把脖子伸成长颈鹿也没见着人,离开时依然斗志昂扬,“见不着就算了,反正我也没有特别喜欢他。”
茶茶头如捣蒜,表示赞同:“我也是。”
闻淮这个人小时候可爱欺负她了。
手痒就扯她的辫子。
茶茶高中那时候,闻淮穷的没钱吃饭,她每个月都会借他钱,不过闻淮都会按时还给她,顺便还会给她买冰淇淋。
闻淮拍完今天的戏份,戴上口罩,熟门熟路找到茶茶所在院系,给她发了条微信:【下来,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过了几分钟,茶茶做贼似的溜出来。
闻淮拍了拍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揉的非常乱,抬了抬下巴,“走,去超市。”
茶茶在闻淮面前脾气就没有好过,“我的头发得罪你了吗?你能不能对她好点啊。”
闻淮一乐,“失恋了脾气也变大了。”
茶茶板着小脸:“你管我。”
闻淮问:“怎么就分手了,说来听听。”
茶茶:“我不想说。”
闻淮点头:“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茶茶不理他了。
闻淮给她买了个香草味的哈根达斯,见她吃的开心,又抢过她手里的勺子,摘下口罩尝了两口。
茶茶不肯再吃,把哈根达斯往他手里塞,忍着气:“你干什么总喜欢抢我的吃的?!”
闻淮抿嘴笑了笑:“看你吃的香,忍不住。”
他又手痒捏她的脸,“对了,过两天你们学校元旦晚会,听说你有节目?”
茶茶不自在,真害臊了,“嗯。”
闻淮说:“行,我到时候去给你捧场,顺便去看看是谁抢了我们茶茶的男朋友,帮你好好教训她。”
茶茶一点都不信。
闻淮第一次看见姜妙颜的时候,夸她漂亮,还问她要过她的名字!
“你这是什么表情?淮哥给你撑腰,懂?”
茶茶对戳食指,有些扭捏,“你别骗我。”
闻淮失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仔细想想,我对别人都凶的要命,是不是就哄着你高兴啊?”
好像是这样的。
茶茶低头嗯了声,她说:“我不用你帮我教训别人,你来当我的观众就行了。”
能来看她的表演,她就会很满足很高兴。
茶茶记得姜妙颜表演独舞时,姜妙颜有很多好朋友们拉着横幅打着拍子给她加油捧场。
茶茶也想让人看见她的闪光点,渴望舞台下是有人为她而来。
*
元旦前一天有彩排。
所有节目的剧组都在学校最大的剧院里等候上台。
茶茶和社团的人都穿着戏服坐在观众席候场。
沈执重感冒爬下床,穿好外套,赶在彩排结束前去往剧院。
室友以为他是去看姜妙颜彩排,也没拦着他。
沈执先去了后台,他拖着沉重的身躯,找了一圈,也没有在后台找到他想见的人。
后台兵荒马乱,表演人员都忙着化妆。
沈执听见有人大声问了一句:“艹,门后面这束玫瑰是哪个节目的道具啊?!”
“不是道具,刚送过来的,不知道是谁送给数学系楚茶的花。”
“九十九朵红玫瑰,这他妈的是追求者吧。”
“应该是吧,”沈执眼前眩晕了一瞬,脑子仿佛变得更加沉重。
第22章
沈执忽然间意识到,茶茶将来或许是会属于别人的。
一些小事情,猝不及防闯进他的脑海。
他想起来茶茶初一收到的那封情书,给她写情书的男孩风趣幽默,运动细胞发达,长得也不差,那时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情书不能给她。
即便后来因为他把情书还给了茶茶,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和目的,还说了一句“不要早恋”之类的话。
茶茶从来都是不缺人追的。
她也不是非他不可。
沈执吸了吸鼻子,晕乎乎的脑袋愈发的重,一双腿脚宛若灌了铅似的沉,重感冒导致他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视线模糊,脑子昏沉。
化妆间的学姐认出了他,“沈执,来找姜妙颜吗?她去换衣服了。”
沈执张了张嘴,轻声说话嗓子也疼,“不是。”他咽了咽喉咙,哑着声音说:“你知道茶茶来了吗?”
学姐愣了两秒,尴尬的笑笑,“她好像在前边,观众席那边。”
沈执低声道谢,拖着病体从后台走到台前,他悄声掀开角落旁的幕布,目光定在台下——茶茶演的是部西欧剧本里的公主殿下,穿着中世纪衣裙,锁骨凸起,肩颈雪白,极挑身材的裙子勾勒出她的身材,腰肢纤细。
柔软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头发上戴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皇冠,脖子上是一条颜色纯净清透的钻石项链。
她提着裙摆,坐在椅子上,神态自然放松,嘴角挂着惬然的笑意,看上去真的像高贵的小公主。
饰演男主的男孩等的太无聊,给他们说了个笑话。
茶茶是个笑点很低的人,弯弯的眼睛像个月牙儿,脸颊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剧院里的光束都偏爱她,恰好从她的头顶倾泻,特别漂亮闪耀。
话剧社团里都是一帮有才又有趣的人,笑话段子连说不停。
茶茶笑的直咳嗽。
沈执已经很久没在她脸上看见过那么明媚温暖的笑容,两颗可可爱爱的虎牙隐隐可见,他没有勇气走出去。
沈执回了宿舍,有时候他也恍惚,好像自己和茶茶还没分手。
神情恍惚到早上七点钟醒来的时候,还会习惯性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叫她起床。
他这些日子都没有吃过早饭,因为没人会再不厌其烦一遍遍和他科普不吃早饭的危害,没有人会每天清早都陪他去食堂。
他习惯了她的存在。
也习惯忘记了她的存在。
时间太久。
久到他以为茶茶永远不会离开。
*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首都大学元旦晚会如约而至。
茶茶没上台之前就很紧张,没轮到他们组之前就不断喝水,厕所都跑了两三回。
社长在她耳边加油鼓劲,“不用紧张,今天我们的节目就是最牛逼的,你也是全场最美的。”
茶茶又咽了一口矿泉水,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不行,学长,我还是好紧张啊。”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登台表演过,这还是第一次。
她其实有点怕被那么多双眼睛注视打量。
社长:“啊啊啊其实我也紧张!”
男主说:“我就不一样了,反正我从小丢脸就丢惯了,半点不虚。”
茶茶:“……”她都想跑路了!
茶茶深呼吸两口气,拿出小镜子检查一遍自己脸上的妆容,她还挺漂亮的。
男主角为了缓和气氛,主动问起昨天那束玫瑰,“茶啊,你知道那是谁送给你的吗?”
茶茶摇头:“我不知道。”
她认真道:“毕竟追我的人那么多,我也分不清是哪一个。”
“……”“……”男主角表示很欣慰:“都会开玩笑了,看来是不紧张了。”
茶茶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貌似是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