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别说了,赶紧跟上吧,”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冲他弯弯唇角,“……大少爷?”
蒋成:?
还别说,被她陡然这么一打趣,他真就站在原地直发愣了好久。
只等回过味来,才突然莫名有种被“宠爱”的感觉,不由自主,也跟着笑起,几步跟到她身旁去。
咳。
简直享受死这种没有拘束的“甜蜜生活”了——某人想。
只可惜这小小甜蜜并没能持续太久。
很快,他们便经由蒋氏分部派来接送的司机,直接移步到蒋家在新加坡圣淘沙湾的私人豪宅。行李运送这类小事,自然也有在这边、蒋母早已提前为他们雇好的四五个仆从接手。
不过舒沅一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常住,是以,考虑到安保已有物业方面负责,只简单着人对别墅里外做了清扫过后,便为几人直接结清了预定的当周工资。
偌大别墅中,随即又重归当初在上海,仅有他们两人居住时的类似情况,安逸且——
“……等等。”
“嗯?”
舒沅彼时刚忙上忙下累完,倚着蒋成的腿躺在沙发上。
玩了半会儿手机,也回复完微信里编辑部发来的修改意见,这才猛地想起最重要的一茬,瞬间直起身来。
“我们跟那个李律师约的时间,”她问,“是不是就是今天,说要一起吃晚餐?”
蒋成点头,“是啊。”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我还得——”
“不用着急。”
她刚要起身,准备去化个妆换身正式衣服,结果还没站起,又被他拽着手臂、拉过坐下,拿他没办法,只得顺着他手指指向位置,复而看向右侧,一窗之隔的别墅露天花园。
“花园?然后呢?”
“再往右。”
他又戳了戳手指。
再往那头看,赫然是另一栋欧式装潢的三层豪宅,比起他们现居这座,有过之而无不及。
蒋成对她坦白:“他就住在咱们隔壁,过去也就五六分钟的事,你累了先睡一会儿,到点了,我叫你就行。”
舒沅听懵了。
“……哈?”
所以,蒋成这厮说什么过来咨询律师,说得头头是道,搞半天就是和邻居喝喝茶,纯粹就是找了个借口,带她来新加坡避风头度假?
“是真的。当时他不是救了我,所以我爸为了感谢他,直接送了他那栋别墅,”蒋成耸耸肩膀,满脸无辜,“真算起来,他才是这里的老住户,我们一家到这边来住的次数都少,但我妈很喜欢这片花园,我们不来,就经常把钥匙交给他,偶尔会托Uncle安排人到这边来除除草浇浇水,所以,你就当跟邻居聊天,没必要特别费事。”
这还特别费事?
这都已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吧。
舒沅听得无奈,一手戳向他额头。
可最后,还真就没扛住他的“花言巧语”,也因为昨天又没睡好,于是到底还是上楼,到主卧补了个回笼觉。
蒋成也没来吵她。
等到一觉好梦睡醒,已经临近傍晚。
别墅里寂静无声,舒沅在黑暗中适应良久,才从陌生的环境里勉强恢复精神,摸过床头手机一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十来条未读微信信息。
点进去,最顶便是宣展发来的五条。
【你来新加坡了吗?】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现在也从学校回来,呆在新加坡了。】
中间间隔大约二十来分钟。
他又发了三条,这次却都简短很多。
【有空见面吗?】
【有话想跟你说。】
【关于】
关于什么?
最后这条,像是刚打了一半就被人放弃,格外突兀,也没有任何其他补充。
卖关子也不是这么卖的。
舒沅对这孩子的行为,一向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半天,只觉得他大概又是想找个理由约自己出去,但她在新加坡只想一切低调,于是反复看了几遍,终究也没给回复。
至于底下另外六条,除了编辑又一次回复来的修改建议以外,出乎意料,还有宣扬突然发来的两条消息。
【听说你的新小说进展不错,为你高兴。】
【怎么样,官司的事有进展了吗?】
舒沅:“……”
法务部的人都是你派的,这不明知故问吗?
她心里腹诽许久。
无奈人家毕竟曾经是她顶头上司,不比同辈甚至小辈的宣扬,她虽现在对他膈应得很,想了想,还是只得打字回复——
才刚打了个“谢”字。
手机屏幕最上方,突然不合时宜地蹦出来一条最新新闻。
她本想划开,冷不丁打眼一看,却登时瞳孔微缩。
“什……!”
几乎瞬间。
她退出跟宣扬的聊天框,点回宣展头像,飞也似的打字发问:“新闻是真的吗?”
“你现在在哪?”
“天哪,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你现在安全了,一定尽快给我回复!”
对面仍毫无反应。
她心如乱麻,深呼吸片刻,只得又一次不确定的看向那条新闻。
“车祸”、“三死两伤”、“重伤”等字眼,一个一个在她眼前拆解又组合,而所谓的事发时刻,竟然就那么好死不死,正是宣展给自己发来消息的同一时间!
她不喜欢这种巧合。
尽管她从不曾和宣展有超出普通友谊的联系。
但这一刻,极大的恐惧和负罪感还是将她瞬间包裹。
也彻底体味到什么叫欲哭无泪。
舒沅仓皇着思索了几秒,依旧静不下心来。
一时间,也顾不上所谓的约定晚餐,顾不上自己身上还穿着哆啦美卡通睡衣,直接便赤脚跑下了楼,喊了声——
“蒋成!你知不知道,宣……”
宣展出车祸了。
现在生死未卜。
她后话全哽在喉口。
只因下到楼梯口,才突然发现,一楼沙发两侧,除了蒋成之外,看背影,还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听到她这一声匆匆喊话,两人倒是齐齐扭过头来。
那中年男人一身银灰西装。
他长着一张板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正气凛然,且肉眼可见的不苟言笑。见她着装并不得体,更是只做示意性地微微颔首,便很快礼貌回过头去,避开与她直视,引发冒犯的误会。
“这位就是李立文律师。”
蒋成夹在中间,还是按例做了个介绍手势,“阿沅,我们都叫uncle lee就可以了。”
说完,他起身到她面前来。
微微侧身,彻底挡住她叫人余光瞥见的可能,复又伸手,帮她把靠近颈边的两颗扣子系好。
“先上去换身衣服?”
他低声:“随便的休闲装就可以了。”
舒沅其实也没太听清他说什么,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方才突然看见那新闻的惶恐和惊吓却仍未消散。
她下意识紧紧攥住他手。
“我刚才、看到新闻,说是宣展——”
话音未落。
舒沅眼角余光,忽而瞥向客厅电视屏幕,脚下登时一抖。
要不是蒋成及时伸手把她搀住,她甚至险些站不稳脚。
宣展。
Steven. L. Zack。
此刻他的姓名,正出现于新加坡各大电视台的紧急插播新闻中。
“一起严重车祸,造成三死两伤!”
“其中,唯二的两名幸存者,除了副驾驶座上幸运避开剧烈迎面撞击的记者Annie,还有传媒大亨Richard.L.Steven的爱子——Zack.L.Steven!”
“目前记者正在现场,为您实时转播!”
屏幕上,满脸鲜血,脑袋无力耷拉一侧,从已然被撞击变形的宾利后座被抬出来的伤者,可不就是一个小时前,还发信息希望能跟她见一面的宣展?!
舒沅捂住嘴。
那一刻。
她实在说不清是为朋友的死里逃生而感到庆幸,抑或为他飞来横祸而感到由衷悲痛。
蒋成循声望去,显然也注意到电视上播报内容,面露震惊。
整栋别墅里,情绪最平缓无波的,只当数把那手中玩着电视遥控、身体一动不动的高大背影。
继而。
“滴”一声。
李立文律师,毫不留情地转开频道,换成个法律科普节目,津津有味地观赏起来。
仿佛对刚才的一切惨剧,早已习惯视而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圆伏笔和埋伏笔的一章orz
以及,为了防止各位姐妹觉得突然或者不记得曾经有线索被提起过,我给大家引个路:
第一次提及绑架是在第十二章。
钟秀女士第一次提及和Steven的纠葛在第十五章。
蒋成第一次发现“替身”嫌疑在第三十四章。
以及,其实之前一直有姐妹在评论区说蒋成爱发脾气,乱砸东西,甚至也有好心姐妹私信我问他动手打陈威是不是有暴力倾向(捂脸),之前一直不好明说,写到这里,终于能给成崽“澄清”啦。
其实在当时的绑架事件之后,他一度产生了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如果姐妹们细看注意过,就会发现,其实在他的回忆里(在香港受伤后的梦),六岁到十岁这个阶段,从对父亲言听计从到反抗和轻侮,实际有个很剧烈的转变,而绑架事件就是一切的□□。对于小蒋成而言,他其实是不理解父母为什么对他这么“不作为”,导致他被迫去经历那些血腥的。而父母对他的纵容,甚至允许他自己决定自己的婚姻,接受舒沅作为儿媳妇,其实一定程度上,也有对于险些失去这个儿子的心理弥补。
成崽一直对这件事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只是他从来不说。
所以他极度怕痛,讨厌受伤,讨厌幽闭的环境——如果细看过两人的回忆篇,会发现成崽对于舒沅被关在器材室那件事,表现的是最暴躁的。无论是踹门、斥责、质疑她为什么不反抗。除了对舒沅的怒其不争之外,还有一些对自己童年的压抑回忆在作祟。
八岁的小朋友,真的很害怕。
如果说校园暴力是沅沅子的心魔,那么这次绑架案,就是成崽最大的噩梦,不愿意提起,努力隐瞒,要让自己过得很好赚很多钱,都是为了拯救小时候那个遍体鳞伤,躺在小黑屋里的自己。
希望你们能喜欢这样缺点很多的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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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虽然当天晚上, 话题并没偏离,确实只绕着舒沅那场官司打转。
但整场饭局下来,她还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几次逢着那位李律师主动发问, 抬起头, 都是状况外的呆懵表情。
还好有蒋成在旁圆场, 事无巨细地补充说明。
那位李律师遂就证据搜集和法庭辩驳等等事宜上为他们做了详细解释,末了, 又提出一个此前他们极少注意到的“盲点”。
“我想你们应诉的思路, 是不是太单一了?”
李立文严肃道:“在国内, 据我了解,给名誉侵权下的定义, 指的是‘文学作品、通告文字或着等等其他形式’对于原告方已、经产生了名誉上的消极影响。但我听舒小姐你的说法, 本身你的原著里, 其实并没有明确指向这些被告的真实信息,所以,让人把这两件事牵连在一起的不是你, 而是那个发帖的人,这是其一;其二,当然,也跟我刚才说的那一点有关, 就是这种名誉权侵害的认定,其实除了根据受害人名誉受损的事实之外,还需要考虑行为人的违法行为, 是否和损害后果之间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以及行为人主观上有没有主动侵/犯的意愿。这是一个很关键的信息点。”
“我看你们罗列出来的证据,大部分都是在证明书里本身不存在特定的人物描写,没有点明具体的真实人物,而且当初这些人的校园暴/力行为,确实对舒小姐你产生了一定的心理侵害——这当然也是一种从既成事实切入的好办法。但是如果要我给建议的话,我建议你从我刚刚提到的两点入手,在法庭上着重申辩这两点,尤其是跟你的律师沟通好,不要自己把路走窄了,这会给别人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