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千户——白鹿谓霜
白鹿谓霜  发于:2020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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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独回到知知身边,陪着她和孩子们的时候,他才不再是皇帝,身边的人才不会是面目模糊、千篇一律的,才会是鲜活的、有热气儿的。
  回到麒麟台,珠珠和廷哥儿已经被乳母带过来了。
  一进门,珠珠便扑过来了,高高兴兴眨着葡萄似的黑亮眼睛,抱着陆铮的腿,“爹爹!”
  这一幕若是叫珠珠宫里的嬷嬷看了,只怕当场就要跪下开始哭诉了,小主子哎,奴婢都教了您多少回了,不能喊爹爹,得喊父皇!
  但那位可怜的嬷嬷不在,于是看着毫不在意的陆铮和知知,其余人更不会不合时宜开这个口了。
  陆铮弯腰抱起女儿,另只手还牵着知知,带着母女俩一起往里走,“白日里做什么了?”

  珠珠开始掰着手指回答,“上午陪弟弟,下午跟着嬷嬷学规矩啦……”说着,皱着小脸,道,“规矩好难啊,比刺绣还难!刺绣只是手疼,学规矩是哪里都疼!”
  陆铮闻言,脸忽的沉了下来,却不想吓着身边的妻女,忍了回去,淡然道,“难便不要学了,规矩都是死的,珠珠不用学。”
  知知正拿了帕子给廷哥儿擦脸,一听陆铮这语气,便晓得他又生气了,怕他迁怒教规矩的嬷嬷,便挥退了乳母,拉着他坐下,柔声喊他,“夫君。”
  陆铮阴沉的脸色一下子放晴了,虽不见得多高兴,但却也气不起来了,转过脸,看着知知,“何事?”
  “教珠珠的那个嬷嬷,是我亲自选的。”知知先替那嬷嬷说了情,才继续道,“我晓得夫君的意思,夫君是觉得,珠珠是你我二人的女儿,金尊玉贵,无需学规矩,该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我是珠珠的娘,何尝不是同夫君一样的期许。”
  陆铮一听这话,生怕知知觉得自己生她的气,“我没怪你,我只是觉得,我做这个皇帝,若是连我的妻子儿女都不能快活,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我知道,夫君的意思,我都懂。”知知抿着唇一笑,抬起那双任何时候都明亮温暖的眼睛,笑望着男人,“我只是觉得,要做一个肆无忌惮、不在乎世人目光的人,会很辛苦。身为母亲,如果可以的话,我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走得顺畅一些。而且,珠珠的性子本就被你我纵得有些娇惯了,稍稍受些挫,对她也好。”
  “嬷嬷教规矩,如何教,教什么,我都一一问过看过。真作践人的手段,她绝不敢用在我们的女儿身上。不该教的,她也决计不敢教。”
  陆铮听了,终于被说服了,点了头,不再过问珠珠学规矩的事情。
  晚膳布置好了,一群宫人退了下去,廷哥儿被抱上凳子,自己坐着,背后有个专门防止他后仰的靠背。
  他断奶了,只是还不敢给他吃太刺激或是太硬的东西,喂的都是粥之类好克化的食物。
  陆铮端了碗,十分熟练地给儿子喂饭,时不时还给女儿碗里夹几筷子菜。
  知知见他只顾着照顾儿子女儿,便时不时拿起筷子,投喂他几口。
  喂饱了珠珠和廷哥儿,两人便牵着手去院子里玩,夫妻俩才开始慢悠悠吃饭。一边说着话。
  “皇后的礼服,司制房送来给我看了,我叫他们改了几处,明日再送去给你试试。还有不合适的地方,便教她们改。”
  知知道好。
  吃过了晚膳,珠珠和廷哥儿便被乳母带回自己的住处了。
  知知洗漱了,又在面上涂了层护肤的玉容膏,还是太医院那边刚琢磨出来,眼巴巴送来的。
  后宫没人,陆铮又用不上太医,可把那群太医吓坏了,好东西一个劲儿往她这里送,估计就盼着她在陆铮耳边说一句太医院的好。
  “有点香。”皇帝陛下躺在榻上,嗅了一下,朝自家皇后娘娘招手,“什么味道?”
  知知爬上榻,把手里剩下的玉容霜往陆铮脸上擦了一下,清润的霜倒不腻,但陆铮一个糙惯了的军汉,极其不适应,很想抬手擦了。
  知知笑盈盈制止,“夫君莫擦,方才夫君说得什么东西这样香,便是这个。好闻麽?”
  陆铮强忍着不适,收回了手,“好闻……”
  知知噗嗤一笑,抬手取了湿帕子,一点点擦掉陆铮脸上的霜,“我也觉得很好闻,有种桃花的香味,很清淡的香。太医院特意送来的,我用了几次了,效果还不错。”
  说着,洗干净了手,重新爬上了榻,将脸凑过去,“夫君看,是不是滑了些?”
  陆铮眼神一热,喑哑道,“嗯,的确不错,太医院上心了,明日赏他们。”
  说着,一把把自家皇后娘娘抱进怀里,抬手去解她的衣裳。
  知知哪猜得到陆铮忽然动手,正一愣的功夫,里衣就散开了,室内的气温逐渐上升,男人还贴着她的耳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面颊上,轻声道,“朕的皇后娘娘好香……”
  知知脸一下子红透了,羞的脑袋迈进陆铮怀里,终于在男人满口荤话中恼羞成怒道,“夫君别说了!”
  一向宠皇后的皇帝陛下十分好商量,立马应下,“行,都听皇后的。”
  嘴上应得快极了,手上的动作却是半点没停下。
  窗缝中一缕风钻进来,吹得烛台上的蜡烛抖了抖,烛泪沿着臂粗的烛身滑落下来,烛火抖了抖,一下子熄灭了。
  屋内隐隐传来低低的喘息声。
  麒麟台外的宫人心照不宣彼此看了几眼,老老实实退出好远。
 
 
第119章 登基
  天还暗着, 宫里宫外便忙碌起来了。
  宫人们压低声音传着话,一道道的吩咐下去,生怕今日出了丁点的差错。
  知知亦早早被叫醒了, 她起来的时候,陆铮已经去了勤政殿,登基前一干繁琐的礼节,全都需要他亲力亲为,端的是折腾人的事。
  青娘领着一群宫人进来, 把厚重华丽又不失端庄的皇后礼服抬进来。
  这身礼服格外的贵重, 红色大袖、金织龙凤纹,极尽奢华大气,从头到尾找不出一处瑕疵。按制, 司制房那里一共做了六件,挑了其中最好的一件送来,其余五件都还留在司制房,留作备用。封后结束后,那五件也是要跟着这件一起珍藏起来的,一并入殿。
  “娘娘该更衣了。”青娘满脸喜色, 含着笑道。
  知知应了句,十几名宫人便井然有序走到她身边, 一起屈膝行礼后,才轻手轻脚替她穿礼服。
  正红大袖的礼服,金龙凤纹,远远看着, 便已觉得十分端庄贵气,等上了身,服帖合身, 更是令人惊艳不已。
  知知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皇后礼服穿在身上,头戴龙凤明珠翠冠,面上是端庄的妆容,要说好看,自然也是好看的,但更多的却是一股贵气,这大抵便是一国之母该有的模样了。
  居然有些陌生感,知知有些惊讶着想着,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笑,镜里的她也跟着一起笑了,恬淡温柔的笑容,冲淡了那点陌生感。
  知知这才稍稍安心了些,越是到这时候,越是容易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便是她这样宠辱不惊的性子,也是如此。
  青娘与宫人们垂首立在一旁,见皇后揽镜自照,并不敢催促。
  一来时间也还来得及,还需等得陛下那边结束了,皇后这边才要动身。二来麽,未封后前,众人还没这样深的感觉,这一旦要封后了,真真切切感受这一点的时候,才会意识到,站在她们面前的是一国之母,是皇后,是唯一有资格能站在陛下身侧的人。
  忽的,殿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听上去有些惊慌失措。
  青娘蹙起眉心,哪个宫人这样不懂规矩?宫中本就不许疾行,更别提这种时候了!
  可等那宫人进来了,众人才明白,她怎会如此慌张失措,易地而处,若是换了她们,大抵也好不到哪里去。
  按制,登基当日,陛下在祖庙行祭祀之礼,告慰祖宗;然后独自前往天坛登天梯,行祭天地之礼,并在天坛行登基之礼。结束一切流程后,才轮到封后大典。
  而现在,本该在结束祖庙之行,前往天坛的皇帝陛下,忽的出现在了殿外,别说是个胆小又没见过世面的小宫人,便是见过大场面的嬷嬷,估计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陆铮倒浑不在意,一身礼服,阔步而入。
  他身量高,又是武将出身,一身的腱子肉,制式没多大变化的礼服,穿在他身上,只显得他龙章凤姿、气势非同寻常,此外又添了几分逼人的贵气。
  宫里还是老人多,大多见过废帝登基的场面,两相比较之下,高低立现,心中都忍不住感慨,还真是天地之别。
  知知面上盈着笑,明亮的眸子更像含了一汪暖暖的春水,“夫君怎么过来了?”
  陆铮被看得心头发烫,面上倒还端着,神色平淡走上前,眼睛却盯着知知不放,沉声道,“皇后今日很美。”
  殿内的宫人们俱低下了头,心道,帝后未免太过恩爱,这样臊人的话,便是民间的凡夫俗子也未必说得出口,偏偏陛下便能说得从容不迫,神色淡然,仿佛说得再习惯不过。
  知知亦面上一红,好在今日妆浓,也着实看不出什么,当着宫人们的面,说什么都显得轻佻,便佯装没听见一般,故意忽视了这一句,抬起眼问道,“夫君那边都结束了?”
  陆铮“嗯”了句,道,“祖庙那边好了,等会儿要去天坛。”顿了顿,道,“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你愿意同我一起去麽?”
  说罢,深墨色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知知,眼里含着化不开的深情。
  陆铮虽没有言语,知知却犹如心有灵犀一样,一下子读懂了他的心意,面前这个男人,不善言辞,不会说情话,不会写情诗,却在这个最重要的时刻,向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从始至终,我的一切,都与你共享。
  荣华时,我与你共享;晦暗时,你与我共度。你曾经伴我走过那些艰难黑暗的岁月,而现在,万民跪拜之时,我也要你站在我的身侧。
  也只有你,有资格,站在我身侧。
  知知心中滚烫炙热,一颗心犹如被浸泡到了温泉之中,起起伏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暖得彻底。
  她望着男人那双状似波澜不惊、实则深情如海的眼睛,心中一下子安定了下来,进入皇宫以来,内心那隐隐存在的不安和虚浮,一下子消失殆尽,连踪影都寻不到了。
  枕边人成了皇帝又如何,当了皇后又如何,他们还是兖州卫所里的陆铮和江知知,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夫君,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牵着手继续走下去罢了。
  前方若是坦途,那便锦上添花,行坦途。前方若是艰难险阻,又有何惧?
  两个人在一起,心意相通,其余的便都无所谓了。
  知知低头浅浅一笑,主动伸手,牵住男人比她大出不少的手,仰着脸,轻声却坚定的道,“我愿意同夫君前去。”
  “只是,天梯阶高,我走得慢,夫君莫要嫌我走得慢了。”知知认真的道,仿佛只是在说登上天坛的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又仿佛不只是说九百九十九个阶梯。
  陆铮却比她想得更明白她的心意,牢牢握住她的手,用着令人安心的语气,沉声道,“无妨,你若累了,我背你上去,不会留你一个人。”
  “好。”知知抿着笑,眼里带着光,“一言为定。”
  当帝后一齐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等候已久的百官群臣均是一惊,彼此交换着眼神。
  管鹤云见此情景,倒多多少少猜到了些,他毕竟是跟着陆铮打天下的人,熟知陆铮不是死守规矩的人,虽意外,但比震惊的射阳士族好很多。
  钦天鉴负责的官员为难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迟疑道,“管相……这……这是不是不大合适……从来也没有帝后一起登天坛祭天地的前例啊!”
  管鹤云从容一笑,看着牵着手朝他们走来的帝后,无一处不相称,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淡声道,“有何不妥之处?大人多虑了,帝后琴瑟和鸣,陛下英武不凡,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国母之姿,堪为天下夫妻之典范。前朝覆灭,未尝没有后宫乌烟瘴气、彼此倾轧的缘故,如今正好借此机会,让上苍看看,让黎明百姓看看,帝后是何等恩爱的一双璧人,此般才好叫上苍和天下人安心……”
  管鹤云一顿扯,钦天鉴那位官员很快被弄糊涂了,当然,便是没糊涂,也不敢跳出来扫陆铮的兴。
  无人置喙,自是顺利无比,一行人朝天坛行去。
  来到天梯下,众人又眼睁睁看着帝后携手,一起踏上那汉白玉的台阶。
  万籁俱寂,汉白玉的台阶一尘不染,两边是雕刻着龙的扶手护栏,同样是汉白玉雕刻而成。
  晴空万里,烈日当头,天坛的天梯不是谁都可以走的,平日里都有人严守在此处,唯有祭天这样重大的场合,才会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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