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神医日日都来替沈骊杳诊脉, 每日帮着煎药。
再有两日, 她就能对外宣称,她的身子骨彻底好了起来。
这日, 祁神医刚帮着把药煎好离开, 碧儿帮着把药偷偷倒掉,满院子都还是药味时,外面响起莺儿惊慌的声音,“世, 世子, 您不能这样闯进来, 等奴婢去同大姑娘通传。”
沈骊杳皱眉。
姬无忧来了?他过来作甚?该不会来相信二房是无辜的,然后来质问她?
姬无忧满脸焦急的站在垂花门前,眼见丫鬟们不让他进, 他只得道:“劳烦帮我通传声, 我想见沈大姑娘。”
莺儿进来跟沈骊杳说了声, 沈骊杳很干脆说,“不见。”
她可不想见姬无忧,让他进来质问自己。
莺儿去回了姬无忧,姬无忧听闻沈骊杳不愿见他,脸色微沉,直接点了莺儿的穴道,让她站在垂花门前, 然后闯了进去。
一路都是丫鬟们的惊呼声。
知晓姬无忧闯进院子里,沈骊杳蹙眉,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什么地儿都闯。
她让碧儿扶着直接出了房门,见到姬无忧站在廊檐下,沈骊杳生气说,“姬世子,你这是作何?难不成还是来替二房出气的不成?”
姬无忧沉着脸,“我在你眼中便是这样的人?”
沈姬杳反问他,“难道姬世子不是这样的人?不管沈骊芸做出什么事情来,你都觉得她美好无辜,觉得我蛇蝎心肠。”
“不是。”姬无忧脸色有些红,“我没有这般想,我今日过来只是想看看你,我知晓你中毒的事情……”
沈骊杳淡声道,“怎地,沈骊芸做错事情,不敢来看我,只让你过来?”
她脂粉未施,脸色微微有些白,唇色也很白,看着弱不禁风。
姬无忧心里有些疼,他道:“不是如此,我知是芸芸的母亲做错事情,所以芸芸不好来面对你……”
“你对你的芸芸倒是信任得很。”沈骊杳嗤笑,“大概也就你才会相信,对我下毒的人会是她的母亲。”
姬无忧眉峰皱起来,“芸芸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沈骊杳道:“罢了,我不想与你多言,也无需你来看我,还请姬世子离我远些便好。”
她说完,转身回了房。
姬无忧神色郁郁,他来之前去寻过芸芸,其实对这件事情,他有过怀疑,怀疑是芸芸下毒,但见芸芸哭得伤心,告诉他,“无忧,我没想到母亲会为了我做出这种事情来,我,我真的无脸面去见大姐姐。”
当时听闻这话,他既担忧沈骊杳,又有些怀疑芸芸。
但他与芸芸相处这些日子,她都是善良的,想必下毒真是孙氏所为。
可现在听了大姑娘的话,他迟疑了。
姬无忧又过去二房,沈骊芸神情郁郁,眼眶还是红的,见到姬无忧回来,她忙起身,“无忧,大姐姐的身体如何了?”
她的眼睛红通通的,看起来很伤心的模样。
姬无忧盯着她问,“芸芸,你大姐姐中毒的事情当真是你母亲做的?”
沈骊芸心中一惊,委屈道:“无忧你这话是何意?难不成你怀疑这毒是我下的?”
“给沈大姑娘下毒的人在哪?”姬无忧问。
沈骊芸脸色微变,半晌才慢吞吞道:“她既做出这种事情,祖父自然不会让她活着,已经乱棒打死。”
姬无忧没再说话,但他心里存了疑惑。
离开沈家,姬无忧派人去打探四儿的下落。
四儿并没有像沈骊芸说的那样被沈有福乱棒打死,她被打了五十大板,然后关在了柴房。
等伤势好些后,四儿一家子应该都会被发卖出去的。
到了年后,沈骊杳身体已经康复,准备去京城的事宜。
四儿伤势也已经好了,沈有福把四儿一家子都发卖了出去。
沈有福没要四儿的命,但再发卖出去的奴仆,通常是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做的都是最粗壮的活计。
姬无忧寻到了四儿,问过她到底是谁指使她对大姑娘下毒的。
四儿沉默下说了实话,“是二姑娘,奴婢姐姐在二姑娘身边当差,偷拿了二姑娘的首饰,二姑娘用这个威胁奴婢,让奴婢给大姑娘下毒。”
姬无忧难以置信。
他没在去寻沈骊芸质问什么,他无法相信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姑娘家会是这样一个人。
姬无忧知晓沈骊杳这几日就要启程回京城。
他也跟着一起回了京城,甚至没有同沈骊芸告别过。
…………
沈骊杳是坐马车去的京城,路上差不多走了十日才到京城。
京城比益州大了许多,绵连宏伟的城墙,都让沈骊杳忍不住探出窗帘外观看。
她这次来京城,身边的四个丫鬟也都带了过来。
还有爹爹跟三叔父都跟随他一起来的京城,加上仆人同行李,浩浩荡荡的好几辆马车。
进到京城,里面的集市也更加繁华整齐,和益州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益州很多都是毛料铺子,所以总体上不太美观,但京城的铺子都是井然有序,没有随意摆摊的,摆摊的要去专门的地方摆。
沈骊杳心情有些激动,这里就是京城,她与姬承舟已经大半年未见面,他在京城不知道如何了。
一行人找了间客栈先住下。
是京城最好的客栈,也比较安全。
休息了一日,次日,沈大老爷和沈三老爷先去寻宅子。
总不能一直住客栈里头。
而沈骊杳则领着丫鬟在几条集市上溜达一圈。
她看的多是首饰铺子,虽是京城的首饰铺子,却还没她在益州的玲珑阁好。
光是首饰的花样都不如她设计的,更不用提她的玲珑阁里面多是高档和极品的翡翠。
沈骊杳是觉得玲珑阁的分铺开在京城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古往今来,没有女子不爱美,没有女子不爱这些漂亮的首饰。
现在只等着寻到铺子,然后把益州的毛料送过来。
到了晚上,沈大老爷和沈三老爷回到客栈,告诉沈骊杳,已经寻到间四进的宅子,位置也不错,在城南。
城东住的都是皇亲国戚和公侯王爵,城南住的则多是富商。
那宅子就是位富商的,富商做的陶瓷生意,京城也有铺子,不过年岁大了,准备带着全家人回祖籍,所以京城的宅子铺子都要卖掉。
次日,沈骊杳也过去看过那宅子,位置的确不错,家里的铺子也离得不远,都在城南。
沈骊杳又去看过铺子,也挺满意的。
沈大老爷和沈三老爷寻人打听过这家生意人,的确没甚问题,这才买下了宅子和铺子。
沈家人也从客栈搬进宅子里。
才来京城,大家都很忙碌,沈骊杳也忙得很。
沈骊杳给祖父写了封书信,告诉祖父,宅子和铺子都已经寻到,让祖父联络白瑜潮,把她书房那些毛料都送来京城。
宅子也要重新布置收拾,这些都是奴仆的事儿,来到京城整整十日后,沈骊杳才稍微清闲了些。
她清闲下来,就忍不住担忧姬承舟。
可她并不敢打探他的消息……
京城里无人敢议论皇家的事儿,她去过几家茶摊子,都没听人提起关于皇家的事情。
所以沈骊杳打算先去拜访安平郡主巩贞晔。
她与安平郡主这两年一直有书信来往。
她才给公主府递了信儿,次日安平郡主就寻来她的宅子了。
巩贞晔见到沈骊杳时,都忍不住吸了口气,上前抱住沈骊杳,“杳杳,你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她与杳杳已经一年多未见面,相比一年多前,杳杳身姿玲珑,腰肢纤细的她一掌都能握住,肌肤如玉,没有半分瑕疵,这样的容貌待在京城,安平郡主都有些担忧。
沈骊杳也抱着巩贞晔,“郡主,我们都有一年半没有见过了。”
巩贞晔很快抛却心中的担忧,有她护着杳杳,看谁敢欺负杳杳。
两个姑娘家进到房里,丫鬟们端上茶水和果子退下。
两个姑娘一年多未见,有许多的话要聊。
就这样聊到晌午,巩贞晔留在沈家用过无膳,用过午膳后,两个姑娘脱了靴,倚在塌上歇息。
沈骊杳也告诉巩贞晔,白瑜潮下个月会帮她把毛料全部运送来京城。
听到白瑜潮下月也要来京城,巩贞晔脸蛋微红。
沈骊杳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轻笑,她知晓郡主喜欢白瑜潮,两人平日书信往来,郡主早早的就告诉她了。
而且沈骊杳清楚,白瑜潮对郡主也不是无意。
因为她也常与白瑜潮书信往来。
白瑜潮也总同她聊起安平郡主,语气从一开始的冷淡,到后来的无奈。
可见他也不是完全对郡主无感。
三人之间的书信来往,她与郡主和白瑜潮都保持在两个月一封。
但郡主和白瑜潮的书信来往,几乎是几日就一封,郡主几乎每日都在给白瑜潮写信。
沈骊杳就忍不住想,这大概就同她现代那种网恋一样,联络久了,自然就会产生好感,产生感情。
巩贞晔害羞,不再谈白瑜潮,问杳杳,“杳杳,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子?可定了亲事?那谢家公子竟退了亲事,真真是该死。”
这事儿也是沈骊杳写信同郡主说过的。
想起‘谢固堂’和姬承舟,沈骊杳笑盈盈的,“倒是有了意中人,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郡主,待我们定了亲事后再同郡主说好不好?”
巩贞晔见杳杳这般说,自然不会死缠乱打的问。
两人就这样聊着,天色已快暗下去,巩贞晔念念不舍的说道:“杳杳,明日你来公主府寻我玩吧,公主娘说想见见你。”
“好。”
沈骊杳清楚,她想在京城做生意,有些人脉就不得不扩展。
巩贞晔笑道:“杳杳放心,公主娘很喜欢你的。”
她之前带回来的那些玉肌膏,乌发膏,公主娘用了后改变也很大,所以公主娘一直对杳杳很好奇。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沈骊杳送郡主离开。
——————
皇子府。
魏镇眼看时辰不早,过去书房想要催促大皇子入睡。
姬承舟这会儿还在批阅公文,听见魏镇的声音,他道:“进来吧。”
魏镇进来后道:“主子,时辰已经不早了,您该去歇着了。”
姬承舟嗯了声,“你先下去吧,不必管我。”
魏镇迟疑下,到底还是没忍住,“主子,沈大姑娘已经来了京城。”
自姬承舟回京城已经大半年,他为杜绝所有对沈家的危险,一直未联络过杳杳,他不敢有半点冒险,没除掉尤贵妃,没登上那个位置时,他绝不会让沈家有丁点暴露的风险。
可现在他听闻杳杳也在京城,他的心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姬承舟看了魏镇一眼。
魏镇忙道:“是属下前两日在集市上无意中瞧见的,然后跟着看了看,沈家人现在住在城南,主子,您可要过去瞧瞧沈姑娘?”
姬承舟不言语,他半垂着凤眸,悬着的手臂一动不动,半晌后他才说,“不必了。”
皇子府周围全是眼线,他不能冒半点险。
魏镇忍不住叹息了声。
姬承舟问道:“交代你办的事情可都办妥当了?”
魏镇正色道:“主子放心,属下都已经办妥。”
他知晓主子的打算,不出意外,再有三四个月,主子的计划就该成功了。
姬承舟到底还是没去看沈骊杳。
哪怕皇子府有条暗道,他也未曾有过半分想法,从暗道出去的确不会被周围的眼线发现,可他还是舍不得冒险,他不想杳杳受到任何伤害。
只是,次日一早,他骑马去了城南的一间书肆。
这间书肆他常来,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说也是巧了,沈骊杳这日起来梳洗打扮一番,用过早膳后,带着给公主府送得礼就乘坐马车前往公主府。
她带着帷帽,车窗上的帘子也是半拉开,她很喜欢看京城集市上这种繁华的模样。
路过一间书肆时,沈骊杳猛地怔住,她似瞧见了姬承舟。
他正好从书肆出来,抬眸那瞬间,也望见了马车上那抹熟悉的身影,哪怕她还带着帷帽,姬承舟也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的目光从她被风掀起帷帽露出的半面脸颊上略过,神情都没半分变化,却无人知晓他指骨已经捏的发白。
沈骊杳也抓住车窗沿边,她心跳得厉害,但没有让车夫停下马车与姬承舟打招呼。
他肯定不是偶然出现在书肆的,怕也只是想见她一面。
连见她一面都如此艰难,可想而知他眼下的处境。
沈骊杳有些心疼他,等马车拐弯,再见不着他的声影,她才把车帘子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