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拦不住魏王殿下,但好歹是给陛下传了信。
顾磐磐听到了隋祐恒的声音,忙去推隋祉玉,说:“别,陛下,阿恒回来了,他在外面。”
隋祉玉将她柔软的小嘴又啄一下,喉间才逸出一声:“嗯。”
“姐姐?皇帝哥哥?”隋祐恒进了外间,将东西放在桌上,见没人,自是要去推里间,就见这时皇帝与顾磐磐从里面走出来了。
“怎么这样黑呢?”隋祐恒好奇看看两人出来的小舱,问:“姐姐,里边这样黑,你跟皇帝哥哥,躲在里面做什么?”
看着隋祐恒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顾磐磐脸都要烧起来,简直想捂住弟弟叭叭不停的嘴,她见隋祉玉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脱口而出:“我与陛下,方才在捉迷藏。”
隋祉玉低低一笑,以眼神鼓励顾磐磐的急中生智。
隋祐恒一听,小脸欢欣:“捉迷藏,我也要玩!”他主动说:“姐姐,你和哥哥去藏,我来捉。”
隋祉玉则拒绝:“不玩了,这里不好藏,玩累了。”
顾磐磐看看隋祐恒一下跨掉的小脸,立即安抚说:“下回姐姐进宫,再陪你玩儿。”
隋祐恒不满地看看不愿带自己玩的皇帝哥哥,这才脸色转晴,道:“好。”
——
容定濯喉结滚动,将乔慈衣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让她的脸离自己更近些,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乔慈衣紧闭着眼,他又将她抱了一会儿,才将她重新放在榻上。
容定濯随即去打了温水来,拧着一方洁白的巾帕,为女子作擦拭。她的肌肤还是跟从从前一样,他觉得先前也没有太用力,那腰间的掐痕,就像是被他蹂躏过似的。
容定濯又帮乔慈衣把衣裙一件件穿回去,乔慈衣才慢慢睁开眼,看一眼这自始至终身上纹丝未乱的男人,紧紧捏着手指,眸中翻滚着异色。
容定濯道:“你打算几时离开鸿停馆?”
乔慈衣微微一怔,却是转过身,没有回答。她现在并不想与这个男人说话。
“搬到相府。”容定濯看着她,继续道。
乔慈衣觉得有些好笑,她为何要搬到相府?
供他随时纾解?她又以什么身份去住相府,而且,她也不想去。
她避开容定濯的目光,站到窗前,以背影对着他,还是没有答话。
若是换个人,不论男人女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容定濯,只怕已被踹下河里去。
不过,容定濯倒是没在意乔慈衣这时的小脾气。是的,在他眼里,这就是女人的小脾气,他只是说:“女儿总是跑你那里,她不辛苦么?她还要去看顾迢龄。”
事关女儿,乔慈衣终于开口,反驳说:“磐磐在家本也住不了多久吧?她今晚告诉我,她要做皇后了。届时是要进宫的。”
容定濯道:“谁说她一定会进宫。”他还有办法让顾磐磐不做皇后。
乔慈衣不解:“为何?磐磐对陛下是有意的。陛下那等风姿,顾磐磐入眼后还怎会中意别人。诏书都下了,相爷还打算做什么?”
乔慈衣原先是没往那头想,可自从先前顾磐磐亲口告诉她,“娘,你的女儿就是天府星。”“娘,我要当皇后了。”
小姑娘那种窃喜的语气,还有眼睛发亮的神采,她如何还会看不懂,女儿喜欢皇帝。
容定濯也清楚,顾磐磐喜欢皇帝,因此才更为担忧,怕皇帝伤害她。见乔慈衣也说“陛下那等风姿”,更是几不可察皱皱眉,他慢慢说:“磐磐嫁给皇帝,总有一天会伤心。”
皇帝的理智和狡猾不是乔慈衣可以想象,心也足够狠,有极大的可能,就是想利用磐磐对付他。
乔慈衣回身看向容定濯,沉默片刻,蹙眉说:“可是,你现在不让磐磐嫁,她现在就会伤心。”
她微微一顿,说: “你不懂女人的,诏书已下,磐磐已把皇帝当成丈夫,你现在不让磐磐进宫,让另一个女人顶替了她成为皇帝的妻子,她心里一辈子都会有个越不去的缺憾。你再给磐磐另找一个好男人,她也只会记挂着她失去的陛下。她不会幸福。”
乔慈衣的话,容定濯这回没有立即回应。
她又道:“再说,陛下既下诏书,必然经过深思熟虑。相爷现在是如日中天,哪怕从中作梗,陛下不能将相爷如何,但以后呢?陛下不会记恨么。相爷有没有想过……成为国丈,相爷或许能走得更稳,更远。权相与贤相,也是在相爷一念之间而已。”
容定濯却是紧紧盯着她,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想起他们的过去。
乔慈衣只是担心女儿,沉默摇摇头。
容定濯过了一阵才又问:“你是怎样失去记忆?”
乔慈衣还是不回答,她并不想跟容定濯谈论他们自己。
容定濯历来是知道这女人有多倔强,这样多年,还是这样。他的眸色又冰冷下来,两个人先前因为顾磐磐出现的短暂平和,也不过假象。
容定濯他们的船先到观星台,等了好一阵,才见女儿坐着魏王的船缓缓迟来。
观星台不是寻常人能上去的。容定濯亲自打的招呼,才准让顾磐磐母女上去。乔慈衣到了观星台很高兴,把容定濯抛在脑后,只顾着和顾磐磐说话。
容定濯负手站在一旁,正等着这母女两人,突然有人来禀:“相爷,观星台下不远处发现了一具女尸。是跟之前江平伯府家的杨姑娘一个死法,手腕刻有符文。就是死的人是谁,还需要调查。”
容定濯面色微微一变,这桩案子一直没有破,近来京城里也没再发现有其他人是这样的死法,众人都有些淡忘,岂知……又出现了。
虽然是七夕,容定濯还是告诉了顾磐磐母女。
因为莲藏教也有不少特有的符纹,乔慈衣主动要求去看了看那死去的少女,观察那少女的手腕后,摇头说:“这个符纹,我也没有见过。” 她也不知是否莲藏教所为。
容定濯思索片刻,倒是发现一个相同点,这两个少女死的地方,都在漓河边,说起来,漓河有水龙脉之称,这个死法,说不得是针对龙脉而来。
第88章
发生这样的事,三人也就没有在观星台久留。
离开的时候,顾磐磐道:“爹爹,我今晚想去娘亲那里住。”
今夜遇到命案,她很不放心,不管乔慈衣会不会害怕,她都想陪伴着母亲。
父亲在顾磐磐心里足够强,因此她从不担心。娘亲不同,顾磐磐对乔慈衣充满孩子对母亲的保护欲。
顾磐磐这样一说,容定濯和乔慈衣都微愣。
容定濯不同意,他要带自己女儿回家。顾磐磐却很坚持,缠着爹爹,磨着他,要去陪娘亲。
见顾磐磐眼露恳求,这样期待的小可怜模样,容定濯到底还是同意了。
乔慈衣带着顾磐磐回鸿停馆,顾磐磐就道:“我要和娘亲一起沐浴,还要和娘亲在一个屋里歇寝。”
乔慈衣满心都是幸福,却是逗着女儿:“磐磐是不是还要娘亲唱歌哄着才能睡?”
顾磐磐当真颔首:“好,我要听娘亲唱歌。”小时候没有得到娘亲的疼爱,她要补起来。
乔慈衣看着她笑:“都要嫁人了,磐磐以为自己还小呢。”她又说:“好了,你先去沐浴,我收拾一下,待会儿再去。”
净室的水已放好,顾磐磐只好自己先去沐浴。
乔慈衣哪敢跟女儿一起沐浴,当然得避开。她等顾磐磐沐洗好,才迅速地洗好。
容定濯并没有真正占有她,但他做的事,乔慈衣觉得跟强占同样恶质。她知道,大抵是他觉得画舫上时间不宽裕,并不意味着他以后会放过她。
顾磐磐其实已经很困,但头回和娘亲一起歇寝,今天又得了封后诏书,脑中仍有些亢奋,睡不大着,她便试探说:“娘亲,你与爹爹今晚相处如何?经过今晚,你对爹爹可有新的看法?”
乔慈衣今晚和容定濯相处得当然是非常不愉快,她对容定濯的看法,就是掠夺成性,极为跋扈。但她只是说:“我无意于你爹,磐磐。”
那样的羞耻,还有屈辱感。乔慈衣无法宣之于口,尤其是对女儿。顾磐磐对容定濯的依赖和信任,乔慈衣一清二楚。
顾磐磐心下叹气,今天可是七夕夜,怎么爹爹就不知把握机会,趁机博取到娘亲的好感呢。以他爹爹招小姑娘喜欢的程度,没道理不讨娘亲的喜啊。
她还是忍不住帮父亲说话,道:“娘,你是不记得,其实爹爹,这些年一直都保存着您的画像,经常对物思人,对您甚为想念。”
乔慈衣没接话。她也没提容定濯娶妻的事,只是沉默。
顾磐磐就看出来,娘亲不喜欢她提父亲,好奇问:“娘,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啊?”
乔慈衣微微一怔,她心里倒是没什么人,不过女儿这样问,她道:“磐磐别管我的事,娘都是这个年岁的人,怎样过都无所谓。你将要入宫,你过好往后的日子,才是娘最记挂的。”
“我娘还年轻呢,我们走出去,谁不以为我们是姐妹。”顾磐磐当然不同意。
乔慈衣看向顾磐磐,女孩这时披散着黑丝缎般的长发,侧身看着她,洁白的脸蛋被香枕挤得更为饱满,真是可爱又不失妩媚,美好得像春枝最娇嫩的一朵花。
因此,乔慈衣并不担心自己的女儿不能承宠,只是帝王的宠爱能持续多久,又到底有多少真心而已。但即便是嫁给别的男人,也会有相似的隐忧。她自己的出身不好,掌教不会让她嫁人,门第高些的人家也不会娶她做妻,她的女儿能成为皇后,是她以前从未想过的。
乔慈衣不想提自己,在她看来,容定濯当初在她还是个姑娘的时候都没有娶她。现在她都嫁过人,他也表露出怀疑,觉得她这些年有过不少男人,就更不可能娶她。不过是图她容貌罢了。
她这两天被认女的喜悦冲昏头,今天突然得知顾磐磐要做皇后,此时静下来,才想到:
“磐磐,我们以后在外,可不能以母女相称。娘在月摩国虽是正经人家,此时上京也算来使之一,但到底是个寡妇,你要做皇后,有容家那样的家世就足够,母亲的身份对你反是累赘。”
乔慈衣不能光明正大认女儿,心里也难受,但只说:“月摩国地方小,你别看着京中官员表面尊敬各国来使,实际只把诸多小国视为蛮夷之地,许多小国的国俗风气,也被大允认为荒唐无序,不够庄重。若你嫁的是寻常世家公子,倒也罢,嫁给陛下为皇后,娘这个身份……”
顾磐磐之前是想到这个的,她是觉得,若是能让爹将娘亲娶进门,就不存在什么问题。她正要说话,听乔慈衣又说:
“磐磐,我们就对外宣称,我是你的姨母,这样,我对外声宣称的年岁,也是对应得上的。”
顾磐磐微愣,她思索片刻,只好先点头答应,父母的事,还只能她回头找父亲打听清楚,两人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才好从中慢慢调和。
否则,光她一个人着急,也没有用。
母女又絮絮说一会儿话,有母亲在身边,顾磐磐头沾着枕,不久便睡着。
——
另一边的容定濯,也是几乎一夜没有闭眼,一直在想顾磐磐的婚事。
乔慈衣说的话他也其实也考虑过,不过最终都被心里别的声音给压下去。
皇帝铁了心要娶,女儿一心想嫁,乔慈衣也支持女儿,容定濯独自想了整晚,历来决断强势的男人,竟也有些动摇。
第二天,宫里和礼部就都陆续来人到容家,开始走大婚前的执礼流程。
容定濯见这速度,就知皇帝为娶顾磐磐,是一切早有安排。
他又见顾磐磐已是一个安心待嫁的状态,想着乔夫人的话,思虑之后,并未有所动作。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是因为容相,才要立顾磐磐为后,见到容定濯,自然都是越发恭敬,并且一迭声的恭喜。
容定濯心里不悦,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倒没有什么不乐的反应。
隋祉玉这头,则是一直提防着容定濯和邢家等世家作梗生事。他身边的孟宏简等人倒是已被他说服。
立后诏书下得突然,对有些人来说,犹如一记闷棍敲在头上。经过一两天过去,许多醒神过来,该动作的也有动作。
——
观星台少女被杀的案子,很快有新进展。
这次死的少女身份低微,并非杨晴鸢那样的贵族出身,而是泽州的一名农家女,不知被何人掳上京,杀害在观星台附近。
这个农家少女与杨晴鸢仅有的相同之处,就是两人皆是阴年阴月阴日所生的少女。
两名少女都是被长针刺入风池,体内的血从奇怪的符纹流出,浸入土地,现在看来,像是一种献祭似的死法,约莫是在做什么巫咒之术。两人死的地点都是漓河旁,少不得的确是针对龙脉而来,或者说,是针对陛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