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的姑姑也不插手,只在一旁看着, 盯着不叫这些年轻娘子起了冲突,其余的, 如何分、分的什么房,却是半点都不插手。
见秀女们都选好了房间,玉姑姑道,“各位娘子累了, 先歇了。明日,有教养嬷嬷来教娘子们规矩,娘子们需得好好学才是。”
“是。”秀女们初入宫里, 心里还是有些怵的,虽瞧不上玉姑姑这麽个宫人,但却也不敢得罪了她,齐声应下。
“娘子们入了宫,便要守宫中的规矩。切勿起什么口舌之争,至于旁的,那就更不行了,陛下最不喜没规矩的人。奴婢言尽于此,各位娘子歇去罢。”
玉姑姑好心提点了这些秀女几句,语气也比较平和,说罢就抬步出去了。
她一走,秀女们也不敢散,而是等着骆明颖和唐家娘子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回屋。
骆明颖一进屋子,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嫌弃地皱着眉,打量着窄小的屋子。
储秀宫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宫殿,且前朝便不爱用储秀宫,年久失修,屋内的摆设都是老款,俗气且难看。
且不知为何,她们住进来,那群狗奴才居然也没做什么正经修缮,当真是不懂规矩!
骆明颖厌烦扫了眼屋子,眼不见为净,叫了宫人去叫热水来。
算了,反正也住不了多久,爹爹都已经把位份的折子递上去了,只要陛下一点头,到时候自己便是正儿八经的妃位。
爹爹也真是胆小,不敢直接为她求个贵妃之位就算了,就连唐家那个唐怡也是妃位,到时候同她平起平坐,真叫人觉得心烦!
骆明颖气恼等了半天,宫人才端来一盆热水,少得可怜,看着模样估计只够洗脸,登时便不高兴了,“怎么回事?我要沐浴。这点谁怎么够用?”
宫人有点委屈,道,“回娘子的话,奴婢去了后,只给这么点热水,说——”
骆明颖没好气,“说什么?”
宫人:“说储秀宫住的人太多了,每个人的分量就这些,往后也是如此。”
“岂有此理!”骆明颖气得拍桌,“狗奴才!居然敢如此糊弄我!”
可气归气,气过了,骆明颖也没法子,只得捏着鼻子认了,不住安慰自己,反正就住几日。
只是,入宫第一天,便是这样冷冰冰的待遇,骆明颖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她虽没住过储秀宫,但骆宁兰进宫时,她多少也知道些,同为骆家女,骆宁兰的待遇可比她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但两人嫁的不是一个皇帝,更何况,比起注定要守活寡的堂姐,骆明颖心里还是很有优越感的,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比骆宁兰还差,只安慰自己,新帝的作风同废帝不一样罢了,并非新帝不喜自己。
这一夜,所有秀女都各怀心思,难以入眠。
有的是如骆明颖这样,憧憬着自己如何得宠,激动得睡不着。有的呢,则是林素素这样,纯粹是觉得条件太差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而此时的皇帝寝宫,却意外的很热闹。
临近傍晚时,陆承忽然带着珠珠和廷哥儿过来了。
陆承的身份特殊,但陆铮和知知是把他当亲儿子看待的,一应待遇不比珠珠和廷哥儿差,只是陆承这孩子有些早熟,不肯在宫里待,认了张猛做师父后,便说为了练功方便,非要住在宫外。
陆铮见他好学,便也不多加阻拦,小郎君和小娘子不一样,小郎君用不着抱着怀里宠着,会宠出一身毛病的。
况且,陆承日后是要继承兄长的门楣的,自是要趁早历练。
不过,陆承今天忽然进宫了一趟,陪了妹妹玩了一天,等廷哥儿那边一下学,便去牵着弟弟,兄妹三人一齐来见知知了。
知知难得见到陆承,十分欢喜,招手唤他过来,一叠声的问,“宫外住的可习惯?下人伺候的上心麽?上回叫人送去的衣裳,穿着可还合身?”
陆承小大人似的站在一旁,一句句答道,“住的习惯,下人也伺候得很用心,娘娘送去的衣裳,我试了,穿着很合身,就是我长了些个头,裤管短了些,我叫嬷嬷给我添了一截。”
知知细细打量陆承,惊喜道,“真是长高了些,下回我叫人给你做宽大些。习武辛苦,一日三餐要多吃些,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别挑食,什么都吃。”
陆承乖乖应下,“侄儿知道了。”
陆承小时候不大懂事,后来经了事,便一下子早熟懂事了,比同龄人更沉稳些,且也不那么爱说话,知知都常常猜不出他想什么,但疼却是十分疼他的。
廷哥儿性子好,很大度,见娘亲关心堂兄,也不吃醋,乖乖靠在一边,牵着姐姐的手,乖得不行。
知知见兄妹三人和和气气的,心里高兴,叫青娘来,吩咐她叫膳房多做些菜来,今晚要留三个孩子在这里吃饭。
吩咐罢,又嘱咐陆承,“承哥儿今日在宫里住,同你弟弟一起住,兄弟该多在一处玩才是。”
陆承应下。
一旁的珠珠有点委屈了,抱着娘亲的手臂,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道,“娘,廷哥儿有陆承哥哥陪,那女儿呢?”
知知眨眨眼,心道,男女有别,虽说你还小,但总不能跟你兄弟们一块儿睡吧?
还是陆承在一旁解围,主动道,“妹妹,下回你可以请江家妹妹进宫。”
珠珠闻言,一下子蹦跶起来了,高高兴兴说好,说完了满脸期待看着自家娘,乞求的小眼神,“可以吧,娘,珠珠可不可以请江表妹进宫?”
知知还没说行不行呢,珠珠就生怕她不应似的,抱住她的手臂,委屈巴巴乞求着,“求求娘了~~”
知知正要答应,却先听见了句。
“又在闹你娘了?”
伴随着说话声,是刚从勤政殿回来的陆铮,阔步走了进来,一把抱起撒娇的女儿,捏了捏她的鼻子,“闹你娘什么?”
珠珠一张小脸十分乖觉,“爹爹冤枉我了。”
然后掰着指头认真替自己解释,“今晚陆承哥哥要和弟弟住,可我没有妹妹,爹爹又不许我和娘睡,那我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啦。所以,女儿以后想请江家表妹进宫玩,玩累了就可以陪我住麽。”
陆铮笑,“这有什么不行的,爹替你娘答应了。”
应下女儿的事,陆铮转头看向陆承,见他有些拘谨站在那里,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行礼,便主动开口,“回来了?”
陆承一愣,点头,“嗯,想来看看陛下和娘娘,还有弟弟妹妹。”
陆铮点头,“有心了,既然回来了,就多住几天。习武不差那一两天,我叫人去给张猛说一声,替你请几天假。”
陆承本来就是有事才进宫的,打算在宫里看看情况,见状便答应下来,“谢陛下。”
陆铮“嗯”了句,没再多说,转头同知知说起了话,“今日我去看了梁皇室的私库,明日得空带你去看看。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不少,你定感兴趣的。”
知知笑着应下,见陆承的领子有些乱了,自然抬起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轻轻拍平了。
“司制房送了秋衣来,夫君等会儿试一试,看合身不合身。尺寸我记得还是之前的,司制房来问,我便说了,但我瞧夫君最近是不是瘦了些,约莫是苦夏,明日叫太医过来看看……”知知轻声细语说着。
陆铮毫不厌烦,一一应下了。
陆承不动声色在一边看着,不知不觉之中,提心吊胆了一天的心,终于隐隐安了些。
他是今早才从张将军口中得知,二叔要纳妃了,秀女都已经入宫了,就住在储秀宫里。
得知这消息后,他的第一想法便是,那二婶怎么办?
还有珠珠妹妹和廷哥儿。
珠珠还好,她是公主,且二叔很疼她,没人会特意把手段用在公主身上。可廷哥儿就不一样,他是太子,未来的国君。
太子的位置,一定有很多人都想要的,就连他当时跟着二婶来射阳时,都有人暗地里对他说些怂恿的言语,只不过被他狠狠罚了后,赶走了。
可他不动心,不代表那些妃子生出的皇子会不动心。
还有二婶。二婶性子好,又温柔又善良,从来都不会害人的,那些妃子一定会想尽法子对付二婶,到时候二婶可怎么办!
陆承当时越想越觉得害怕,便同师傅告假,立马进宫来了,想着,即便不能做什么,能带着弟弟妹妹让二婶开心一点,也是好的。
现在,看到二叔二婶仍旧十分恩爱的样子,二叔也没有丢下二婶,去宠幸那些秀女,他隐隐安心了些。
在寝宫用了晚膳,陆承便不好久留了,要带着弟弟妹妹回去。
坐着的陆铮却忽的起身,朝外看了眼,状似漫不经心道,“外边天黑了,我送一送他们。”
知知自然道好,又起身叫青娘取了几个驱虫的香囊来,递给陆铮和孩子们,道,“夜里虫子多,随身带着。”
陆铮接了香囊,自己系在腰间,冲知知笑了一下,“我很快回来。”
知知给珠珠和廷哥儿系了那驱虫的香囊,含笑应,“嗯,路上小心些。”
第122章 一更
知知从浴池洗漱出来, 便见陆铮已经回来了。他脱了靴,脚踩在床蹬上,随意翻着知知放在一边的杂书。
听到声音, 陆铮抬起头,见妻子带着一身湿气出来,招手叫人送帕子进来。
陆铮道,“知知,过来。”
知知笑盈盈走过去, 在他身边坐下来, 陆铮十分自然抬起手,用绵软的大帕子替她擦着头发,湿润的发一点点被绵软干燥的帕子吸干。
待擦了个半干, 陆铮把帕子丢在一边,宫人见状,将湿帕子拾走了,悄无声退了出去。
“孩子们都睡了?”知知一边把长发打成松松垮垮的辫子,一边抬头问。
陆铮托腮看着,随口道, “嗯,承哥儿这孩子心事重, 小小年纪,想得比大人还多。”停顿了下,又道,“不过他是个好孩子。”
知知听得稀里糊涂, 抬起眼来看陆铮,“夫君怎么忽然这样说?”
陆铮忍不住笑着摇头,“这孩子平时都不愿意回宫, 就怕被人拿他的身份说事。”
知知回过味儿来,也不去弄头发了,凑到陆铮身边,抓着他的手臂,软声说着自己的猜测,“夫君,难道承哥儿是为了那些秀女?”
手臂被妻子抓着,还被她湿润的目光望着,陆铮也没那心思让妻子猜来猜去了,道,“没错。他是怕我负了你,若是我真要纳妃,头一个被架在火上烤的,便是你,其次便是廷哥儿。他怕你们母子吃亏,才火急火燎赶进宫的。”
知知心里一下子暖了,感动道,“承哥儿真是懂事,真是个好孩子。”
“嗯,难为他记恩,记得你对他的好。总不免当初你对他那样好……”陆铮显然对侄儿的表现很满意,颔首说道,毫不在意自己被侄儿误解为了负心汉。
知知心里还是暖暖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陆铮见她仿佛感动坏了,眼里都清润湿润着,未开口,心里先软了几分。
他抬手,将人抱到怀里,从背后拥着她,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上,轻笑着,“感动得要哭了?”
知知不好意思眨眨眼,“没呢。”
陆铮这下半真半假醋了,“难道我待你不够好?承哥儿进一趟宫,就把你感动坏了。我可是一心一意待你,从没二心的,也不见你感动。”
知知被他这样一打岔,感动不下去了,心里哭笑不得,转过身,两人面对面着。
“我就是觉得,自己很幸运。好像老天爷舍不得我受苦似的,当初被江家赶出来,却因祸得福,遇到那么好的爹娘和兄嫂。后来被那个长史看上,虽受了几日惊吓,却也化险为夷,嫁给夫君做了妻子,得了一桩天底下最好的姻缘。承哥儿的事也是如此,当初只是觉得他一个孩子,实在可怜了些,帮了他一把,便能得他这样惦记。有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
知知认真的说,陆铮在一旁听着,却有些想笑,心道,自家妻子的确是有些运道的,但更多还是她一心向善,从来没生出坏心过,无论对谁都付出了真心,自然也能收获真心。
这世上哪有什么一帆风顺的事情。
就譬如妻子认亲,若不是她性子纯善,待人真诚,江家人又怎会那么短短几日的功夫,便那样疼她。当初江家那个女儿在时,他虽与江家接触不多,但偶尔出门时,也曾听过江家那个女儿同嫂子吵嘴争执的。
再说好姻缘这事。
扪心自问,他一开始的确不能算好丈夫的。陆家也不算好婆家,苛刻难相处的婆母,小心思一堆的嫂子,再加上他那时其实不大管家里的事,对很多小娘子而言,这并不是一桩好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