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险些被逗乐了,要说生气,要有也有些,大清早的被一群人打扰,她好心问几句,竟还是来自荐的。但更多的觉得好笑,不知是宫里的规矩特别些,还是如何的,至少她在江家时,从未见过有妾室敢到阮夫人面前自荐的。
难道是她看着脾气特别好?
青娘被这群人的厚脸皮给惊到了,她本就觉得几人不怀好意,如今更是恨不得把人给撵出去了,怒瞪着几人,好不要脸的小贱蹄子!
但这话只能在心里说,嘴上自是不能说的,青娘勉强客气道,“几位娘子说笑了,你们既然伺候过废帝,如何还能伺候陛下。好女不侍二夫的道理,想来几位总是懂的。”
颦美人不遑青娘会开口,但见坐在那里的知知并未开口呵斥,怕也是默许青娘的说法,心中一急,忙道,“娘娘,奴婢愿意以娘娘唯首是瞻,一切听从娘娘的吩咐。”
知知见她竟还这样固执,只摇摇头,没吭声。
颦美人等人一见主意落空了,心里一急,也开始口不择言了,“娘娘,陛下登基后,后宫迟早要添新人。娘娘如今帮衬奴婢一把,奴婢日后便是娘娘的人,一切听从娘娘的吩咐,总好过那些身份尊贵、不服管束的士族娘子。娘娘觉得奴婢说得可对?”
“奴婢在宫里多年,最是晓得,娘家式微的妃嫔,过得有多难!娘娘何不收下奴婢,奴婢定然效忠娘娘!”
“娘家式微?”知知眨眨眼,才知道在后宫众人心里,她是个娘家式微的原配,估计还要加上几句“走了狗屎运”、“人老珠黄”之类的话。
倒不想,她人才刚到,“名声”居然很有些了。
知知倒不生气,一旁的青娘却气得手抖,脸上表情十分难看,呵斥道,“哪里来的奴婢,竟敢这样胡言乱语!”
又转头对知知道,“夫人不必与她们多说,免得污了夫人的耳朵,教人绑了,丢回后殿去!”
青娘开始喊侍卫进来,颦美人几个见到那腰间揣着刀的侍卫,开始慌了,一个劲儿挣扎着。
颦美人着急扭头,用着巧劲儿,从侍卫手中挣脱,猛的朝知知的脚下扑过去。
还没摸到知知的鞋,便被人从后拎了起来,朝一旁一丢。
颦美人感到身子一悬空,稀里糊涂就滚了出去,疼得□□着,却见满屋子的侍卫全都跪了下来,连方才对她们毫不客气的青娘,也跪在地上。
一只黑色、绣着祥云的靴子,从她面前踏过去。
颦美人抬起头,便见到一个男人,身形高大,容貌冷厉,此时却低着头,一脸温柔地护着新娘娘。
确认知知没受伤,陆铮直起身,神色冷冰冰看向跪了一屋子的人,冷冷道,“怎么回事?”
问完,刀子一样锐利的眼神,瞥向还滚落在一侧的女子。
方才他一进门,便看见这女子扑向自家妻子,险些被那一幕骇得吓破了胆。
颦美人被看得后背生寒,平日里柔弱乞求男子怜爱的本事,半点都想不起来了,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跟着众人一起,匍匐在地。
青娘鼓起勇气,低着头,一句句把方才的事情说明白了,道,“回陛下,方才夫人正用了早膳,这几位娘子便要闯进来,说要见夫人。见了夫人后,又一阵胡言乱语,非要伺候陛下和夫人,奴婢方才正叫人送这几位娘子回后殿去。几位娘子却不肯……”
陆铮语气阴冷道,“后殿的人?”
他分明叫人封了后殿和前殿的宫门,就是怕那群麻烦跑出来,如今倒好,宫门还封着,人却跑出来了,这群惹人烦的女子,居然钻到了前殿来,竟还扰到知知面前了。
看来这宫里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挨打就不知道怕疼了。
颦美人几个也都反应过来,明白过来,这个忽然闯进来的男人,便是新帝。
有个胆子大的美人,鼓起勇气抬起头,想要不动声色用自己的容貌,勾引新帝,哪晓得刚一抬头,便被新帝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得腿一软,跪都跪不住了。更别提勾引了。
“既然后殿不乐意待,那便去做杂役。来人,把人带下去,送她们去该去的地方!”陆铮冷冰冰道。
很快有侍卫进来,把颦美人几个带了下去。
如花似玉的美人们,方才还坐着美梦,满心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在枝头做凤凰的,却不想,自己居然又要回去干老差事,而且比起以前,更苦更累,几人欲哭无泪,悔得肠子都青了。
处置了颦美人等人,陆铮又罚了那些没守住寝宫的侍卫和宫人。
“自去令一百军棍。另外,去审,是谁收了好处,将人放到前殿来的,捆了送来。”
如何处置,陆铮心里自然早已打算,他夺下这座皇宫后,几乎没杀一人,如今看来,却是他太过仁慈,教旁人以为,他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了。
青天白日的,让人钻了空子,进了他的寝宫,欺负了他性子温柔善良的妻子。
他不打算轻易放过那些人,但当着妻子的面,倒什么都没说,只吩咐一句捆了送来。
至于那些血腥的、凶残的一面,他则极其不愿在妻女面前显露。
当然,也没有这个必要,那一面,原本就是用来震慑朝臣士族的,回到家里,他就不是陛下,而是知知的夫君、珠珠和廷哥儿的爹爹了。
第117章 粗鄙农妇
后宫一出事, 宫外的士族便立即听见了消息。
废帝在位时,后宫犹如个筛子,到处是漏洞, 除了他自己相中的美人外,更多是士族送进宫的女儿,身份高些的嫡女,给个妃位嫔位,身份低些的庶女, 也多少有个名分。
但无论怎么说, 射阳士族,没有哪一家是没有送女儿进宫的。
一见陆铮有意整治后宫,士族们俱慌了, 关起门来,就开始琢磨。
骆氏。
骆家算是送女儿进宫相当早的那一批,废帝还未登基,嫡女骆宁兰便入了宫,后为废帝生下三公主,很快便升了妃位。
骆宁兰的父亲, 骆家二房的当家,一进屋, 便听到屋里哭哭啼啼的声音。他拉开帐子,见到妻子又在哭哭啼啼了,忍不住厌烦道,“哭什么?我一天到晚在外受气, 进了家门,还得听你嚎丧!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骆二夫人委屈得要命,嗓门比骆父更大, “我哭什么?我还能哭什么,哭我命苦的女儿啊!我的兰儿啊,为了骆家进了宫,她风光时,骆家也是跟着享福的!现在好了,改朝换代了,兰儿落魄了,没人理会我儿的死活了!”
骆父心烦,“我何时说了不管兰儿?!”
“你是没说不管!”骆二夫人抹着眼泪,起身气愤道,“可你当不了骆家的家啊!还不是事事听你大哥的!”
“又关大哥什么事,你别没事找事!”
“怎么和他没关系!”骆二夫人气愤道,“我的兰儿在宫里,不知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可大房呢,大张旗鼓开始给颖丫头备嫁妆了!当我眼瞎耳聋了不成?大房急着送颖丫头进宫讨好新皇帝,哪里还顾得上隔房的侄女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大哥那也是为了骆家,新帝登基,正是表态的时候。你以为光我们骆家想往宫里送人,别人家不送?你去满射阳问问,有哪一家不送的!”骆父皱眉看着妻子,索性把话说明白了。
“兰儿和别的宫妃不一样,她有个孩子,虽是个公主,但总归是废帝血脉。我自是想捞她出宫的,就算一辈子养在家里当姑子,我这个当爹的,也认了!”
骆二夫人见丈夫不像说假话,抹了眼泪,忙道,“那怎么办?你当爹的,不能不管兰儿啊!”
骆父甩开袖子,“我知道,先等着。新帝性子冷,且对士族不满,一时还不能那样快。颖丫头那里,你别犯糊涂,拦着不叫她进宫。她进了宫,若能在新帝面前有几分宠,到时候兰儿出宫,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你眼下非把人得罪死了,日后有你哭的时候!”
骆二夫人心里不甘极了,以往骆宁兰在宫里,大夫人都要待她客气几分,更别提大房那几个侄女了,如今倒反过来了,轮到她去讨好侄女了。
可不甘心也没用,谁叫这废帝没本事,好好的皇位都叫人给夺了,害得他们家也跟着受牵连。
不忍又能如何,骆二夫人咬咬牙,“我记住了,我明日就去跟大嫂道个歉,颖丫头那里,我爷会好好笼络的。”
骆二夫人压着脾气,放低身段,次日,还真去了大房一趟。
骆大夫人看着二夫人在自己跟前赔笑的样子,心里快乐昏头了,虽说因新帝不喜,骆家遭了冷遇,一时门庭都冷清了不少,但能看到一向趾高气昂的二夫人这幅吃瘪的样子,她还是不合时宜的心里乐开了花儿。
骆大夫人看够了,才慢吞吞道,“二弟妹太客气了,我怎么会怪你,都是一家人,宁兰那丫头出了这事,你心里急,我也是知道的。”
没出事前,一口一个兰妃,兰儿。如今一出事,自家人改口比外人还快,就成了宁兰那丫头了。
骆二夫人脸上挂着生硬的笑,可背地里就差撕烂骆大夫人那张伪善的嘴脸了。
“听说家里有意送颖儿入宫,我这当婶子的,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前些日子得了件汉白玉如意,又添了几件,就当做给颖儿的添妆了。”骆二夫人面上笑眯眯道。
下人很快把玉如意并其它礼品送来了,骆大夫人瞧了眼那玉如意,当真是件好东西,嘴上却还要推辞,“这怎么好意思,都是自家人,弟妹你太客气了。”
骆二夫人,“都是我们当叔叔婶婶的一点心意,不算什么的。大嫂快别推辞了,推来推去的,还显得自家人生分了不是?”
“这——”骆大夫人佯装迟疑了一下,“勉强”点头,“那好吧,我就代颖儿谢过二弟和二弟妹了。”
“翠嬷嬷,把东西搬下去吧,叫颖儿过来,跟她二婶说说话……”
坐了这么半天,总算等到了这么一句话,骆二夫人要不是碍着有求而来,早就气急败坏走了。
还只是准备进宫,又不是真成了娘娘了,大房这丫头真把自己当贵妃娘娘了,她一个长辈特意过来,还要三请四请,给了东西才跟露面。
骆明颖终于姗姗来迟走来了,微微笑了下,“娘,二婶。”
骆大夫人疼爱将她唤到身边,先问了一通,“今日跟嬷嬷学规矩学得如何了?你可得好好学,那嬷嬷乃是娘花了重金请来的,不必当年教你宁兰姐姐的那个差呢……”
明嘲暗讽一通话,骆明颖倒没听出什么,一旁的骆二夫人差点没气得直接起身走人,不受这窝囊气了。
骆明颖低声,语气中又带了丝骄傲的道,“嬷嬷说我学得快,还夸我天资聪颖呢。”
“我的女儿,自是聪明的!”骆大夫人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把二夫人抛在一边,搂着骆明颖说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道,“来,你二婶今日可是来给你添妆的,快谢过二婶去。”
骆明颖袅袅上前,微微福身,柔声一笑,倒看得出有几分规矩,“侄女多谢二婶。”
骆二夫人牙都快咬碎了,却只能强笑着道,“谢什么,都是一家人。往后你进了宫,得了宠,帮一帮你宁兰姐姐,婶婶心里记你一辈子。你宁兰姐姐还没出嫁的时候,最疼你了。”
骆明颖微微蹙眉,却道,“婶婶可别提宁兰姐姐了,我晓得婶婶惦记宁兰姐姐,可如今废帝的身份摆在那里,姐姐的身份尴尬,还是不提的好。否则落到陛下耳中,怕是要教陛下觉得,是我们骆家不懂规矩了。待我进了宫,自会想法子求陛下放姐姐出宫的,她毕竟是我的姐姐,我也不忍心看她在宫里蹉跎岁月。只是,宁兰姐姐出了宫,可不能像以往那样高调了,也少出门,省得给骆家招了是非……”
骆明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骆大夫人非但没训斥她,反而赞同点着头,“颖儿说的是。”
还扭过头,对骆二夫人道,“弟妹你也放心,颖儿肯定不会不管她姐姐的。自家姐妹,能帮一把是一把。”
骆二夫人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却还只能咬着牙,还要谢过大嫂和侄女。
骆二夫人又坐了会儿,就坐不住了,起身走了。
骆明颖见状,没急着回屋,问大夫人,“娘,我何时才能入宫啊?陛下如今后宫空悬,正是出头的好时候,万不能叫人抢先了去。”
骆大夫人有一丝忧愁,“你爹在想办法呢,陛下不喜士族,我们家也不敢出这个头。况且,听说陛下接了位江娘娘进宫,是陛下还未发迹时便娶了的,情分不浅。会不会要封那位江娘娘做皇后?”
骆明颖不屑,傲气仰着头,“娘在担心什么?什么江娘娘,就是个身份低贱、走了狗屎运的农妇罢了,想来定是粗鄙丑陋,如何配得上陛下?陛下是何等英明神武之人,如何能同一个农妇搅在一处,不过是惦记着往日的情分,给她几分薄面罢了。那农妇若是有自知之明,便该晓得自己配不上皇后之位。陛下怎会封那样粗鄙的妇人做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