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裴无咎显然被她试图逃跑刺激到了, 一会儿不见就要喊人,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也比平时揽得更紧, 薛筱筱想翻个身都不行。
折腾了一晚上,睡的时候已经快到丑时,薛筱筱哭了一场,这些天折磨内心的情绪全都发泄出去, 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
她慢吞吞伸了个懒腰,在床上滚了两圈, 这才睁开眼睛。
跟往常一样, 裴无咎已经不见了。她醒了会儿神, 看看进屋服侍的朱槿碧桃, 两人行动自如,脸色红润,看起来没有受过刑,薛筱筱抿着唇一笑,“以后我不逃了, 咱们安安生生地在这王府里待着。”
听她这样一说,两个丫鬟长舒了一口气。昨晚她们可是吓得魂儿都没了,幸好是王妃先翻过墙的,还能出声提醒她们,要是她们两个中的一个,要是看到墙外的巷子里是王爷,非得当场吓晕过去。
碧桃手脚麻利收拾着床铺,朱槿一边帮薛筱筱系上樱草色的半臂,一边低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王爷这一次虽然没发怒,但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反复磋磨,你跟王爷都好好的,奴婢们心里也高兴。”
薛筱筱问:“王爷呢?”她还以为这家伙要寸步不离,没想到一起床就看不到他了。
朱槿想了想,“王爷辰时就走了,去了外院。”
薛筱筱一愣,辰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四个小时,裴无咎一整个上午也没回来。她昨晚不过去书房找了下留言,裴无咎都不放心,这一个上午了,他竟然也不回来看看?或者他派了人盯着她呢?
总觉得这事有些怪,洗漱完,薛筱筱带着两个丫鬟,撑着油纸伞,去了外院。
夏日的正午,阳光暴烈。
即便撑了伞,薛筱筱还是热得脸颊泛红。
外书房门窗紧闭,永吉站在院中,抱拳躬身,“王妃,王爷正在议事,吩咐了谁都不能进。”
薛筱筱:“……?”
这一幕有些熟悉,曾经她也被多次拦在这书房外。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裴无咎一直在躲着她,直到她落水险些丧命,他在她耳边念叨着许诺了很多好处。她醒来之后他没有再疏离她,反而连匕首小弩都送她了。
现在这是又闹哪样?
难道是在生气?昨晚把逃跑的她给截了下来,虽然当时脾气压住了,但终究是气不过,打算跟她冷战一场?
薛筱筱沉吟片刻,这确实是她的不对,毕竟她已经嫁进王府做了王妃,没听说过那家王妃跑了的。要是他还在生气,她愿意哄哄他。
没理会拦路的永吉,薛筱筱直接到了门外,柔声道:“殿下,我给你送些酸梅汤,你喝几口润润喉咙吧。”酸梅汤是大厨房做了送到她屋里的,被她拿来借花献佛。
书房里没有任何声音,薛筱筱一听就知道所谓的“议事”根本就是骗她的。
“好吧,殿下不肯喝,那我拿回去了。”薛筱筱说完,原地踱步,故意放得脚步声音重一些。
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薛筱筱:“……哼!”
她一把推开了房门,永吉手臂一抬,颇为敷衍地做了个阻拦不及的动作,就眼睁睁地看着薛筱筱进了屋。
因为没有开窗,屋里空气有些沉闷,薛筱筱找了一圈,才在东次间找到裴无咎。
长安侍立在屋里,给薛筱筱行了礼退到一旁。
裴无咎躺在床上,严严实实地盖着锦被,双眸紧闭,脸色雪白。他的肌肤向来是好看的冷白,现在却白得毫无血色,那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长眉微蹙,显然很不舒服。
“殿下?”薛筱筱轻轻唤了一声,手贴着床褥摸到了锦被下,摸索着找到他的手,握住。
触手冰寒。
她刚在大中午的太阳底下走了一大圈,正热得难受,被他的手一冰,非但没觉得舒服,反而打了个寒颤。
太凉了。
薛筱筱皱眉看向长安,“他……”她犹豫了一下,想着长安永吉是裴无咎的心腹,那他身中寒毒的事这两个侍卫应该是清楚的,“殿下的寒毒发作了?”
长安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薛筱筱握着那冰冷的手,看着裴无咎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他体内一直有寒毒,但从来没有像这次发作得这么厉害,平时那样敏锐的人,现在却好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对不起。”她喃喃低声。
不用想也知道,他发作得这么厉害,就是因为昨晚在站立的情况下,接住了从墙头上跳下来的她,这肯定会对他的腿造成巨大冲击,更何况他还抱着她站了好半天。
“长安,”薛筱筱并没有任由自己的情绪低落下去,咬了下嘴里的嫩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有缓解的法子?”
长安清隽的脸也有些发白,摇了摇头,“没有,寒毒是内毒,用炭火什么的都没有用。”
薛筱筱低头沉思片刻,“你站到堂屋去,让朱槿碧桃进来服侍。”
“……”长安迟疑了一下,终究没说什么,退到了堂屋,站在门口的位置,这样既可以防止别人闯进来,又能清晰地听到东次间里的动静。
朱槿碧桃这还是第一次进王爷的书房,知道这里平时是王爷与幕僚议事之处,更是王府机密要地,紧张得绷直身子,差点就同手同脚了。
“碧桃,你脚程快,去大厨房跑一趟,让他们做一道当归羊肉汤,要热乎乎的,就说是我要吃的。”薛筱筱吩咐。
碧桃愣了,“王妃来癸水了吗?还不到日子呀?”
朱槿碰了碰她的胳膊,碧桃反应过来,“哦,奴婢这就去。”说完,飞快地跑了。
“朱槿,帮我把钗环全卸了,让长安帮忙,在这屋里生个炭盆。”炭盆对裴无咎无用,但对她却是有用的。
站在门口的长安似乎明白了,不用朱槿出来,已经把炭盆的事交待下去。
薛筱筱卸去钗环,脱掉衣裙,只穿着薄薄的亵衣,放下床帐,钻进了锦被里。
甫一抱上冰冷的身子,薛筱筱就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仿佛在三九冬日作死地抱住大冰块一样。
冰寒之气迅速浸过全身,薛筱筱的牙齿都忍不住磕了起来。
好在,长安速度很快,不过一炷香时间,四个大炭盆就送到了屋里,其中两个还被朱槿特意地摆在了大床前。
薛筱筱终于不抖了,声音也平静下来,“朱槿,你也去堂屋等着。”现在可是盛夏的正午,不放冰釜的屋里就够热了,再加上四个炭盆,她担心朱槿会中暑。
朱槿应声退了出去,和长安一左一右守在门外,随时听着薛筱筱的吩咐。
薛筱筱并不知道自己的法子能不能帮他缓解寒毒,但她知道,这样抱着他至少能让他舒服一些。
“殿下,”她仰起脸,在他坚毅的下颌上亲了一下,感觉自己像是在亲一个大冰雕,“别害怕,我陪着你。”
她像是一只八爪鱼,手脚都缠了上去,将自己严丝合缝地贴着大冰雕的身子,脸颊在他肩窝蹭了蹭,心里叹道——
这家伙,肯定是昨晚就难受了,硬是忍到辰时,才佯装无事离开正院。
有了炭盆,薛筱筱在裴无咎身上失去的体温,能迅速地回补。抱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自己被炭盆烤得发热,她感觉怀里的裴无咎也没那么冰了。
她要的当归羊肉汤也送了进来。碧桃一进屋,险些被热浪掀翻,屏着气把汤盅放到桌上,唤了一声:“王妃?”
薛筱筱想爬起来,裴无咎却突然有了反应,将她揽得死紧,眉头皱着,意识还没有恢复。
“碧桃,给我放到床头来。”裴无咎的床很大,床头有横板,平时用来放他看的书。
碧桃小心地揭开床帐,目光没有乱看,把汤盅放到床头,又恭谨地放下床帐,退到了堂屋,和朱槿站在一起。
薛筱筱没有急着起身,保持抱着他腰的动作没变,手在他背上抚摸着,轻声道:“殿下,我饿了,咱们吃点东西,好不好?”
裴无咎似乎轻轻哼了一声。
“好饿,肚子扁扁的。”薛筱筱声音又软又轻,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裴无咎揽着她的手臂放松了一些。
薛筱筱眼睛一亮,这说明他已经恢复一些了。
“殿下,我不走,就在床上吃,就待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薛筱筱再接再厉,“就吃两口东西,殿下陪我一起吃。”
裴无咎的手臂松开了。
薛筱筱爬起来,跪坐在他的身边,把床头的当归羊肉汤取了下来。
这汤还是蔡嬷嬷教她的,平时隔三差五喝一次,调经暖宫。估计蔡嬷嬷也知道她和裴无咎夜里是睡在一起的,担心她被裴无咎的寒气影响,这才特意叮嘱了她。
羊肉鲜嫩,完全没有膻味,里面的当归生姜萝卜都炖的软烂,汤汁鲜香。
薛筱筱舀了一勺,小心地送到裴无咎的嘴边,“殿下,你尝尝。”
裴无咎毫无反应。
薛筱筱试着把勺子压在他唇上,慢慢倾斜,让肉汤缓缓倾到他的唇间。
裴无咎双唇紧闭,汤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啊——”薛筱筱连忙把汤盅放好,取了帕子帮他擦拭干净。
薛筱筱的目光在那紧抿的薄唇和羊肉汤之间转了几圈,一握拳,
“看来,只能用那个法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法子,嘿嘿嘿~
第066章
薛筱筱估计当归羊肉汤对裴无咎的寒毒没什么用处, 但至少喝口热汤能暖暖身子,再说这也算是食物, 总比完全饿着肚子的好些。
她含了一大口汤,盯着他的唇看了看。
那唇薄薄的,要比想象中柔软的多, 明明是凉凉的,亲吻她的时候却总让她感觉到热烈灼烧,很不符合他一贯高冷矜贵的性子, 一副恨不得要将她吞吃入腹的架势。
薛筱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咕咚——”,一大口汤全都进了她的肚子。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咕哝道:“做正经事呢, 不许胡思乱想!”
她重新含了一大口羊肉汤, 这次没再盯着他的唇看,直接俯身下去,慌乱中对接得不是很精准, 落在了他的嘴角。
薛筱筱:“……”幸好没人看见。
她挪了挪, 这次对准了他的唇。
她本来还担心裴无咎要是一直不肯张嘴该怎么办, 是不是还得用蛮力撬开他的唇?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兴许是昨晚刚刚吻过她,裴无咎记得她的味道,他很干脆地含住了她的唇。
薛筱筱呆了一瞬,慌忙抓住机会将羊肉汤渡到他的口中。
意料之外的味道,让裴无咎长眉皱起, 他有些抗拒,又舍不得那抹熟悉的棠梨香。
在纠结之中,他飞快地咽下了羊肉汤,叼住了那片他挚爱的软肉,反复品尝,不肯放开。
薛筱筱费了好大劲才从他的唇间挣脱出来,弄了个满脑门的汗,小脸涨得红红的,恨恨地举起拳头,轻轻地落在他的胸膛,嗔道:“你属狗的啊!”
她迟疑地看了看那盅羊肉当归汤,照这个喂法,这盅汤喂到他的肚子里,她的嘴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终究是心疼他,薛筱筱叹了口气,心想:没办法,谁让他寒毒发作是她给闹得呢,就当是道歉和赔偿吧。
她认命地端起了当归羊肉汤。
一盅汤喂到最后,薛筱筱的嘴又麻又木,还有些隐隐的刺痛,不知道有没有破皮。
把空了的汤盅放到床头,她含着最后一口汤,俯身渡给他。
也许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裴无咎久久不肯放开她。他的双臂犹如坚硬的钢铁,禁锢着她的身子,他贪婪地索取,又大度地给予,与她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薛筱筱握着他的手臂,纤白的手指在他强硬的攻势下虚弱无力,她试图推开他,却好像激怒了毫无意识只靠本能行事的大魔王,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毫不客气地罩住了她的柔软。
“唔——”薛筱筱发出一声呜咽,那声音在他的唇舌间变得模糊而暧昧。
她僵住了身子,一动不敢动,像是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她完全失去了反应,变成了木头人,大魔王很不喜欢,终于放开了她,只是那手指还意犹未尽,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
薛筱筱:“……!!!”
她终于奋起反抗,一把推开了他。
裴无咎被她推的差点从枕头上掉下去,歪歪斜斜的,他的双眸依然紧闭,只是那脸色好了很多,不再是毫无血色的苍白,甚至比以前还多了些红润。
薛筱筱又内疚起来,心想他就是病人,还是因为自己要逃跑才犯病的,她怎么能跟一个失去意识的病人计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