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千户——白鹿谓霜
白鹿谓霜  发于:2020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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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铮低头,便见知知一双柔软如三月春水的眼望着他,心头阴霾一扫而空,将外边那些破事抛开,道,“你说的对。”
  两人谈了正事,恰好晚膳送上来了,清爽的菜色,在炎炎夏日中用起来很开胃,陆铮胃口大开,比平时还多吃了一碗。
  知知怕他积食,又是伸手替他揉肚子,又是叫了消食化积的山楂茶来,捧着给陆铮喝。
  陆铮其实没吃撑了,他又不是孩子,哪里那么没轻没重,不过是两人冷战多时,许久没被知知这样照顾,看她替自己着急上心,围着自己转,心里很舒坦罢了,是以也没开口解释,结果山楂茶,一口饮尽,嚼碎山楂咽下,皱眉道,“酸。”
  “很酸?莫不是山楂放多了?”知知低头,但茶碗已经空了,她略微吐舌,在碗沿上舔了一口残余的茶水,然后便皱眉了,“果然好酸。”
  那一截软嫩的舌,只露了一瞬,陆铮看得喉间微微滚动,两人靠的近,他略一低头,就能吻到她的唇,没带唇脂的,散发着甜软香的软糯唇瓣。
  心随意动,男人直接就低头亲上去了,亲得凶,吓得知知往后缩了缩,然后便整个人被带到榻上去了。
  “唔……陆铮!”
  “甜的……”
  ……
  入夏后,天气越来越热,陆铮从郧阳请了一位很有些名气的大夫,来教流民中的那些妇人。
  果然如知知所言,妇人们皆十分珍惜这样难得的机会,学的十分认真,不到几个月,便能有手熟的妇人敢给孕妇接生,且生产后的处理都做得极到位,得了那位负责教课的大夫的赞许。
  知知知道了,自然很替那些妇人们高兴,有这么一门手艺,日后即便是离了卫所,也能混口饭吃了。
  天越发的热,怕陆铮来来回回跑,容易中暑,知知便特意每日清晨给他灌上一罐子的绿豆汤,前一天下午便熬好,晚上放井里镇凉了,第二日早上同些冰块一块儿灌进竹筒里,能凉丝丝一天。
  将装好的竹筒放在桌上,知知又踮脚,去替陆铮理了理领子,顺便道,“这几日天热,中午你别来回跑了,营里的饭菜不合口味,我叫人给你送过去。”
  陆铮“嗯”了一声。道,“等指挥使回来了,我就不用日日守在卫所了。这天热死人了!”
  说着,忽然想起件事,“对了,上回你出的主意很好,有些妇人已经学成了,她们想来府里给你当面道谢。你哪日得了空,愿意见一见便见她们一面。”
  知知有些不好意思,“怎么来谢我?我不过胡乱出了个主意而已。”
  “如何谢不得?没你这主意,谁能替她们想到这么好的路子?”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时,院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焦急喊着,“千户!千户!”
  知知被吓了一跳,催促道,“莫不是营里有正事,你快去吧。”
  陆铮边随手拿起竹筒,边低头在知知面上亲了口,大大方方抬步出去了,听到一身马嘶声,两人策马朝营里去了。
  但到夜里的时候,陆铮却没回来,知知等得迷迷糊糊犯困,靠在床沿上打瞌睡的时候,才听见院里传来脚步声,旋即是开门的动静。
  知知被惊醒,见屋里昏暗着,陆铮坐在桌前,神色凝重,不由得担心的走过去,轻声问他,“夫君,出了什么事了?”
  陆铮没回答,只道,“吵醒你了?”
  知知摇头,柔柔的望着他,“我本来便没睡着,我见你没回来,心里担心得很。”
  话音刚落,整个人被男人搂进怀里,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伸手拍了拍陆铮的肩膀,无言安慰着男人波动的情绪。
  “指挥使没了。”片刻,陆铮仿佛调整好了情绪,开口道。
  知知心中惊讶,堂堂指挥使怎么会无缘无故没了,但她看得出男人的情绪不大好,没急着问,道,“我见你没回来,怕你忘了用晚膳,叫膳房留着灶。现下也晚了,我叫他们煮碗面送来。填饱肚子再说。”
  待面来了,闻着喷香的面,陆铮才觉出几分肚饿来,温热的烟火气,让他暂时将外界的烦忧抛之脑后。
  填饱了肚子,陆铮整个人也冷静下来了,说起指挥使的事。
  数月前,卫所的廖指挥使去南扬州朝廷处述职,本来说的是去几个月便回来的,但迟迟未归。直到今日,卫所收到消息,是与指挥使同去的一随从带回来的,指挥使没了。
  至于如何没的,公开的消息是,在扬州驿馆得了急症没的。但实际上,那随从带回的真相是,廖指挥使入了扬州后,偶然一次开罪了位锦衣公子,本是一时的口舌之争,但那位贵公子身份不一般,带了人来驿馆,活活将廖指挥使这么个武将给打死了。
  天子脚下,堂堂指挥使这么一死,竟无人敢追究,草草以急症盖棺定论。
  陆铮方才忙到夜深才回来,就是去了廖家给廖家遗孀报讯,廖夫人受不了这噩耗,晕死过去。匆忙找了大夫,直到廖夫人醒了,一行人才从廖家离开。
  知知听得浑身发颤,活生生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到底起了多大的争执,非要夺人性命不可?”
  陆铮摇头,“未必是多大的争执,那随从也说了,不过起了口舌之争。”
  他方才回来的路上,脑子里忍不住想,若出事的是自己,知知该怎么办?若无自己护着她,乱世之中,任何觊觎她的人,都有可能使手段得到她,欺侮她。
  在这卫所中,自己尚能护得住她,但出了卫所,他陆铮也不过是一介寻常武夫而已,就算能打些,也敌不过千军万马,权势彪炳。
  这一夜,陆铮看着和从前没什么不一样,但在他心里,渐渐开始考虑如何才能更强大……当个寻常千户当然也很好,但是,在这样的乱世中,仅仅当个千户,能够护得住谁?
  这一晚,两人都睡得很迟,但第二日,陆铮却起得很早,他还要处理廖指挥使的丧事,以及安定卫所人心。
  过了几日,廖家正式办丧事。
  知知作为陆夫人,自然要同去,来到廖家,并没见到廖夫人,据说那日后,廖夫人便一病不起了,家中丧事,都是廖夫人的一双儿女操持。
  廖指挥使的一双儿女,姐儿十三四岁,很有大姑娘的派头,眼睛红肿着,但待人接客都很沉得住气。哥儿小些,才十岁出头的小少年,站在姐姐身旁。
  知知握住廖小娘子的手,轻声道,“节哀。”
  丧父之痛,并不是旁人轻描淡写劝慰几句能有用的,更何况,这双姐弟接待了这么多客人,安慰听得已经够多了,知知想了想去,独独只有一句“节哀”可以说。
  旁的话,说出口只觉得太轻巧了。
  陆铮神色沉重,伸手拍拍弟弟的肩膀,“男子汉顶天立地,往后这个家,就要靠你撑起来了。”
  “陆大人,我日后能入军营麽?”廖指挥使是如何死的,陆铮并没瞒着廖家人,廖冲知道自己父亲是如何死的,但他知道,家仇不能指望别人,只能靠自己。
  陆铮颔首,“自然,等你长大了,来找我。”
  一场丧事办得仓促,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人死如灯灭,廖家一下子少了顶梁柱,唯一的男丁又年轻尚小,幸好陆铮厚道,帮了廖家不少,但他能做的也有限,最终还是要靠廖家自己扛。
  指挥使一死,上头又暂无调令下来,陆铮只得继续担着代指挥使一职。
  ……
  郧阳。郡守府。
  宗鸿看着手中的信件,抬头对心腹道,“寒栢,你觉得益州蒋鑫之言,可信否?”
  赵寒栢眯着眼,如只老狐狸似的,道,“想必大人心中早有决断,廖启已死,卫所陆铮一人独大,为人桀骜不驯,不得不除。”
  宗鸿捋着胡子,遗憾摇头,“陆铮确为悍将,可惜性子太过刚强,不肯低头,可惜了,可惜了。”
  益州蒋氏有意夺并州,拟信来,要借道郧阳,入并州。宗鸿无意掺和其中,但他亦有自己的想法,除陆铮,将整个郧阳握在自己手里。
  但用自己的兵,去打陆铮,属实不划算,且容易坏了他好不容易在郡中积累的名声,远不如借刀杀人来得方便划算。
  陆铮失卫所,他宗鸿出兵夺回,岂不快哉!
  蒋鑫要借道,他可以同意,唯一的要求,要蒋鑫在借道之时,顺手替他除去陆铮。
  一封密信,从郧阳郡守府出,暗中一路快马加鞭,送至益州绵郡。
  而位于绵郡的蒋氏蒋鑫收到来信,嗤笑一声,大步出了帐子。
  “点兵,即日北上——”
  “去郧阳!”
  半月后,益州兵马离郧阳愈近,离西北只余数十里。
  知知虽住在卫所中,鲜少出门,但也能感觉出外边的气氛越发不对劲了,陆铮每每匆匆回来,皆是很快便走了,整个卫所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这日,陆铮匆匆回来,知知迎他,“夫君。”
  陆铮来不及坐下,只拉着妻子嘱咐,“我让张猛留守家中,等会儿将岳母也接来家中,记住,留在家中,哪里也别去。接下来这些日子,我要去营里。”
  知知心中害怕,但强行冷静下来,道,“夫君,你放心,我会照料好家里的。你在外,要处处小心,别惦记家里。我去替你收拾衣裳。”
  说着,飞奔去翻衣笼,陆铮没拦着,转头又去见了母亲。
  来到肖夫人所住之处,尚在院中,他便听到一阵欢声笑语,孩童银铃般的笑声。
  入了门,发现是嫂子小宋氏带着过继来的侄儿,来陪肖夫人了。
  小宋氏含笑点头,“二弟。”
  陆铮点点头,没时间寒暄太多,三言两语说了自己要出征的事,又嘱咐母亲和嫂子别出门。
  他说完了,肖夫人却问,“那张猛靠谱麽?不多留几人守在家中?”
  陆铮深吸一口气,片刻,开口道,“母亲放心,家里我都安排好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卫所便不会破。让张猛留在家里,只是以防万一。”
  肖夫人这才勉强满意,“那行吧。”
  转头就对小宋氏道,“这几日你带着钧哥儿来我这里住,他住你那里,我不放心,到时候叫那张猛就守在我院里。”
  小宋氏柔声应下,“是,都听娘的。”
  陆铮无意留下,毫无留恋转身就走。
  回到自己院子,就看见知知早已将包袱收拾好了,见了他,又从袖里取出个药瓶来,边塞进荷包,边道,“这是极好的止血药,你带着。”
  “夫君在外,事事小心,别惦记家里。”知知望着男人,轻声道,“我在家里等夫君。”
  陆铮心头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愫,忽的一把将知知拥进怀里,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填满了一样。他吻她的额头,“在家里等我,我必平安归来。”
  说罢,松开手,后退一步,最后看了眼她,疾步出门。
 
 
第26章 野心
  陆铮匆匆赶到军营中, 大步进入帐子,还没坐下,李多便匆匆而至。
  “千户, 郧阳来了急报。”
  陆铮一边拆信,一边问,“益州兵马到何处了?”
  “还在郧阳外,停住了,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他娘的简直磨死人了!”李多气得上火, 他昨夜熬了一晚上没睡, 就怕什么时候打起来,哪晓得益州的人马既不走,也不攻。
  陆铮展开信纸, 眉梢蹙起,借道?
  随手将信递给李多和帐中其余人,众人一一看过,俱松了口气,神色缓和道,“原来是借道啊, 他娘的怎么不早说?!害得兄弟们熬了一晚上!”
  待抱怨完了,却发现上首的陆千户一直未发话, 众人面面相觑,李多带头问,“千户打算如何?”
  陆铮闭目,随后道, “郡守有命,怎敢不从?让他们进。”
  李多等人乐得不用打仗,俱道, “是,那属下这就安排下去,让他们进。”
  正出去之际,忽的听见陆铮冷冷的一句,“等等——”
  辰时,益州蒋鑫派了来使,为表诚意,孤身入了卫所,求见陆铮。
  辰时三刻,陆铮见了来使后,命卫所营中将士撤防,让益州兵马借道,过郧阳,入并州。
  益州兵马通行无阻,从西北入了郧阳,正彼此相安无事之际,兵戈忽起,益州人马忽然暴起,杀了卫所众人个措手不及。

  李多见状,怒喝道,“蒋鑫,你好歹将门出身,竟甘愿行此出尔反尔之事?你这小人!”
  蒋鑫高坐马上,嗤笑道,“小小百户,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两人说话间,蒋鑫手下大将已带人将卫所团团围住,因着他们忽然暴起,卫所军队竟是毫无还手之力,很快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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