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后,连虞太尉的表情都没看便走了。
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把人打死。
她娘当年难产而死,不能说和她这个糟心的丈夫一点儿干系都没有,若非孕期长期郁结,怎么会难产血崩?
慕容澹当初让萱女的赐婚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把两个人凑在一起了,所以婚期定在四月,宜嫁娶又温暖的月份,距今还有一个多月。
若是平常人家一个月也足够准备了,但沈家好歹是有名有姓的,不可谓不焦头烂额,沈之昂最近忙着准备婚事,鲜少出来晃荡,就连吏部那边都频频告假。
慕容澹讨厌沈之昂归讨厌沈之昂,但活没人干了他还要抱怨。人家日常总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嫌人家烦;人家不在眼前,又说人家消极怠工。总归一副尖酸刻薄无理取闹不让人好过的嘴脸。
他嫌沈之昂不干活,但自己还天天挤出时间往虞年年面前晃荡,恨不得在她家周围买座房子,把政务都搬过去,省的来回跑麻烦。
齐娘子嘴不大把门,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小虞娘子得了摄政王的青眼,连带着对虞年年都肃然起敬,不一般啊不一般。
慕容澹就像个瘟神,往虞年年门口一站,她那些桃花基本都散了个干净。
毕竟凉州百姓再自由奔放,也没胆子同慕容澹抢人。
虞年年也知道慕容澹总守在她家门前,便也不肯出门了。
两个人无声的对峙着。
乍暖还寒,早晚温差又大,虞年年昨日晌午在府里逛了一圈,出了一身薄汗,冷风一吹有些着凉。
本以为喝点儿姜水捂一晚上就能好,结果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头重脚轻,大抵是风寒了。
她缩在床里不肯起,浑身都倦怠。
李娘子教人去请大夫来,闵县的大夫是虞年年府上的常客了,一见是冬至,不用说,便收拾东西跟上。
两个人在门前的时候,正遇见逗狗的慕容澹,冬至紧张地给他行礼,“殿下安。”
那大夫也跟着一同行礼,他早听说摄政王常在虞府附近晃悠,原来此言非虚。
“让太医丞跟着一同进去罢。”慕容澹抬手,招呼不远处那一把胡子的老人,虞年年在晋阳的时候,身体一向都是太医丞调养的。
虞年年早就同冬至嘱咐了,不要理会慕容澹,她哪里敢不听话在,只是架不住慕容澹三言两语,“县里的大夫哪能有宫中的太医好?”
那大夫虽然听这话不高兴,但也没法反驳。
冬至跺了跺脚,头上的小铃铛乱响,那她到底是听不听虞娘子的话?
“来,伸手。”温和又苍老的声音传来,虞年年万分熟悉,一下子睁开眼睛,见着的就是太医丞和蔼的目光,像做梦似的。
“我……”她不自觉将手往回缩,眼神瞟向缩在角落里的冬至。
冬至搅着手指,她觉得摄政王说得不错,怎么也要以夫人的身体为重,只要有好的大夫,管他是谁送来的呢。
太医丞这箱已经将手搭在虞年年的腕上,“夫人身体还没调养好呢就走了,我之前的方子还要继续吃,那方子是个好方子,夫人如今月信的时候,想必肚子已经不疼了是不是?”
虞年年点头,“是。”
太医丞虽然是慕容澹的人,但不可否认,他医术的确不错。
初初来月信的时候,痛不欲生,只吃了他几服药,现在便已经不痛了,少遭了不少罪。
太医丞给虞年年开药,冬至从县里请来的大夫则抻着脖子偷师。
虞年年躺在床上裹着被还能听见他们说话。
“这药吃了兴许会嗜睡一些,但就让夫人睡,谁都不要打扰,睡好了风寒自然就去了。但总不能一直吃药,是药三分毒,平日里多走动走动,好好锻炼身体,胜过吃无数药。等回头病好了,我再将药膳送来,保准能将身体调养好。”
李娘子为虞年年这娇弱的体格愁白了头,眼下一听,当即千恩万谢的将人送出门去。
慕容澹还站在虞府门外,一点儿都不怕堕了面子,见太医丞出来,问道,“如何?”
“夫人身体比在王府的时候要好许多,大抵是……”他斟酌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大抵是凉州风水养人。”
虞年年在王府的时候,药也吃着,但好的极慢,多半是郁结于心缘故,再好的药都难治心病。
如今离开王府,远离慕容澹,不知有多开心,心情一好,吃的药也能发挥作用了,所以现如今气色比在王府要好多了。
太医丞自然诊的出,但他可不敢照实话说。
慕容澹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是吗?”他怎么一点儿都不信呢。
“夫人一会儿吃了药,要一觉睡到天亮,这药致人瞌睡,大概会睡的沉一些。”太医丞咳了两声,将话题岔开,又话中有话。
慕容澹看他一眼,忽然懂了。
拍拍他的肩,然后转身离去了。
太医丞受宠若惊的摸着被慕容澹拍过的地方,着大抵是嘉奖?
虞府不是什么贵胄,守卫也并不严密,慕容澹平日里进不进去,全凭自己的良心。
以往还是有良心的,怕私自闯进去让虞年年生气,但多日不见,又听闻她病了,心里实在放不下。
慕容澹夜里带了块儿牛心炙给狗子加餐,看着狗子将东西吃得干干净净,他拍拍狗子的头,“干得漂亮。”
鞋尖在雪上一点,人就不见了。
狗子呜呜咽咽几声,便又顺着狗洞往府里钻,它这几日一天能吃八顿饭,又壮实了不少,怎么挤也挤不进去,它围着狗洞转了几圈,才挪着圆润的身躯去了正门,汪汪叫两声,让人给它开门。
府丁把它拖进来,喃喃道,“你这吃得膘肥体壮,还天天在外头乱晃,也不怕谁把你剁了煮狗肉锅子。”
虞年年喝了药后便歇下,李娘子等人牢记太医丞的嘱托,不敢打扰她休息,所以主院早早灭了灯,黑麻麻一片,又静悄悄的。
慕容澹正大光明便进了虞年年的寝房。
房里燃着炭盆,所以窗微微错了一个细缝。
月白色的床帐尽数撒下,将床榻拢的严严实实。
慕容澹放轻声音,轻轻将帐子挑起,一股淡香混着温热迎面而来,他脸一下子便红了。
只见虞年年侧躺在床上,缩成一个虾米,手里的汤婆子滚到了床角,被子只盖在肚子上,身段曲线毕露,雪白的小脚和被卷起裤角的半截莹润小腿露着。
浓密如海藻的发散在枕上,遮住了半张脸,她也不觉得痒,倒是睡的熟。
慕容澹却觉得呼吸和心跳都加速,口干舌燥,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大抵……大抵虞年年是长大了。
他抬手,给她裹严实被子。
袖子却忽然被拉住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狗蛋儿:看,现在我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可以进去了。感谢在2020-08-14 21:00:00~2020-08-15 21:1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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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虞年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她撑着床,坐起身子,死死攥住慕容澹的袖子,眼睛在昏暗里雪亮, 看得他心里发麻。
……被抓住了。
“殿下……”
“你怎么没睡……”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气氛有些尴尬。
“虽然很不想说, 但我知道殿下的秉性, 所以药就喝了一半。”虞年年微微扬起下巴, 有些得意。
她现在还是迷迷糊糊有些困, 强打着精神同慕容澹说话罢了。
沉默半刻后, 还是慕容澹抬手, 又将被褥把虞年年裹起来, 怕她着凉, “没事,我就是来给你盖个被子, 你睡吧。”
这个见鬼的说法,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法说服。
“以后药不许只喝一半, 这样病怎么能好得快。”
虞年年将脸颊上的发丝扫开, 手臂从被褥里伸出来,跪坐在床上,颇有些严肃意味地看着他,“殿下,今后都不要再来了。你若是不来,我才能放心将药都喝完。”
她说完小小打了个哈欠。
慕容澹沉默了,虞年年继续说下去。
“虽然很不想提起过去,但我还是想说,咱们两个早就已经两清了, 你欺负过我,我也欺负回来了。相见都当不曾认识过成不成?也别互相折磨了,你做你的权臣,我开我的琴坊。”
她真诚看着慕容澹的眼睛。
慕容澹继续沉默,半晌之后才清声道,“我前几日才与娘子初初相见,就已经深陷清海不可自拔。还未介绍过自己,在下慕容澹,凉州人士,年十八,身高一丈一尺(1),家中只有一母,但无需奉养,产业颇丰,足够养活一家老小。我可以带着产业入赘。”
虞年年抱着被褥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这……你耍赖……”
慕容澹轻笑一声,他哪里是耍赖,不过是善用规则罢了。
慕容澹学着沈之昂的语气神态,逐渐逼近,原本就狭小的床榻陡然挤进来一个人,登时变得更加狭窄了,连呼吸都显得闷钝暧昧,“如果娘子还记挂着你的亡夫,我也很大度贤惠的,可以对着兄长的牌位行礼。”
反正都是他一个人。
虞年年被他刺激的头发丝都一根一根竖起来,狭小昏暗之处,慕容澹那张美色惑人的脸愈发显得妖异起来,虞年年脸不自觉红了,赶忙推开他,“你别过来了。”
慕容澹顺势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胸前一拉,语调带着蛊惑,“娘子是觉得我生的不好看,所以不可以入赘吗?”
深更半夜,灯影昏黄,美色当前,委实有些刺激,虞年年没法昧着良心说慕容澹长得丑,“虽然殿下长得好看,但我不喜欢你。而且你今夜不经我同意就擅自闯进来,我很生气。
如果你还不走,我就要叫人把你抓起来了,你自己亲口说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她张口就要喊人,慕容澹飞快将手捂在她的唇上,一股子沉稳的檀香气灌入心肺,虞年年挣扎着脱离他的桎梏。
慕容澹脸上笑容的弧度僵了僵,“我错了,这里给虞娘子道歉,今后都不会了,我今夜良心被狗吃了,明日天一亮就长出来了。”
他又替虞年年裹了被子,转身要走,却发下衣袖又被扯住了,回身看向她。
“还有件事,婚书。”虞年年道,冲他伸出手。
慕容澹心里一个咯噔。
“我前些日子去衙邸查户籍,准备成婚事宜,衙门里的人告诉我,我已经同人结过婚约,登记在册。”她将自己的户口从晋阳迁到闵县,晋阳南衙给她的时候,上头就已经在她的名字后面加了一个红勾,表示已经婚配过,她当时并不清楚这红勾是什么作用。
“我说我丈夫已经死了,眼下要再婚。衙役让我将殃榜拿出来证明丈夫死了,不然以后都不能同旁人缔结婚书。”
虞年年就算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她这已经婚配的标识是哪儿来的。
“当日你说随我高兴,我便写了……”慕容澹声音低了不少,为自己辩解,看样子一点儿都不想将婚书交出来。
“殿下将婚书给我,我就不追究殿下今夜随便进出闺房之事了。”虞年年的手一直伸着,试图同他谈条件。
虞年年细想起来,当日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那都是心灰意冷的气话,结果慕容澹当真的。
她现在生气,但又不敢对他怎么着,两个人身份悬殊,她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即便我将婚书交给你了,你也弄不出一副殃榜证明人已经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我随着你衙门,咱们两个人和离。但既然要去和离,我必然要到场,届时所有人都知道咱们两个写过婚书。”慕容澹复又坐回虞年年的床上,同她一本正经讲道理。
“娘子,怎么了?”两个人情绪激动之下,声音过大,惊醒了外面守夜的冬至,她隔着一堵墙迷迷糊糊问。
“没事儿,你睡吧。”虞年年自然不能让她发现慕容澹在这儿,当即安抚道。
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眼里氤氲出泪水,眼眶红红地瞪着慕容澹。
她哪儿知道就这么和他绑在一起了,这个人还这么无赖,一本正经的和她讲道理,她不想听这些道理。
虞年年气得快要哭了,慕容澹也不敢同她继续讲道理了,连忙抬起袖子给她擦擦眼泪,虞年年将他的手一把拍开,“你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