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橙——林格啾
林格啾  发于:2020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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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晚上,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依旧没有回复的微信。
  看着电脑上红红绿绿的股市资料,越看越气,越看越气,他大脑突然一下消极罢工,霍然起身,在书房里前前后后转了一圈。
  不对啊。
  蒋成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自己拿着手机想换个身份跟阿沅聊天,还不就是想要真的尝试换个角度了解她,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怎么莫名其妙成了舔狗了,他什么时候竟然这么、这么低声下气了?!
  明明那晚在新加坡也好,甚至那天在养云意外迎面撞上,他每次失眠一夜,想的都是:既然问题的关键在于“你不理解我”,那去理解就好,才不是什么奴颜婢膝换讨好。
  从一种不平等到另一种不平等,不过是把最大的矛盾翻来覆去藏得更深。
  也因此,哪怕他依旧讨厌女生弯弯绕绕说不清楚的小心思,藏在心里又不说出来,说出来又害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但气也气了,恨也恨了,有一件事至少是清楚明确的:来来回回折腾了三年,还不够吗?
  生活不易,蒋总叹气。
  有时候他真的恨不得跑回十年前去。
  先揪着年轻的自己骂一顿:“以后你老婆也是胖子,你能不能别那么外貌协会?还有你装好人的时候顺带别写日记行不行,回去给爷撕咯!毁尸灭迹知不知道?”
  然后,再跑去看看十年前的舒沅。
  该说的话他想过很多很多,尤其是最开始满世界找她那两个月。
  然而说来说去到最后,到今天,他其实也只是想告诉她:你要对自己多点信心,不要害怕。
  还有。
  ——虽然我只是长得帅又有钱,才高八斗且能力出众。但其实脾气很坏,自己大过天,有时候考虑不周全。
  只是,也请你对我多点耐心,给我多一点时间,好不好?
  当然,三年前,她或许也给过他时间,选择,机会,只是他以为总有退路,从不去面对。
  蒋成默然片刻。
  回过头去,又看向书桌上那荧荧亮着的手机屏幕。
  说来也是戏剧化。
  明明他长了这么一张人见人爱的脸,每年前仆后继想上他床进他房间的人,出去能排一个连,他怎么就偏偏这辈子栽她身上了?
  当然,如果要他给回答,也绝对不是仅仅因为她出现在合适的时候,占尽天时地利这样需要“恰好”来成全的理由。
  而是,是她成就了他,从各方面。
  所以他也绝不会放弃她,仅此而已。

  *
  蒋成走回桌前,拿起手机。
  这次他深思更久。
  末了,却只是在对话框里发出波澜不惊的一句:“舒小姐,听说你除了香港,还在爱丁堡念过研究生?”
  这次对面不洗澡了。
  虽然也停顿了许久,但好歹认认真真回了一句:“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他说:“我之前也在爱丁堡,呆过很长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请欣赏。
  “那些年我们所不知道的成崽”。我甜吗我甜吗(真诚脸)——但是下一章真的很甜!
  二更本来以为能写完的orz,但是有个关键的情节点还是想再琢磨琢磨,四点了太困了,最近通宵太多总感觉心脏时不时不太舒服,今天不通宵了orz我们还是晚点见吧,今晚再更~
  感谢在2020-05-25 03:15:06~2020-05-25 21:4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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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我之前也在爱丁堡, 呆过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最后确实得到了回复。
  但其实“任先生”这条信息发到舒沅手上,时机却着实不算太好。
  毕竟,就在五分钟前, 她还正为思绪卡顿的新小说卷首语焦头烂额, 兀自咬着指节, 翻来覆去改着那么一两个字眼。
  心情莫名焦躁到爆, 哪里有心情去翻什么手机?
  她愁眉苦脸地撑颊看向屏幕。
  【我们的人生因何而壮丽?我曾以为答案一定关于爱情。
  然而爱情的结尾并不一定尽如人意。
  而慢慢的,我却终将学会原谅不那么尽如人意的自己。】
  到底哪里感觉不对?
  她念叨了近两个小时, 始终想不明白个中原因。
  事实上, 也正是这种江郎才尽般笔拙的焦虑感, 从回国后就一路伴随着她。
  当生活走向安稳和富庶之后,脱离了最初那种急于传达自我的紧迫感, 她再也无法再像最初奔赴爱大时那样激情澎湃, 用充满感情的文字表达自己关于生活的痛悟。
  她失去了一个作家对于生活的触感。
  ——或者说是痛感。
  所以, 她同样再也无法停留在创作《Fight myself》的时期,从“校园暴力”的主题,去深入人类乌合之众的本质, 去窥探这个社会如何刺激她的自我保护心态,审视自己对于蒋成一度无法摆脱的依赖与爱从何而来,去反思,去挣脱, 去省悟。这对于一个写作者而言,几乎是致命的。
  舒沅放下电脑。
  她窝在沙发一角,而橙子乖巧地窝在她脚边。
  脱离了白日里的喧嚣, 四面寂静,此刻她却只是无声抱住自己,在一个无法突破的问题里打转。
  【舒,永远不要为一时的肯定停下脚步。】
  脑海中,却忽然又浮现那年初次入围詹姆斯·泰特·布莱克纪念奖传记部门时,目睹自己的欣喜非常,导师维特教授给予的忠告:
  “你我都明白,写作是个苦工,何况你是一个纯粹的体验派。虽然学了这么久‘怎么写’,归根结底,你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写什么’——这些技巧和工具永远都只是为你写出想写的故事而服务,你的灵感永远来源于生活,所以,当你的生活不能给你快乐或痛苦的反馈,也就是说,当你走向安逸的时候,你的写作生涯,实际已经终结。”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当时她怔然许久,末了,只是下意识问:“我一直都在试图走出高中留给我的伤痛。但《Fight myself》出版后,我想我至少已经做到了一半,迟早有一天,我会彻底走出去,那时候的我应该怎么做?”
  维特看出她的迷茫。
  笑了笑,大手拍拍她肩膀。
  “希望生活并不总留给你新的伤口。”
  最后他说:“但或许,舒,当你写完了使伤口结痂的故事,哪怕为了自己,你应该试着去发现:如何在伤疤上刺出玫瑰。”
  在伤疤上……刺出玫瑰?
  字面意思她懂,然而怎么去写,又该写什么,舒沅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也正因为她参不透,想不通走出死局的办法,所以才一直在原地打转,从开局极好、捧回沉甸甸奖杯的青年名笔,到现在,虽然不想承认,但沦为三流爱情小说家,她只用了一年半时间。
  犹如她所有的生命力,都在写出那个充满疤痕的故事后枯竭,她的使命已经结束——让更多人从故事中得到启发,停止伤害,但那之后她还应该做什么?她不知道,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甚至如果不是WR的上级负责人凑巧在这个点打来电话,跟她商量过两天能不能去趟香港,跟霍礼杰方面的团队见个面、讨论剧本,她的深夜苦闷还要再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也拜其所赐,她刚想放下手机,就注意到任方发来的消息,莫名其妙,突然提醒了她许多关于爱丁堡的往事。
  正心烦着,遂想也没想,便回复了句:“是啊,怎么了?”
  谈话就此开启。
  舒沅越聊越讶异。
  她是真的没有想过,对面那个聊天时情商极低、极度不会找话题的话题终结者,竟然在聊到许多风闻趣事时,与她有不少难得共鸣。
  他们一会儿一起吐槽爱丁堡永远避不开的啤酒炸鱼排薯条套餐和喝了上瘾的威士忌。
  一会儿,又分享在那买来的格子裙和羊绒围巾,充满J.K罗琳故乡自豪感的哈利波特元素,和永远大排长龙的大象咖啡馆,各种各样千奇古怪的节日;
  他们还一样喜欢卡尔顿山的日落,享受英里大道的苏格兰古典风情,甚至都曾为王子大街上吹着苏格兰风笛的街头艺人放下五英镑纸币;
  也一起欣赏过艺穗节的莎士比亚戏剧汇演,同一年参加新年狂欢的火把游/行,甚至她研究生毕业代表毕业生致辞,对方也说:“那年我刚好在爱丁堡工作,机缘巧合吧,去看了文学院的毕业典礼。”
  这巧合度……简直高得吓人了吧?
  舒沅回想着自己在致辞中的中二发言,登时满头黑线。
  觉得尴尬,只能沉默许久,才想起给自己挽尊:“我当时好像激动了点。”
  是激动了……点,吧。
  毕竟她这辈子错过的致辞机会实在太多。
  高中的时候没能去参加毕业典礼,所以原本属于她的致辞机会,落给了突飞猛进成了第二名的陆尧;
  在港大念书,以学分绩第一的成绩毕业,但因为入读资格名不正言不顺,在准备好致辞稿交给副院长审批后,还是在毕业典礼的前一天通知她不能上台——之后她主动把机会让给了蒋成,两人连夜挑灯修改致辞稿,他顶着俩大黑眼圈上台,她在台下热泪盈眶。
  在爱大终于圆满了她心底从不与人说的小小愿望,所以毕业那天,她其实有些失态。
  最后甚至几乎是哭着,才断断续续说完了最后那一段:
  “我成长于中国上海的弄堂之间,我朴实且平凡的父母,一生最大的心愿之一,是能够看一看世界。如今,他们没能够做到的事,我正在努力的路上。所以亲爱的爸爸妈妈,还有奶奶,不要为我担心,祝福你们在天上过得很好,我永远爱你们。”
  “也感谢,感谢爱大教给我的一切,让我学会用文字表达人世间最美好的温情。我将永不背叛文字,如我将永不背叛生活,谢谢。”
  那天,是她去到爱丁堡以来,唯一一次落泪。
  下台后仍哭得几乎无法自持,只得红着眼睛拍完毕业照,和导师合影,最后,才被林柿扶回宿舍,两个人抱头痛哭。
  当然,她们谁也没问对方,那眼泪背后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是时隔许久提起,她才后知后觉地,为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却哭成个傻子感到尴尬。
  和她聊天的任方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同感,一并沉默许久。
  以她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的了解,她毫不怀疑,任方八成会气死人不偿命的回她一句:“哭了也没事,反正以后也没毕业的机会了。”
  于是,为了好心维护一下这一晚上对方难得天时地利人和、在她这开始营造出的好形象,强迫症如舒沅,在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同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一眼不看就删掉那段答复,让聊天停留在最合适的结点。
  然而结果却竟出乎意料。
  舒沅愣了愣。
  看向对面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最后回复给她的,那一句极平淡的:
  “没什么,其实如果我是你的朋友或者家人,在现场也会哭的。”
  她乐了。
  这人什么时候竟然也有同理心了?
  但很显然,“理解”真的是拉近关系最好的钥匙,于是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匆匆结束聊天,反倒也飞快回了两句。
  【圆】:“哈哈哈,真的吗?”
  【圆】:“不过我是一个人去的爱丁堡,当时决定得很匆忙,差点没进得去。还好最后结果是好的,不然就得在大街上哭了。”
  任成回她一个小猪点赞表情。
  末了,又突然没头没尾问了她一句:“所以,你在爱丁堡过得开心吗?”
  “开心啊。”
  她回答:“虽然在异国他乡吧,也偶尔会想家,但是总比老憋在一个地方好。”
  “那就好。”
  那就好?
  哪跟哪啊,奇奇怪怪的。
  原本还想继续聊下去的舒沅,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情酸得抖出一手臂鸡皮疙瘩。
  ——她就是这样的脾气,谈到了喜欢的话题会很健谈,好像路遇知己,但一到对方真要表露好感的时候,又莫名下意识排斥。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爱丁堡期间,虽然也一直有几个外国男生对她格外亲近(大概率是觉得她做饭香),但受挫多了,后面慢慢地也就不再来往。
  联想起来,她只得无奈笑笑,有些失望,默默把任方也跟他们归类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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