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懋皇后——厘梨
厘梨  发于:2020年08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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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磐磐想了想,道:“臣妾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隋祉玉也就没有留顾磐磐,放开她的手。
  邢觅甄见顾磐磐从皇帝的营帐里走出,愣一愣,随即冷冷一笑,很快与顾磐磐擦肩而过,进到帐里。
  邢觅甄觉得隋祉玉的气质是越来越冷峻,但他今日刚沐浴过,穿的是雪白中袍,墨发未束在冠里,只是拢在身后,看起来比平时柔和得多,让邢觅甄心神晃了晃。
  可她想起刚刚走出去的顾磐磐,一下就联想到隋祉玉才幸过顾磐磐,这个认知让邢觅甄顿觉心如刀绞。邢家岌岌可危,她爱的这个男人却是兴致不减在弄女人,她看向隋祉玉时,眼中不免又多了几分幽怨。但她还是跪了下来,红着眼眶一番陈情。
  隋祉玉并没有打断邢觅甄,让她说。
  邢觅甄力证邢家不可能谋逆之后,又道:“陛下还记得么,您年少的时候,我大哥总是去玄阳苑找您,你们经常来往,还一起出去游猎,连我那时也能沾着大哥的光,跟陛下说说话。”

  邢觅甄说的是隋祉玉和邢燕夺少年时曾交好的事。
  那时,邢燕夺不知隋祉玉已在跟着僧人云摩学武艺,以为隋祉玉总是被先帝的嫡子隋祐恩欺负,还悄悄教隋祉玉练武艺,想让他多些自保能力,不要受制于人。
  后来,隋祐恩死了,邢太尉怕邢家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不准邢燕夺再跟隋祉玉来往。
  邢觅甄又道:“当初魏王失踪的时候,容相在陛下与恒王之间摇摆,臣妾的祖父却是一心支持陛下,如此忠心,怎可能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臣妾恳求陛下不要听信奸佞之言,还邢家一个清白。”
  邢觅甄说的有些是事实。只是她忘记最关键的一点,邢家当初选择隋祉玉,也是为着私心,认为一个少年比恒王好掌控。可现在邢太尉是实实在在想要篡权。
  隋祉玉目色难辨,从头到尾没有反驳,等她说完了,才道:“淑妃所言,朕会酌情考虑,退下吧。”
  邢觅甄见皇帝这样就答应了她,犹自不敢相信,出皇帝营帐时,仍是有些恍惚。
  ——
  隋祉玉去顾磐磐那边坐一阵,夜深才回到自己帐中,道:“带邢燕承过来。”
  夜色里,果然有一道身影戴着面具,被人押送着来到隋祉玉的帐中。
  被众人遍寻不着的邢燕承,是自己回来求见皇帝。
  隋祉玉看到邢燕承时,并不算意外。不止邢太尉和邢燕夺被软禁,邢家大宅也被监视掌控,尤其是将重要女眷,比如邢燕承与邢燕夺的母亲控制起来。
  邢燕承暗中打探到皇帝没有第一时间击杀邢太尉和邢燕夺,立即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隋祉玉看着手缚枷锁,站得笔直的邢燕承。邢燕承下颌有一处擦伤,俊秀的面容没有平时的温润,而是一种赴死般的决绝与从容。
  帐内沉默之后,隋祉玉道:“邢太医考虑清楚了。”
  邢燕承声音平和,道:“陛下胸襟旷达,泱泱之度令臣汗颜悔恨。若陛下愿再施恩于邢家,臣必全力以报。”
  邢燕承之所以回来,不为别的,而是主动向皇帝请愿,他愿意前去西关,让他的父亲交出兵权,让其父不可因邢太尉之事起兵。不止是要以邢家兵权换族人性命,也是以免国朝陷入内战。
  隋祉玉颔首:“这件事,你若做得好,便是将功补过。朕说话算话。”
  邢燕承道:“陛下愿给臣这个机会,臣感念不尽。”
  他心里也清楚,单就邢太尉叫人私换军械,导致西北军在孝原失利这事,邢家就难逃清算。不过邢家几十年来的确也算对社稷有功,皇帝最看重的,还是邢家接下来的举动。
  ——
  这样的大事,隋祉玉当然不能一个人做主,但知晓此事的人也不能过多。邢燕承离开后,容定濯和孟宏简就来到隋祉玉的大帐。
  容定濯与孟宏简都在思索这事,皇帝这个想法,他们都是认可的。
  若是邢家起兵,不仅会起内战,还可能让其他将领效仿,形成割据。甚至是突厥借机南下……总之,就算大允最终还是胜利,免不了惨烈耗损。
  容定濯就道:“陛下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将兵燹化为无形,免去百姓涂炭之苦,又为国库省下银子,这自是好事。”
  身为天子,就要有纳降的气度与胆量。
  历朝开国之君,许多皆是接纳和拉拢了不少降臣降将,才有一番伟业。
  邢家现下不算降将,可若跟傅怀青一样借助天险自立为国,再来投靠,也叫降将。
  容定濯又道:“只是邢家素来狡诈,不得不防……臣以为,邢燕承倒也不必自己去一趟西关或是河东,就让他先给他的父亲和叔叔写信,看看邢远效两兄弟如何回信,再做打算。”
  容定濯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皇帝和孟宏简都清楚,邢家就算上交了兵权,届时别的人能留,邢太尉也留不得……
  孟宏简也同意:“容相所言不错,传信比邢燕承本人去一趟要快,无论邢远效是否主动交出兵权,先递个信去稳住他也不错。”他又道:“此外臣认为,可命邢家先上交河东或西关其中一处的兵权……这样恐怕会更容易。”
  只要邢家先交出一半兵权,皇帝这边又推行兵制改革,届时就不必担心有其他地方的将领成气候。
  隋祉玉采纳两人意见,道:“那便让邢燕承人留在京里,先写信。”
  同时又颁下密令:“传旨让河东与西关相邻数州,做好警戒。另外,让景阳骑军明日从京中出发,开赴西关。”
  他要让自己的舅舅闻秋,去接管邢远效手里的军队……邢远效主动上交最好,若是恋栈,该打仗当然要打。
  ——
  隔日一大早,御驾一行浩浩荡荡出发,路上风平浪静。
  顾磐磐一回宫就看到了乔慈衣,心中很是高兴。她本就思念乔慈衣,以为娘亲会在鸿停馆,谁知竟是早就被皇帝接进宫里,这些天也一直住在宫中。
  殿里没有别人,顾磐磐就上前道: “娘亲这几天都在做什么?”她不在,母亲不会无聊吧?
  乔慈衣也想女儿得很,说:“我之前找钦天监的冯监正借了些书,看看书,逗逗绵耳也就过了。”
  她也问:“磐磐去上江苑打猎好玩么?”
  顾磐磐不大喜欢打猎,而且这次发生了那样惊险的事,就只说:“还成,青行山风景不错,跑起马来很舒服。”
  她发现乔慈衣有些向往的样子,问:“娘亲喜欢打猎?”
  乔慈衣闻言笑着点点头,她是挺喜欢打猎。不过,她的身份不适合去上江苑。
  顾磐磐就道:“爹爹也喜欢打猎,爹爹这回猎的东西可不少。”意思是可以让父亲带她去。
  见女儿又有意无意地提容定濯,乔慈衣目光微动。
  顾磐磐见乔慈衣没接话,又低声跟她说起邢家的事。
  这时,有宫人来禀:“皇后娘娘,陛下请乔夫人去一趟乾极殿。”
  顾磐磐和乔慈衣对视一眼。皇帝对乔慈衣的关照,她们母女俩都很清楚。但这样正式传乔慈衣过去,想来只可能是因为莲藏教。
 
 
第118章 
  出乎乔慈衣母女俩的意料,皇帝宣她前去,并不是为莲藏教的事。
  而是白确递信,要见乔慈衣。隋祉玉索性将白确召进宫里,方便乔慈衣。
  乔慈衣就站在墙根下跟白确说话,她最初见到白确,还有些疑惑,问:“你为何还没有回月摩国?”
  白确险些被气到失语,沉默片刻才道:“你这是全然以钟山乔氏自居,在宫里住着就不走了?”
  白确在外再威风,乔慈衣也只拿他当个小孩子看,没在意他那阴阳怪气的口吻,道:“宫里安全,没有莲藏教的人,还可以在皇后身边,我住着挺好。”
  而且,还有让她喜欢的吃食,有别处看不到的书,这些话乔慈衣没说,她怕太过刺激白确。
  见乔慈衣这样喜欢宫里,白确心里很难受,道:“……我得回月摩国了,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倒是可以留在上京,但若是我不回去,哥就孤零零留在那里了。”
  乔慈衣闻言也是一阵沉默。她心里虽觉亏欠于白歧,但还是不想离开女儿。
  白确又跟乔慈衣说了一阵话,让她再考虑考虑,才自己离开。
  乔慈衣这么站一会儿,转过身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一道身影,穿着绯色官服,正站在崇安门下,不是容定濯是谁。
  容定濯从阴影处走出来,唇角含着一抹惯常对她的冷笑,眼里的嘲讽明明白白,显是已将她与白确的对话都听进去。他想,她和白确应该庆幸白歧已经死了,否则,他也不会让乔慈衣的丈夫活在世界上。
  乔慈衣本想指责他的偷听,想想还是忍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想安静地离开。
  容定濯却道:“去告诉皇后,说你要出宫。”
  乔慈衣立即道:“可我并不想出宫。”
  “这由不得你选。”容定濯语气冰冷。他怜惜她与女儿分离多年,想要亲近之情。原想着她想多陪顾磐磐,那就多陪陪吧。但这陪得也实在够久,恐怕他不给她施加压力,她能一直在宫里。
  乔慈衣飞快看看容定濯,心里对他的强势和侵略感很是抵触。
  尤其上回在大长公主府里,看到萧家夫人还有将女儿嫁给容定濯的打算,知道这个男人娶她的可能极小,就是想拿她纵欲,就更是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容定濯看出她不愿跟她走,想了想,稍微放软语气,道:“皇后跟你说过好多回了吧?你那失忆的毛病,既说是落水以后头触到硬物所致,那就应该尽力设法治一治。”
  乔慈衣不料他突然说这个,就道:“我也告诉过皇后,以前治过的,没有用,后来就没抱希望,没有治了。”
  容定濯道:“你以前遇到的医者,医术未必有多高明。而且得你这种怪病的人极少,有过治疗经验的医士更少。上京里的医士多,我给你找了个人,是治好过与你相似的失去记忆之症,你跟我出宫,我带你去看。”
  “我不想试。”乔慈衣却是拒绝。她说:“之前给我看失忆病的那两个郎中,一个要将我关起来,一个总是让我看些我不想看的,两个人都拿针扎我的头,让我吃了很多药,但是根本没有用。”
  容定濯看着乔慈衣紧紧蹙着的眉,还有她嫌弃又害怕的眼神,突然有点好气又好笑,还觉得她这模样看着实在有点可怜,嗤了一声。都是当了娘的人,女儿都这样大,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耍小性子。
  他就带着一点哄的语气,道:“我找的这个不一样,不会将你关起来治。这样吧,我带你去试试,若他也让你觉得可怕,我就带你走。”
  容定濯已隐隐有些发现,乔慈衣在外看起来是成熟端庄,有才气有想法的一个女子,其实精神上有时是有些问题的。
  乔慈衣见容定濯这副根本不会放人的架势,各退一步跟他商量:“我去看了病就还是回宫,可以么?”
  容定濯想想,先答应了她。
  此刻的公主府里,容定泱看看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又看看大长公主,问:“不是说六弟过来?就咱们两个人?”
  大长公主说:“六弟临时有事不来了,说是改日过来。”她说着笑得意味深长,道:“你说,六弟对那位乔夫人,到底是想娶进门,还是别的什么打算?”
  容定泱眼神深了深,道:“嗯?”
  大长公主说:“六弟今日失约,就是要带那位乔夫人去治她的头疾,据说乔夫人失忆了。这倒是难得看到六弟对哪个女人花心思。”
  容定泱似乎没有议论弟弟私人问题的意思,只淡淡笑了笑,说:“六弟如今的身份,家里也管不住他。”意思是随弟弟怎样做他不管。
  大长公主见他对此没有更多谈兴,就也说起了别的。
  ——
  邢燕承果然写了两封信,给他父亲那封信,内容尤其要多一些。他得劝自己的父亲先交出兵权,才好让叔父也交出兵权。
  邢燕承写好后,皇帝的人定然要过目。以免邢燕承借着朝廷的驿报,来做损害朝廷的事。毕竟邢家在邢太尉的带领之下,算是数次行差踏错。
  隋祉玉告诉邢燕承的是,主动交了兵权,富贵还在,往后若真是改过,甚至让邢燕夺重新掌兵,也不是不可能。
  邢燕承不知这些话里,有多少是帝王的真心话,又有多少只是帝王的权宜之计,但他知道,主动上交兵权是邢家目下最好的选择。
  皇帝的心思表露得很明白,他对现下的兵制不满意,觉得太多的将领白白耗费了国家的粮饷,却反过来拿国朝给的兵力来威胁天子。邢家是武将世家之首,也是皇帝动的第一个,可见皇帝要改革兵制的决心。邢家就算为此牺牲所有,最后还是要束手就擒,背上骂名,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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