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嘉澍沉默半晌,突然郑重而感激的说了句:“谢谢。”
沈司岚微愣,没忍住浅浅笑了下。
杭嘉澍没正经几分钟,很快又吊儿郎当的开起了玩笑,“要我是个女的,我就嫁给你了,恩情难报,只能以身相许。”
“滚吧。”
“我他妈真心的,真心想报答你。”
沈司岚厌恶的说:“你别恶心我了行不行?”
杭嘉澍笑了笑,突然又很不着调的说:“那要不我让我妹替我嫁给你?”
“……”
“还是算了,你们那勾心斗角的豪门生活,我不放心我妹嫁给你,我怕她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
看沈司岚这副黑线的表情,杭嘉澍笑眯眯的说:“我开玩笑的,我妹还小呢,起码得再过个几十年我才允许她嫁人。”
沈司岚侧头,表情有些古怪:“几十年?”
“怎么了?”
“那时候你妹多大了你心里有数吗?”
杭嘉澍想了想,不确定道:“五十?”
“……”
“太老了点是吗?”
沈司岚抽了抽嘴角,“你说呢?”
“好咯,”杭嘉澍依依不舍的降低了标准,“那就四十九。”
“……”
第39章 暗着呢
杭嘉澍见他半天不说话, 再次笑了,这次解释的语气终于正经起来,“问你个事儿, 正经的,你好好回答我。”沈司岚:“说。”
“人如果不结婚,活到七老八十以后, 是不是就真的没人送终了?”
这个问题已经超脱了沈司岚对杭嘉澍的印象。
他们年轻, 这个问题听上去遥远而孤独。
“大概吧。”
沈司岚说了个不确定的答案。
杭嘉澍却突然像是不服气般的说道:“不结婚,那不是还有家人吗?怎么就没人送终?”
人死后若是葬入地里,墓碑上会刻上亲人的朋友, 最显眼的则是配偶那一栏。
其次是子女。
如果墓碑上没有配偶子女的名字, 这人大概是一生未婚也无子,孤独到了死前的那一刻。
听上去很凄凉。
一个人长大后, 离开父母,与兄弟姐妹各自分道, 通过结婚来组建自己的家庭, 好像成了每个人人生中既定的路线。
为什么?
是谁规定的, 到了年纪就要离开父母,离开兄弟姐妹?不愿意离开也必须要离开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朝着这个方向去过自己的人生。
沈司岚淡淡说:“这话别在你妹面前说,否则她还以为你想不开。”
“知道, ”杭嘉澍点头,“就是最近被家里人催了几次,有点想不通了。”
“催你谈恋爱?”
“嗯。”
沈司岚不觉得这有什么,“那你谈啊。”
据他所知, 杭嘉澍不是没人追。
“不想谈, ”杭嘉澍语气烦躁,“他们催我谈恋爱是不是想让我赶紧自立门户?然后从家里搬出去?”
沈司岚微睁眼, 侧头看他。
车子开到十字路口,杭嘉澍徒劳的按了按喇叭。
前面的车子纹丝不动。
“最近我可能有点神经了,”杭嘉澍按了按鼻梁,声音疲倦,“天天对着电脑,睁眼闭眼都是满屏的代码,我知道你人怎么样,不会跟人说,就当我刚刚胡说八道。”
沈司岚皱眉:“你真的该放个假了。”
杭嘉澍摇头:“我很想把手头这个项目做好。”
“不眠不休就能做好?你是不是太小看这个行业了?”沈司岚轻讽。
“天才没资格讽刺后天努力的人。”
说出来就好了很多,杭嘉澍这下已经有力气回了。
车字开到广场的时候,穗杏正坐在广场中央的长椅上发呆。
沈司岚看着杭嘉澍下车时,一改刚刚那被生活压迫的社畜样,又换上旁人最熟悉的表情,吊儿郎当的和穗杏开玩笑。
穗杏刚刚替孟舒桐说话的时候油腔滑调的很,现在换了自己,还不如孟舒桐。
沈司岚一如既往的不爱说话。
光有杭嘉澍一个话痨气氛也带动不起来,这顿饭吃的也没意思,穗杏因为刚刚吃过一顿,并没有什么食欲,杭嘉澍给她夹菜她也只寥寥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你搞什么,连饭都不吃了?”
穗杏肚子很饱,她中午本来就吃得不少,傍晚时裴老师带她和孟舒桐去吃的那家中餐厅合她胃口,她又多吃了点,现在是真吃不下了。
如果不是为了和沈司岚坐一桌,她早就自己回家了。
在杭嘉澍看来,小东西纯粹就是耍脾气,所以不吃饭。
她这个年纪还能再长高,杭嘉澍和爸妈一样,看她挑食不吃饭就有点生气。
“不就是没带你去香港玩?昨天跟我吵了还没完是不是?”
杭嘉澍以为是这个原因,没好气的说。
沈司岚夹菜的动作一顿,眉梢略挑。
穗杏立刻否认:“才不是,”她慌乱的看了眼沈司岚,见他好像没什么反应才松口气,扬声说,“我已经饱了。”
杭嘉澍不信:“饭桶还知道饱字怎么写了?”
穗杏刚想跟他吵,杭嘉澍临时来个电话,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二话不说放下筷子快步走出餐厅去接电话。
话痨走了,留下两个哑巴。
穗杏想埋头装作努力吃饭的样子,但她又实在吃不下,一次只夹几粒米,吃的相当痛苦。
“想去香港玩?”
穗杏点头,又摇头,最后只好说:“就是想去买东西。”
沈司岚:“买什么?”
穗杏回忆孟舒桐跟她说的那些,照葫芦画瓢:“化妆品,包包衣服之类的,香港那边买比较划算。”
“就为了买这些?没有别的原因?”
沈司岚作为男人并不理解这种大老远跑到陌生的城市只是为了买东西的行为。
穗杏:“没有,就因为这个。”
沈司岚敛目,没再问。
反倒是穗杏又问起沈司岚来,“学长你不是说国庆会去香港吗?怎么没去?”
“加班。”
“可是我哥哥说,工作室所有人国庆节都放假。”
两个人谁也不知道缓和气氛,生硬而又尴尬的对话只会让气氛越来越凝滞。
沈司岚答非所问:“你想买什么?以后我帮你带回来。”
穗杏:“啊?”
她随口说的啊,其实根本没有要买的东西。
“化妆品?”沈司岚却自顾猜了起来,看了眼她的脸,没发现她化妆了,“你化妆?”
穗杏赶紧摇头:“没有。”
“那你想买什么?”
穗杏只好硬着头皮想,她想起室友们最近都很喜欢在肩上挎一个小包包,装不了什么东西,最多放个手机钥匙,在穗杏看来一点都不实用,可是背上却很好看。
她一贯觉得这种包实用性不高,唯一的那一个还是妈妈送的,平常上课参加活动,永远都是最实用的双肩包加身。
“想买个包。”她说。
“什么包?”
“小包,带链条的那种,”穗杏说,“就是上次在商场我背的那种。”
沈司岚想起来了。
浅色的小方包,金色链条,连个笔记本都装不下,非常不实用。
但可能女孩子就喜欢这种不实用的包吧。
“好。”
他只说了个字,算是答应。
穗杏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话会发展成最后他帮她在香港买包,她又怂,那什么“你愿意陪我去香港”或是“我想跟你一起去香港”这种话都说不出口。
算了,顺其自然。
她想得很开,于是语气很快轻松起来,说:“那学长你帮我买,买好了我转账给你。”
杭嘉澍打完电话回来,也没注意到这两人,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刚刚甲方的话,又否了一个决策,哪里的细节又不可以。
玩游戏是件快乐的事,但游戏一旦成了吃饭的家伙,比如游戏开发比如职业电竞,快乐就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他也没什么心情吃饭了,只想赶紧回工作室继续忙。
“你们还吃吗?”杭嘉澍神色略有些烦躁,“那边又把我今天刚改好的打回来了,我现在要回去接着改。”
“那就走吧。”沈司岚说。
他们两个人直接回工作室,只是这里还有个小的需要照顾。
“我先送你回家?”杭嘉澍问穗杏。
穗杏摇头,说:“我跟你一起去工作室吧,等你做完了工作我们再一起回家。”
“我可能会忙到很晚,”杭嘉澍说,“你撑得到那时候吗?”
“没事啊,撑不住我就趴桌上睡,等你走了叫醒我就行。”
“行,”杭嘉澍拍拍她的头,“那就当你提前实习考察。”
-
杭嘉澍还真的没夸张。
墙上的圆钟,时针指向十的数字,工作室里只听得到敲键盘和鼠标点击的声音,偶尔会有声线不同的两个男声轻声交谈,或是翻书的声音。
穗杏不敢吵他们,坐在一旁翻杂志。
“穗穗,”杭嘉澍从电脑屏上探出头,叫她,“你过来。”
穗杏走过去,杭嘉澍往后推了推椅子,让她看电脑分屏中的那块竖屏,黑色的页面上一串串白色代码,偶有标红或是标绿的注释。
“这是Java,”杭嘉澍问她,“和C的语法是不是挺像的?”
穗杏看了眼,点头:“嗯。”
“但一个是面向对象,一个是面向过程,”其他的杭嘉澍也没继续说,“C语言的书都看完了吗?要不要试着学一学Java?”
有C的基础,会给任何计算机语言的带来锦上添花的效果。
杭嘉澍觉得比起照书中每章那些实用性不强的小程序去练习,还不如直接让她上手,会学得更快。
学习一门计算机语言和学习人类语言是大同小异的,拥有充足的语言环境,能够大大缩短浅显的语法学习,直接进入到最能从中受益的实践环节。
穗杏有些犹豫,“我只懂皮毛啊,实操不行的。”
“谁敢保证自己在某一个领域掌握的已经不仅仅是皮毛了?东西是学不完的,你说你只懂皮毛,那我也只懂皮毛,只不过我懂的比你多一点而已。”
穗杏点了点头。
中途杭嘉澍要去厕所,他冲对面的沈司岚招了招手,“过来教下我妹。”
穗杏隐约记起好久前,沈司岚也教过她。
只不过那时候教的是高中数学。
“你哥刚跟你说到哪儿了?”
“这里。”穗杏指了个地方。
“void main和C的含义是一样,后面这里是将数组命名为args。”
相当基础的程序,穗杏掌握的很快,没几分钟沈司岚开始教她算法。
沈司岚语言精炼,书上一大串科普的话他提炼个关键,用最简单的白话讲给她听,各串代码含义不同,比起晦涩的语言描述,都直接用简单的小程序演示给她看,讲课效率相当高。
“懂了?”
“懂了。”
“那怎么当时连高二的数学题都听不懂?”
沈司岚轻描淡写的揭穿了好几个月前,她拙劣的装傻演技。
穗杏:“这又不是数学题。”
“学妹,数学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上帝的语言,逻辑性强,简单明了,任何语言都离不开数学,包括计算机,”沈司岚看她,下出结论,“你的数学成绩应该很不错。”
穗杏心如擂鼓。
沈司岚耐心的等她的解释。
结果没等来她的解释,倒是等来了杭嘉澍一声舒畅的“爽!”。
沈司岚皱眉,迅速起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教完了?”杭嘉澍问,“怎么不接着教了?”
沈司岚眼都没抬,“不然?你还指望一口吃成个胖子?”
“我没这么说,我就是看我妹坐在旁边太无聊了才打算教她点东西,”杭嘉澍从桌上找了本书,直接递给穗杏,“没事就看看,写代码的程序包我回头发压缩文件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