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蒸蒸有直觉,他们是在找萧玉清。
她拖住萧玉清的脚,将他拉扯了进去。
似乎有人朝着她的寝殿外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莫名的紧张起来,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了。
好在那人并未敲门,只是在殿外探查了一番,便匆匆离去了。
待到脚步声远去,她才舒缓一口气,将眸光投向萧玉清惨白的面颊。
他的神色看起来十分痛苦,像是在做梦似的。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相信他。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毕竟话是从萧玉清嘴里说出来的,不过都是他的一面之词罢了。
虞蒸蒸犹豫一下,将指尖轻轻覆上了他的眉心。
梦境无法骗人,她是不是可以透过他的梦境,看到一些被隐瞒的真相?
待她缓过神来,便已经身处萧玉清的梦境。
周围看起来有点黑,像是个暗室一般,她轻手轻脚的向前走去,总算是找到了萧玉清。
一进来便觉得此地眼熟,这会虞蒸蒸才知道为何眼熟,这里是安宁梦境里的地方,也是创造安宁的密室。
萧玉清和安宁并排躺在汤池里,两人都紧闭着双眸,浸泡在血红色药水里,而萧闭迟则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本医书,嘴里还叽叽咕咕的说着些什么。
虞蒸蒸怕被萧玉清发现,也不敢靠的太近,她听不清楚萧闭迟在念叨什么,只能看见他从黑瓷瓶里取出药丸,塞到了安宁的嘴里。
“清儿,可以了。”
萧玉清的脸色不大好看,他面容疲惫的拢上衣袍,从汤池中站起身来:“父亲,雪惜姑姑真的能醒过来?”
萧闭迟有些不耐烦的点点头:“自然能醒来,你泡了一天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萧玉清想说些什么,嘴唇蠕动了两下,终究是没说出口。
虞蒸蒸正想躲起来,眼前的画面却突然变了。
太阳穴处传来阵阵眩晕感,有一种撕裂感传来,疼的她下意识的捂住脑袋。
她本来以为梦境结束了,可下一瞬,她睁开眼睛时,梦境却只是换了个场地。
是在萧玉清的寝殿中,萧闭迟缓缓走进殿内,身后还跟着数名黑衣下属。
萧玉清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后,蓦地睁开双眸,坐直了身子。
当他看到萧闭迟后,身子明显的绷紧了许多:“您怎么来了。”
萧闭迟嘴角含笑:“怎么如今连父亲都不叫了?果真是翅膀硬了。”
萧玉清抿住唇角,攥紧了手掌:“父亲言笑,我还未清醒过来,这才会有所失态……”
萧闭迟打断他:“安宁是怎么回事?”
他的唇色泛白,可面容却依旧镇定:“许是她今日太过慌乱,这才没听清楚父亲传达的命令。我与安宁的性命相缚,我自然不希望她出事。”
萧闭迟在审视他的面容,不知过了多久,才转移开视线,对后挥了挥手。
有人拖进来一个满脸惊恐的女子,她喉间呜咽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玉清看到女子后,脸色变了变:“父亲,聪儿这是怎么了?”
萧闭迟冷笑一声:“她与魔界私通勾结,令衡苏将几千魔修藏于青城山内,害得我御灵派内城弟子死伤几十,你说该不该罚她?”
他的唇瓣轻颤两下:“这不可能,聪儿不会做这种事……”
萧闭迟并未给他多说的机会,只是抬起了下颌:“你们都是我的子嗣,我自然不愿如此罚她,但她背叛了御灵派,我就得给其他弟子一个交代。”
说罢,他便挥了挥手指,他身后的黑衣人手起刀落,女子的一双腿便被齐膝斩断,她倒在鲜红的血泊里,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经疼到人事不省。
虞蒸蒸看到萧玉清惊慌的冲了上去,抱住了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子。
萧闭迟缓声道:“我已知晓鬼王藏匿元神之地,明夜乃十五月圆之日,我势必会拿到他的元神。在那之前,你老实待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许去。”
话止于此,梦境便化作一片白雾,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继续做梦,便自行脱离了他的梦境。
虞蒸蒸对着高烧不退的萧玉清怔愣了片刻,听着屋外下个没完的大雨,烦躁不堪的挠乱了长发。
原来萧玉清没有说谎。
安宁的主人就是假的萧闭迟,萧闭迟明晚上想要对容上动手,听他那个势在必得的口气,指不定与天帝联手,要如何设计容上。
看这缠绵不绝的雨势,指不定要下到什么时候去,容上若是神力没有恢复,明日就是必死之局。
虞蒸蒸不想管他的事,光是想起容上的名字来,她就恨得牙根痒痒。
只用了一张人皮面具,就能把她耍的团团转,让她在他身上哐哐连续踩坑两次,第一次为他挡剑,第二次给他处子身。
耍了她这么多年,性命和清白都给过他,他一定很得意吧?
虞蒸蒸越想越气,要不是容上不在殿内,她都想捅他两剑。
她扯烂了锦褥,从里头掏出来棉花塞到耳朵里,又走到窗户旁,准备把窗户关好。
眼不见心不烦,她就权当自己不知道好了。
她的指尖搭在窗户前,却又蓦地顿住了动作。
七太子的话映在耳边。
——他威胁我找到解药,要不然就让我南海为你陪葬。
虞蒸蒸怔愣一瞬,叩在窗户上的指尖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容上是神,没了元神,他就会魂飞魄散,连投胎转世都做不到。
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
如果世间再无此人,她就会高兴了吗?
不,他会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永生永世无法磨灭。
虞蒸蒸可不想记他一辈子。
她将萧玉清扔到美人榻上,冒雨匆匆离去。
待到她走远了,原本昏迷不醒的萧玉清,却是突然睁开了双眸。
他嫌弃的扯了扯身上的血衣,黑漆漆的眼眸望向窗外渐行渐远的人影,蓦地低笑一声:“哥哥,好好享受最后一夜罢。”
夜色漆黑,雨声潇潇,有一人瑟缩于冰冷的地板上,长发扯得凌乱不堪,苍白的唇瓣泛着一丝血色。
虞蒸蒸破窗而入时,容上正拿着碎瓷片划着自己的手臂,冷白的肌肤上布满刀刀血痕,黏稠的血液顺着他的臂弯流淌到地面上。
她蹙紧眉头,冷声喝道:“容上?!”
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他的双眸缓缓抬起,当他的视线与她相交,他拿着碎瓷片的手指轻颤了两下:“出去……”
他将头埋下,无力的呵斥道:“滚——”
若是他之前如此对她说话,她怕是早就怂着脑袋离开了,可现在她早就不是往日的虞蒸蒸了。
她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不顾他一声声低吼,将倒在地上的容上,打横抱进了殿内的汤池中。
不得不说,萧闭迟还挺会享受的,这圣山上的所有寝殿内,都配备一个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的热汤池。
也多亏了如此,不然她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热水去。
容上的体温冰冷的骇人,犹如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冰棍,她将他放进氤氲的热汤中,撕下干净的裙衬,简单包扎了一下他的手臂。
等她包扎好,一抬头却正好与他的眸光对视上,她并未躲避,反倒是他下意识的别过了头。
虞蒸蒸吸了吸鼻子,毫不客气的褪下他的衣袍:“你是不是不知道疼?”
容上并未搭理她,他垂下眸子,黑漆漆的眼眸盯着雾蒙蒙的热水看去,水里隐约映出了她削瘦的身影。
每到雨夜,东皇祭祀在他背上埋下的咒文,都会在雨中发作,他被抽掉龙筋的脊背传来焚烧的痛感,沸腾灼热的血液在体内滚动,像是要将他撕扯成碎片。
有神力时,他还能勉强忍住痛意,可如今他神力尽失,那疼痛感便被无限放大,犹如千万只毒虫同时在咬噬他的血肉。
越是集中注意力,他便越难耐,他只能用疼痛,来镇压住这份钻心刺骨的折磨。
他怕她会来,也怕她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
所以他闩住了殿门,却没想到她会不择手段,打破窗户翻了进来。
殿外的雨很大,她的青丝被打成一绺一绺的,轻轻颤动的睫毛上还沾着雨露,她温白细腻的小脸经过雨水的洗涤,泛起一抹温暖的柔光。
容上阖上双眸,身子缓缓向下沉去,温热的池水没过他的脖颈,他却没有停下。
他身处炼狱,手上沾染无数人命冤魂,人人惧怕他厌恶他,拼了命的想置他于死地。
但他从未怕过。
事实上,这世间便没有能令他感到恐惧害怕的事情。
直到今日,虞蒸蒸说她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
他怕了。
没见过光明,就永远不会怕黑暗。
可当你拥有过一束光,又怎能再容忍无尽黑暗的日子?
他不会放她走。
“容上,你要是想溺死自己,能不能找个深点的水坑?”
虞蒸蒸跳下汤池,将他捞了上来。
她看起来对他很不满,又或者一点都不在意他的生死,可她轻颤的手臂,却泄露了她慌张的情绪。
容上反手抱住她的身子,将下颌抵在了她的脖颈上:“别离开我。”
他的嗓音沙哑,叩在她身后的手臂微微用力,像一只即将要被主人丢弃的奶狗。
虞蒸蒸垂在身侧的手臂绷紧,身子僵直着,却不知如何回应他。
她来只是为了看他一眼,再把萧玉清的话转达给他。
“容上,你不是小孩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轻叹一声,将他的手从身后拽了下来:“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虞蒸蒸停顿片刻,又道:“我来是想告诉你,萧掌门就是你弟弟,他已经知道你藏匿元神之处,明日会邀你去赏月宴,届时再和天帝联手夺走你的元神。”
容上凝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眸微微闪烁:“又是萧玉清告诉你的?”
虞蒸蒸点点头,思索片刻,又摇了摇头:“不瞒你说,我有入梦术,他跟我说过这些话,我并未相信,趁他昏迷之际,我又用入梦术勘察了他的梦。”
说罢,许是怕他不信,她又特意强调一句:“我真的会入梦术,没有骗你。听我一句劝,赶紧先把元神换个地方藏,等雨停了,你就赶紧跑,千万别去赏月宴。”
容上指尖缓缓叩在她的下颌上,眸光微沉:“你也看过我的梦。”
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虞蒸蒸:“……”
为什么他的重点总是如此清奇?
他竟然还有心思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他现在难道不是应该想想,怎么对付萧闭迟和天帝吗?
她一言难尽的看着他,生硬的转移开话题:“你的药呢?我给你涂背。”
容上望着她的小脸,敷衍道:“没带。”
虞蒸蒸蹙起眉头:“没带?这种救命的东西,你都不随身携带?”
他并未说话,只是眸光淡淡的看着她。
热气腾腾的白雾熏得她脸颊微红,晶莹剔透的露水顺着她的脖颈缓缓淌下,雪白的肌肤如剥了壳的嫩鸡蛋,泛着白莹莹的琉光。
他的喉结滚了滚:“还有别的药,也能缓解。”
虞蒸蒸在水里泡的难受,她站起身朝着池沿走去,毫无防备道:“那你墨迹什么,快点拿出来,我好给你涂药……”
话未说完,她的身子便僵硬住了。
不知何时,他的手指扯住了她的衿带,她这往前一走,那衿带便自己扯开了。
这倒也不是关键,关键是她在寝殿中沐浴过后,并未换上亵衣裤,这衿带一开,白袍里头啥都没穿。
衿带的一端在容上手里,另一端则坠入了汤池中,她转身也不是,低头也不是。
虞蒸蒸咬了咬牙,直接用手拢住衣袍,正要爬上汤池,却被他攥住了脚踝。
容上并未用太大劲儿,只是刚好能令她动弹不得。
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你想干什么?”
容上并未回答她,只是他不断向上摸索的指腹,替他作出了回应。
虞蒸蒸想要给他脑袋上来一脚,让他清醒一下,可她刚抬起另一条腿,他便凑了上去,用手扶住了她踹向他的腿。
这一下,她没伤到他半分,反倒给他行了便利。
白袍松垮的挂在她的肩上,敞着的衣襟微微垂下,容上探过身子,慢吞吞的噙住温软。
虞蒸蒸咬牙切齿的低喝道:“容上,你给我松开!”
明明是恼怒的口气,可在这种情况下,莫名的带上两分娇嗔之意。
容上齿间轻轻咬合,脊背上传来灼热的痛意,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见他毫不理会自己,虞蒸蒸彻底恼了,她现在可是金丹期,她能打不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