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舒桐和穗杏,这两个极端,一个是胆子太大心里头没有逼数,一个是胆子太小处处收到制约始终不敢上前一步,随便中和一下,也不至于这两个人现在都还停滞在原地。
感情这种事,外人看得最清楚,所以王可慈和万亿看得很透彻。
可是她们都明白,倘若换成自己,未必会比这两个人处理得更好。
“孟老师,我说句实话,裴老师那样的,你未必追的上,”王可慈思索良久,还是决定给孟舒桐泼一泼冷水,就像当初孟老师泼醒她那样,“先不说你们是师生,你确定裴老师这个年纪了还没有女朋友吗?”
孟舒桐说:“这点我去打听过了,裴老师是单身。”
“那前女友呢?前女友总有吧,他的前女友一定跟他年纪差不多吧,能和裴老师谈恋爱,那他的前女友应该也很优秀,你就不介意吗?”
孟舒桐挺起胸说:“我以后也会变成熟的。”
“可是我觉得你这样的话有点吃亏。”
王可慈不好意思的说。
“没什么亏不亏的,”孟舒桐说,“我没遇上裴老师之前,我也想过要找个跟我一样是初恋的男朋友。可是遇上裴老师以后,诶我总不能因为他谈过恋爱就嫌弃他吧?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他谈过恋爱,那我也没办法,他没谈过的话那……算了没意思,他怎么可能没谈过。”
择偶的标准五花八门,可那些真的在恋爱的人,又有几个是真的照着自己的择偶标准去选择对象的。
生活本来就不会按着个人的想法进行。
孟舒桐想得很开,大大方方地说:“现在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喜欢了就喜欢了呗。”
趴在桌上发呆的穗杏也想。
是啊。
喜欢了就喜欢了呗。
为什么还要去找理由,莽撞而又青涩的初次,不是因为一个人对自己好才喜欢,而只是因为那个人长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和其他都无关,纯粹又不讲道理。
有时候孟老师不愧是孟老师,真的是会说出真理来的。
熄灯后,孟舒桐又开启了个新的话题。
国庆放假去哪里玩。
“回家啊,票都买好了。”王可慈和万亿都说。
“果然,我就知道,”孟舒桐转而将期盼放在了穗杏身上,“穗穗你每周都回家,应该不会浪费这个国庆假吧?”
穗杏想了想,小声说:“我想去香港。”
“香港?我记得下半年的打折季还没开始吧,还是说哪个品牌单独做活动吗?”
孟舒桐第一反应是穗杏要去那儿买东西,因为她每次去香港的目的也只是购物。
“就是去玩啊。”穗杏说。
“玩什么?”
穗杏硬着头皮说:“迪士尼?”
孟舒桐更不能理解了,“那去上海啊,不是更方便吗?”
穗杏:“……”
她不说话了,免得被孟老师看出来端倪。
-
国庆假真的到了。
穗杏想去香港的夙愿终究是没有实现。
没有人带她去,父母不放心她单独去香港,说什么也不同意。
穗杏本来想跟杭嘉澍撒撒娇,让他带自己去,结果国庆节当天,外面热热闹闹的,到处都在搞欢庆国庆的活动,就连小区的公共广播里都在循环播放《我和我的祖国》,只有家里安安静静,什么也没发生。
中午十二点,穗杏被饿醒,这才从房间里磨磨蹭蹭的走出来。
杭美玉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看着她,“舍得起床了?”
穗杏看了眼妈妈,没说话,转头往厕所走。
“还在生气?就因为不许你单独去香港玩?”杭美玉问。
穗杏:“没生气。”
她嘴上说不生气,但脸上却写着“我很生气”四个大字。
“你一个人去香港太危险了知道吗?道理都跟你讲清楚了,怎么还任性呢?”杭美玉摇摇头,只能叫丈夫过来开导,“老穗你过来跟你女儿说。”
在客厅看电视的穗峥嵘正沉浸在电视剧里,不愿意挪身,嘴上敷衍道:“穗穗想去香港玩,我们不让她去,她生气这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我都跟她说了道理了。”杭美玉叹气。
“道理是道理,生气是生气,要是谁都愿意听道理,那法院都倒闭了。”穗峥嵘想得很开。
孩子有时候就是这样。
其实父母是不是为他们好,他们心里都清楚,但明白不等于他们就会乖乖听话了。
反之父母有时候也是这样,喜怒哀乐不会因为简简单单的一句“讲道理”就轻易消失。
母女俩谁都觉得自己有道理,谁也不愿意认输。
等饭菜做好了,杭美玉还是先软化了态度,敲了敲穗杏的房门,硬邦邦的丢下一句:“出来吃饭。”
穗杏再次磨磨蹭蹭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坐上餐桌,一言不发,杭美玉特意给她做了排骨,她看都不看一眼。
杭美玉没法了,只能摆出家长的架势来:“穗杏,你差不多行了啊。”
满肚子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穗杏梗着脖子,倔强的像头长角的小妞,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来。
穗峥嵘漫不经心的说:“不吃饭长不高哦。”
穗杏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松动。
杭美玉赶紧接过丈夫的话,继续说:“长不高就会一直被人当成小孩。”
穗杏终于夹了块排骨,一送进嘴里,气儿就消了大半。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穗杏再次试图和父母商量,“我都读大学了,一个人去旅游有什么不行的。”
“人家读大学的时候都十八了,你满十八了吗?”杭美玉问。
穗杏有些不服气:“那跳级能怪我吗?”
“……被你说的跳级好像还委屈你了。”杭美玉忍不住笑了出来。
穗峥嵘说:“那也至少得等到你看着像个大人,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不会吸引人贩子过来拐你的时候,我和你妈就允许你单独出去旅游。”
杭美玉瞪了眼穗峥嵘,“说什么呢。”
“我说错了?”穗峥嵘反问。
话说的是没错,但这话由爸爸说给女儿听,也太不好听了。
穗杏被爸爸的话给说懵了,茫然的问:“那什么时候我走在路上才不会被吸引到人贩子?”
穗峥嵘指了指她的碗,说:“那要看你肯不肯多吃点饭,快点长高长大了。”
穗杏立马扒了一大口饭进嘴,撑得两颊鼓囊囊的。
杭美玉心想果然还是丈夫知道怎么哄女儿。
哄好了女儿,穗峥嵘指了指杭嘉澍的房门:“嘉澍还没起来?”
“没有,他昨天好像是凌晨才回来的。”杭美玉说。
“咱们都放假了,他还没放假?他怎么比我们还忙了?”
杭美玉给穗杏夹了片青菜,“别只吃肉,青菜也要吃,”看着穗杏吃了青菜才对穗峥嵘说,“忙项目吧,做他们这行的,有项目的时候都忙。”
穗峥嵘摇摇头:“他一开始不愿意跟我做进出口贸易这行,我还以为他是看我这个工作太累了,想做个轻松点的,没想到他现在比我还忙了。”
“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他要是躺在家里我才头疼呢。”
穗峥嵘满不在乎地说:“躺在家里也有我这个做爸爸的养他,那又怎么了?我赚的这些钱,以后不还是要留给他和穗穗的?”
“别说这种话,”杭美玉突然皱眉,“嘉澍不喜欢听。”
“我知道,我随口说说,”穗峥嵘抿唇,过几秒后又问,“他最近有没有跟你说过遇到什么困难了,我想办法看能不能帮帮他。”
“我问过他,他说是说有,但是说不用我们操心,也没具体跟我说。”
穗峥嵘说:“他跟你亲近些,要是跟你抱怨了你第一时间跟我说。”
“知道。”
从妻子这里问不到什么,穗峥嵘又问正安静吃饭的穗杏:“穗穗,哥哥最近有没有跟你抱怨过工作上的事情?”
穗杏撇嘴,“他工作关我什么事。”
一看女儿这反应,俩口子立马明白这是又跟哥哥吵架了。
“又吵架了?这次又是谁偷吃了谁的零食?”
穗杏不肯说。
不是因为零食的事,是她去找杭嘉澍,想让他带自己去香港玩,结果杭嘉澍直接拒绝了,后来又在父母这里吃了闭门羹,穗杏搞连座,连杭嘉澍一并埋怨了起来而已。
夫妻俩也没问,给杭嘉澍单独留了份饭,吃完饭后收拾桌子,让穗杏给哥哥送进去。
穗杏不想送。
杭美玉说:“不送也行,那你负责洗碗。”
穗杏果断端起盘子去送饭了。
敲了两下杭嘉澍的房门,没有反应,穗杏直接拧门把,还好杭嘉澍没有锁房门的习惯。
遮光窗帘牢牢将白日的阳光隔绝在窗外,房间里一片漆黑。
穗杏打开灯,看到床上缩成一团的被子,被子里的人巍然不动,仍然睡着。
她将盘子放在桌上,叫他:“起床吃饭。”
没反应。
穗杏用手指戳了戳那团鼓起的被子,又重复了一遍:“起床。”
还是没反应。
她哼声,掀开被子将头从被子前端钻了进去,双手乱摸,摸到了杭嘉澍的耳朵。
穗杏靠近他的耳朵,深深吸了口气,然后。
“杭!嘉!澍!起!床!”
“啊!”
床垫猛地震了两下,躲在被子里的人一把掀开被子,双目睁得老大,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穗杏。
穗杏看到他眼下两块明显的乌青,以及苍白到极点的脸色。
愧疚感油然而生,紧接着下一秒她被清醒过来的杭嘉澍狠狠摁在床上,后背被男人毫不留情的打了两下,穗杏刚想喊疼,男人又立马朝她头顶上来了几个脑瓜崩。
“痛啊!”
穗杏捂着头从床上坐起来,恶狠狠地看着杭嘉澍。
“知道痛就好,”杭嘉澍并没有解气,绷着脸,一副憔悴又可怖的样子,他又抬手用力掐她的脸以示被吓醒的报复,“下次还敢吗?”
穗杏心里那点愧疚感立马就消失了,啊啊怒吼两声,张牙舞爪的冲杭嘉澍伸出罪恶之手。
换平时杭嘉澍这会儿肯定给她直接扔床下去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轻易就被穗杏摁在身下,被打了两下后痛苦的皱起眉,只能勉强侧过身躲她。
“别碰我肩膀,痛死了。”杭嘉澍喘着气儿,语气相当羸弱。
穗杏从他身上下来,问:“你怎么了?”
“坐电脑坐太久了,”杭嘉澍指了指床头抽屉,“帮我拿两片镇痛贴出来。”
穗杏赶紧按照他的吩咐从抽屉里拿出两片镇痛贴。
打开抽屉看到那满满一抽屉镇痛贴的时候,穗杏惊了。
她年纪小,就算头天再怎么剧烈运动,也不需要这个东西,她以为这个东西只有父母才需要,杭嘉澍才二十三,居然也需要贴这个东西了。
杭嘉澍解开睡衣扣子,蒙头躺下,艰难的抬起胳膊指着自己的斜方肌:“先把我身上的撕了,再帮我贴上。”
穗杏按照吩咐做,贴的时候她怕贴不牢,还特意用手拍了两下。
结果杭嘉澍痛得呲牙,忍不住低声凶她,“杀人啊你!”
穗杏缩回手,有点不知所措。
她又不知道拍两下也会弄疼他。
贴完镇痛贴,杭嘉澍又瘫着冷静了一分钟,这才重新从床上坐起来。
穗杏有些心虚,昨天晚上还因为他不肯带她去香港玩和他吵了一架。
可今天看到杭嘉澍这幅样子,她有些后悔自己昨天跟他吵架了。
“为什么你国庆节还不给自己放假啊?”
他自己就是老板,他完全可以不用加班的。
“我自己加班多划得来,”杭嘉澍一副“你懂个屁”的样子看着她,“都不用给加班费。”
“小心加班加到猝死。”她忍不住恶毒的说。
杭嘉澍冷笑:“我忙死忙活的赚钱,你倒好,不给我加油也就算了,还咒我死?你是人吗?”
“你赚钱关我什么事。”穗杏撇嘴。
“我给你挣嫁妆钱你说关不关你的事?”杭嘉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叹气,“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