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同伴付钱的时间,茶茶的手指摆弄起桌上的叠纸,不一会儿就叠出了个小青蛙。
有人抢过她手里的小青蛙,仗着身高优势捏在手里,故意抬高手掌不让她碰到,“哈哈哈,这个小青蛙叠的真够传神!”
茶茶脸红了红,跳起来要抢回自己的作品,“你还给我!你好烦啊!”
男孩嘿嘿嘿笑起来:“干脆送我算了。”
茶茶才不要送给他,“你还我。”
她嘴上嚷嚷着,怎么跳都够不着他的手。
沈执静静望着,忽然迈开长腿朝她走过去,替她拿回了男孩手里的小青蛙,递到她面前。
茶茶脸上的表情一僵,沉默了。
沈执的手落在半空,良久之后,他把纸青蛙放回桌上。
社长结完账说:“走吧,回去了。”
茶茶点头说好,跟着他们一块走了出去。
男孩要拿上她叠的纸青蛙,茶茶用力按着他的胳膊,声音虽然很小,也足够周围的人听见,她说:“我不要了。”
她不想要了。
沈执眉眼神色阴冷,表面覆着层刺骨的冰碴,清淡寡情的五官稍显凌厉,他大步上前,想拽住她的手腕问她,她是不是真的已经厌恶他到这种地步?
手指在碰到她衣角的瞬间,又收了回来,脑子里回荡着那天她红着眼对他说的那四个字:“不要碰我。”
她脸上的抗拒,真情实感。
沈执蜷缩着收回手指,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店门。
冯景年觉着稀奇,他问:“既然分手了,就断干净点,况且你不是只把她当成邻家妹妹吗?又不喜欢她是吧?”
沈执沉默。
冯景年搭着他的肩,“不过你俩分手的时候闹得是不是很难看?我真没见过你女朋友这么决绝的一面。”
沈执双手握紧,“是,很难看。”
十几年的友谊毁于一旦。
沈执有点分不清他到底在舍不得什么?割舍不下的是三分欢喜的爱情,还是这么多年的友谊?
沈执也没什么心情吃饭,他说:“你们吃吧,我买单,我先回去了。”
不知不觉间,地上的积雪已经快要没过他们的脚踝,半道又下起大雨。
一群人被困在路上,迫不得已在屋檐下躲雨。
茶茶本来想打电话让室友打伞来接她,手机没电,关机了。
等了几分钟,雨势稍微小了点。
“不然我们跑回去得了。”
“不行,太冷了,淋雨要被冻死。”
茶茶也这么觉得,太冷了。
于是他们开始各自给在宿舍的舍友打电话,得到回答都是——“你谁?滚!”
“去死!”
“我裤子都脱了。”
茶茶已经做好等雨停才能走的心理准备,昏黄路灯下有道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男孩穿着高领黑毛衣,光影笼罩下的皮肤白皙,修长的手指里握着一把伞,等到走近,茶茶才看清楚他的脸,她有些吃惊,“故故,你怎么来了?”
于故从开学起就很忙,被老师抓过去做实验做报告做研究,每次得了空闲来见她,都累的不行,她和沈执分手之后,他偶尔疲倦,就会抱着她,把下巴放在她的肩上,低低地说自己好累。
夜色昏暗,于故站在台阶下看着她,“下雨了,来接你。”
也许意识到自己说的太简洁,他又解释:“她们说你出来聚餐了。”
茶茶蹙眉,“你下回出门穿多点,今天晚上好冷的。”
于故一向愿意听她的话,点了点头:“好。”
他忽然背过身,在她面前蹲下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被这么多人的视线看着,茶茶脸颊发热,“不用,我自己能走。”
于故很固执,“上来。”
积雪太深,她穿的是普通的小皮靴,走不了两步就要进水。
社团的男同学开始起哄,有拿出手机拍照的,还有人大声吹起口哨,“茶妹,搞快点啊!”
“你不上去,我可就上哥哥的背了。”
“呕,你要点脸啊。”
茶茶硬着头皮爬上于故的背,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她单手撑着伞,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实验做完了吗?”
于故也是刚从实验室出来不久,一天没有睡觉,嗓子有点哑,他说:“嗯,做完了。”
茶茶说:“那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于故点头,脚印落在雪地上,背着她快到宿舍楼下时,说:“周六一起去游乐园,好不好?”
茶茶下了地,抱歉地看着他,“周六我和朋友约好了去滑冰,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去滑冰吧?”
于故只是想和她待在一起。
对去哪里并不挑剔。
他说好。
然后把伞留给了她,眼帘惺忪,看得出真的是困了,他说:“我回去休息了,晚安。”
“晚安。”
*
茶茶平时很宅,也不会滑冰。
这几次只要有约,她都会出去,虽然她看着和没事人一样,但有时候去食堂吃饭,都会想起沈执,学校里有他们回忆的地方实在太多,触及那些回忆还是会伤心。
茶茶远不如表面那样潇洒。
情伤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够愈合。
她需要找点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要慢慢的走出来,而不是在沈执面前故作坚强。
周末下午的滑冰场里,除了他们,真的就没什么人。
这次约她出来的是校学生会的成员,除了她之外,还叫了不少人。
茶茶不太会滑冰,穿上冰刀鞋后,扶着栏杆颤颤巍巍学走路,于故跟在她身后,很有耐心:“慢慢来。”
茶茶不敢松手,速度就和蚂蚁爬差不多:“故故,不然你自己先去滑两圈吧。”
于故说不用。
几分钟后,滑冰场上逐渐多了一群人。
茶茶抬头就看见了姜妙颜,还有沈执和他宿舍里的舍友。
姜妙颜和沈执的舍友有说有笑,似乎很聊得来。
这几年,她越长越好看了。
美艳不可方物。
乌黑卷发,艳丽而不俗气的妆容,笑容格外明艳。
茶茶强迫自己移开眼睛。
她这几天也听说姜妙颜好像和沈执在一起了的消息,还听说他们经常一起去食堂吃饭。
学生会那名学姐有些奇怪,“咦,沈执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她问过沈执。
沈执说过不感兴趣,没有时间。
“你也不看看还有谁来了。”
“谁啊?”
“姜妙颜,他们还是初中同学,感觉沈执很喜欢她啊。”
她们没注意到身后的茶茶,说话也就没刻意避讳。
学生会的那名学姐还是觉得不对劲,“不是吧,我叫他的时候,他知道姜妙颜也会来啊。”
但他当时真的毫不犹豫一口回绝。
沈执拒绝后,学姐才邀请了茶茶,这样他们遇不上,就不会尴尬。
“那我也不清楚。”
茶茶微微抬起脸,浅淡的目光朝沈执那边扫了过去。
她看见姜妙颜洋溢着笑容,双手搭在沈执的胳膊上,“我不会滑,怕跌倒,先扶着你,你不要介意哦。”
过了一会儿,姜妙颜能在冰场来去自如,就放开了他的胳膊。
姜妙颜看见场边的茶茶时,眼神倏然一亮,她如风般自由,滑到她面前,“嗨~茶茶~”她又看见茶茶身后的于故,眯眼笑笑,热情打招呼,“于故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于故依然没有回应。
姜妙颜仿佛习惯了这种待遇。
姜妙颜对茶茶也很热情,明明她们在初中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围在她身边的好朋友里也没有她。
“茶茶你不会滑,我可以教你哦!”姜妙颜握着她的手,“首先你要放松自己的身体,然后……”茶茶却没注意她在说什么,目光落在她口袋里露出的手机挂件上,红色福娃,傻里傻气。
这是她高考后和沈执一起出门旅游,她在法喜寺帮他求来的御守,她当时虔诚求神拜佛,为他祈福守平安。
茶茶的眼神越来越凉,她忽然挥开姜妙颜的手。
姜妙颜被她吓到,愣了愣,“茶茶,你怎么了?”
她怎么忽然间生了好大的气?
第20章
茶茶忽然挥开她的手,姜妙颜没有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于故清冷的视线只在她身上扫了一秒,事不关己般的冷漠,没打算屈膝降尊弯腰伸手扶她一把。
众人回过头,看见姜妙颜坐在地上起不来,茶茶则冷着张脸不说话。
这一幕,怎么看都像修罗场。
学姐赶紧把姜妙颜从地上扶起来,“你还好吧?”
姜妙颜拍掉手掌心里能冻死人的冰碴,“我还好。”
姜妙颜走哪儿都能吃得开,大方开朗,平时只要开口就会帮你的忙,所以人缘是真的不错,和她关系好的朋友当然看不下去,“茶茶,你没事推她干什么,在冰场上摔倒了不是好玩的。”
“是啊,你没摔过所以不知道疼。”
她们虽然没有明说茶茶是故意推到姜妙颜,但是她们的眼神里仿佛已经认定了这回事。
茶茶浑身发抖,倒不是被这几句误解气的,而是自己的心意被轻飘飘的转赠给别人。
她咬着牙齿,“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推她,对不起。”
姜妙颜表现得很大度,“我真的还好,茶茶,你没事吧?”
隐忍到了尽头。
就有一次极致的爆发。
茶茶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弯腰蹲下来,手上动作用力,手指颤抖的解开滑冰鞋的鞋带,她不会滑冰,如果想要穿越冰场,只能脱掉鞋子,穿着薄袜踩在冰面上,彻骨的寒气贴着皮肤入侵身体,她却丝毫不觉得冷,她跑着出了冰场,冲到沈执的面前。
少女一双圆圆的眼睛里面装满愤怒,握着拳头,她嘶哑着喉咙,语气非常的冷,“沈执。”
沈执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少女,心漏了一拍。
姿态不再淡定从容,有几分难以窥探出的紧张和僵硬,少年笔挺站在她前方,比起高中的他,多了些斐然的气度。
他还是那么好看。
茶茶盯着他的脸,她的声音好像是从胸腔里溢出来的,沙哑冷漠,她说:“上回我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沈执心中不安,“什么?”
茶茶眼睛被他逼红了一圈,“我让你把我送给你的东西,都还给我。”
所有。
只要现在还存在的,她都会要回来。
她的心意,被人随意践踏,被他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哪怕今天沈执把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满怀虔诚求来的祝福扔掉,也比送给别人要好。
沈执喉管犹如刀割,大口呼吸胸腔也堵着沉郁气息,“你是认真的吗?”
茶茶眼神倔强,一字一顿道:“是,你全都还给我。”
沈执隐忍不发,“给我几天时间准备一下。”
茶茶说:“就今天。”
沈执抬起双眸,神色不再轻松,“我还没整理。”
茶茶声音轻但是却很淡,她说:“没关系,我陪你去拿。”
沈执不再吱声。
茶茶态度决绝,眼神认真,没有任何妥协回转的余地,她每个字都说出的无比清晰:“我让你还给我。”
沈执紧握的十指又慢慢松开,“好。”
他们俩临时离开。
于故也跟着茶茶一块走了。
其他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丧失兴致,也都各自散了。
茶茶和沈执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沈执紧紧绷着表情,带着她去了宿舍。
茶茶让于故先回去。
于故不肯先走,他说:“没关系,我等你。”
沈执的宿舍干净整洁,比绝大多数房间都要干净。
茶茶送给他的那些礼物。在上回她提出来的时候,沈执其实就已经理的差不多。
但他就是舍不得还给她,交出去。
东西不少,基本都装在一个很大的纸箱里。
茶茶打开箱子,一样一样的翻看。
有景区的纪念品。
有名牌衬衫。
还有很多她亲手制作的手工品,可能不怎么值钱,但都是她的真心。
茶茶一样样数清楚,随后她合上纸箱,抬起苍白的小脸,“不止这些,还有别的。”
沈执白着脸说:“没有了。”
茶茶将箱子抱在怀里,她笑了一下,笑容无力且冷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