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第二天比赛的时候,Q大这边还真输给了J大,之后整个复赛结束,Q大这边办了欢送宴,孟星阑在席上跟何泽川拼酒,喝了个大醉,散场后,阮眠和江让一起送她回房间。
孟星阑酒品好,醉了之后也不闹腾,倒床就睡,阮眠给她盖了被子,又托同房间的女生晚上多照看着点。
从房间出来,阮眠看见等在外面的江让,眼皮猝不及防地跳了下。
毕业之后,她换掉了手机号码,以前的QQ也在复读那年因为长时间没登录被人盗号,再找回来里面联系人已经被删的一干二净。
阮眠索性没有再用那个号,和班里的很多人都断了联系,江让也是其中一个,如果没有孟星阑,他们可能很难再见面。
这会儿,江让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敞着怀,露出里面的J大队服,清俊的面容染上几分红意,“下去走走?”
阮眠没法拒绝,在心里叹了口气,“好。”
两个人也没走远,绕着酒店附近的人工湖一直往前走,冬天的B市不同于平城的湿冷,这里的冷是干燥的,大刀阔斧的冷。
晚上湖边没什么人,只有偶尔路过几个夜跑的年轻人。
一开始谁也没想着先开口,后来阮眠大约是觉得再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就问了句:“你们什么时候回学校?”
江让看一眼地上的影子又看一眼她,“明天下午的机票。”
“哦,那注意安全。”阮眠轻叹了声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了快半个小时,江让突然停住脚步,低声问:“这几年……你和陈屹有联系吗?”
阮眠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明白了什么,摇摇头说:“没有。”
散伙饭那一别,她就再也没见过他,除了出国前的那两条短信,她和他也没有其他的联系。
好像这个人就不存在了一样。
但阮眠自己清楚,有些人不联系不见面也不代表被遗忘,两年前她从孟星阑得知盛欢也申请了陈屹同个城市的大学,那一个月她都在失眠。
江让笑着叹了声气,有大团白气在空气中散开,“其实过了这么久,我有句话还是想问。”
闻言,阮眠放在口袋里的手一紧,没有吭声也没有阻拦,有些事情该有个结局了。
“高中那会儿,你是不是故意在疏远我?”
“是。”
“因为陈屹?”
“嗯。”
江让笑了声,眼尾泛着红,“你还记得吗?高二那个寒假我说要给你补习英语。”
阮眠抬头看着他。
“其实我给你讲课的笔记是我之前从陈屹那补课整理出来的,那些考点技巧全都是陈屹以前教给我的,所以从一开始,就都是陈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笑得让人难过,“可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
阮眠抿了抿唇,抬头看着湖对面的高塔,“江让,我在去八中之前,就已经先认识了陈屹。”
一招将军。
江让笑叹:“难怪。”
“但是感情真的分先来后到吗?”阮眠这次终于不再回避江让了:“就算没有提前遇见,在八中,在平江西巷,我和陈屹迟早是要见面的。遇见什么人,又会喜欢上什么人,说起来更像是每个人的命数,运气好些的得偿所愿,运气不好就是所谓的劫。”
“江让,人都要是往前看的。”阮眠说:“我已经在学着放下了,我希望你也可以。”
……
次日,各大校区代表团陆陆续续开始返校回程,阮眠没有去送机,那天她忙着搬宿舍到新校区,等收到消息时,他们已经登机了。
后来大概过了半年左右,阮眠听孟星阑说江让在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情,她不知道那天晚上的话到底有没有用,只是希望他真的在往前看。
而那时候,她整日奔波在教室和实验室之间,每天都有写不完课题和交不完数据报告,整个人忙得不可开交,跟何泽川都有好几个星期没联系。
一五到一七年那几年,阮眠忙完见习忙实习,在医院实习转科在那段时间,她更是日夜颠倒的忙,见过人生百态,旁观过医患矛盾,整个人心态都被抽打了一遍。
一八年夏天,阮明科卖掉了南湖家园的房子,在市二环购买了一套更大面积的平层精装修住房,打算把周秀君接过来养老。
阮眠在暑假回了趟平城,家里的大件行李都已经打包搬去新家过了,只剩下阮明科留在书房的重要资料和阮眠卧室的东西。
到家之后,阮明科正在书房收拾,这几年她和父亲各自忙于自己的学业事业,鲜少见面。
“爸。”阮眠站在书房门口,像小时候很多次放学回家,连书包都不来及放,就往书房直钻。
听见女儿的声音,阮明科从书架前转过头来。
他今年已经五十多了,鬓角和发顶全都掺了白,大概是经常呆在西北那边,人看着沧桑了不少,连眼镜都戴上了。
“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阮明科合上书,跨过一地的废纸,朝门边走过去,“吃饭了吗?”
阮眠抬手拍掉他肩上的灰尘,“还没呢。”
“那走,爸带你去下馆子。”阮明科进卫生间洗手,出来往房间钻,“我换个衣服,马上就好。”
阮眠笑:“爸,哪有这么着急,我这趟回来能呆半个月。”
他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那可好。”
阮眠“嗯”了声,在屋里转了一圈,这地方承载了她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所有的回忆,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了,莫名有些伤感。
阮明科换完衣服从卧室出来,看她这样,问了句:“舍不得啊?”
“有一点。”
“爸也舍不得,但这地方太小了,你奶奶住过来,再请个阿姨,就住不下了。”阮明科笑叹,“还是有钱好啊。”
阮眠笑出声来,“好了走吧,去吃饭,我都饿了。”
“行嘞。”
阮眠过了今年生日就二十六岁了,阮明科没催过她的终身大事,但方如清却急得不行,见到阮明科一次就提一次,让他也多跟阮眠提提这事。
次数多了,阮明科也就把这事记在了心里,吃饭时旁敲侧击问了句:“找没找对象啊?”
“爸,你怎么现在跟我妈一样。”阮眠夹了一小筷青菜,“我现在这么忙,哪有时间谈恋爱啊。”
“那总得有个苗头吧。”阮明科说:“我有个同事他——”
“爸,你再说我明天就回去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阮明科看着她吃了会东西,突然问:“你是不是还记着以前那男生呢?”
阮眠夹菜的动作顿了下,随即否认道:“没有。”
这话没撒谎。
她和陈屹已经太久没见,久到她甚至快要想不起来他的模样,年少时那段刻骨铭心的暗恋也在时间的长河中被蒙上了一层轻纱。
读书这几年,阮眠也有尝试着去接触新的人,大前年,她跟何泽川的师兄谈了三个月,对方因为她太忙,在Q大又谈了一个新的,结果被何泽川撞见,给打了个鼻青脸肿。
后来这事被何泽川笑了大半年,阮眠也对找男朋友这事有了阴影,加上确实忙,感情这事就一直耽搁到现在。
她没有刻意记着他,只是一直没遇上合适的人而已。
吃过饭,阮眠和阮明科回家收拾剩下的东西,她房间的衣服大件都装好了,只剩下一个书架和书桌里的东西。
但真要收拾起来也花了不少时间,阮明科约好的搬家公司六点钟过来运了趟行李。
阮眠还剩下书桌抽屉里的东西没装。
她在书桌上的笔筒里找到抽屉的钥匙,大概是因为太久没使用,钥匙戳了半天才对上孔。
打开里面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一个笔记本和一个手机。
笔记本的封皮已经有些褪色,纸张旧黄,上面的字迹笔锋也已经有些模糊,阮眠随便翻了几页,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高中那两年。
外面突然传来的动静让她回过神,阮眠合上笔记本,拿起手机,充电线捆在手机外面,她找到插头插/上充了会电,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摁下开机键。
没想到还真开机了,要知道现在在市面上这个品牌的手机不仅没有发扬光大,甚至连公司都没了。
手机开机之后有几分钟的缓冲期,紧接着竟然还有信息冒出来,阮眠点进去看,原来是几年前的欠费短信。
她准备退出去,却不想在无意间点进了发件箱,老式手机的反应太过离谱,在她连着按了两次返回键后,页面直接跳转进了最近发送的一条短信页面里。
……
“暗恋很苦,像夏季的风,听着很好,吹起来却满是燥热。于是夏天结束了,我也不喜欢你了。”
“陈屹,祝你一路平安,前程似锦。”
时间是2010年8月29日18点01分。
那是很久之前,阮眠得知陈屹在第二天将要飞往加州大学,给他发的一条短信。
是告白,也是告别。
是她给自己晦涩难明的暗恋生涯画上的一个句号。
……
阮眠在房间里站了太久,阮明科在外面忙完后,站在门口叫她:“眠眠,该走了。”
“哦,好。”她回过神,将手机和笔记本一同收进纸箱里,贴上了胶布,封的严严实实。
窗外阳光大好,阮眠抱起箱子,走出了房间。
——上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卷结束。
软绵绵在这段感情中迷茫过自卑过也曾经失去自我过,但就像阮父所说,人是做不到绝对理智的,总之就希望大家在平平安安的前提下,都能过得快乐一点吧。
对了,明天请个假,休息一天,周一正常更新,感谢喜欢。
注:1.“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出自歌曲《光辉岁月》
2.“暗恋很苦,像夏季的风,听着很好,吹起来却满是燥热。于是夏天结束了,我也不喜欢你了。”引用自网络。
以上侵删。
第27章
一八年的秋天阮眠提前通过了学校的毕业答辩, 成了B市协和医院心胸外科的一员。刚入医院的那两个月,她忙得连轴转, 带她的老师又是胸外以严格出名的副主任孟甫平, 挨骂不在少数, 通宵加班更是常事,一瞬间就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在这里轮科实习的时候, 简直心力交瘁到崩溃。
春节前夕,医院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酒驾车祸发热高烧, 急诊门诊几乎彻夜通明。
夜里十点,阮眠参加完一台钢筋贯穿伤的观摩手术,跟作为手术一助和手术指导的孟甫平一同回到办公室。
那时急诊大楼外面是一阵接一阵的笛鸣声, 伴随着窗外的狂风暴雨, 莫名令人心慌。
办公室里,孟甫平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热茶,才刚喝了一口,科室同事从外面跑进来,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孟主任,市郊那边发生紧急事故了,周院长叫您过去开会!”
孟甫平应了声,连杯盖都来不及放好,直接把水杯往桌上一放,跟着人跑了出去。
窗外雨声敲打, 办公室铃声乍响,阮眠起身接通,听完电话那边的描述,急声说:“好,我马上来。”
电话里没详细说,只提到市郊一栋刚交房不久的居民楼发生了坍塌,一梯两户,共十二层,伤亡惨重。
院里紧急制定了救援计划,一部分医生去往现场参与救援,一部分医生留在医院做好接收危重病人的准备。
阮眠跟着出了现场。
这不是她第一次出现场,但等真到了地方,看着四周哭天抢地的哀嚎声,以及被消防人员从废墟里扒出来已经没有呼吸的人员,仍旧觉得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喘不过来气。
大雨加上过低的温度,增加了救援难度,也让很多人失去了可能存在的生存机会,阮眠很快收起那些不必要的情绪,投入到了抢救伤员当中。
救援任务持续了半个月,那段时间漫天的电视报道,整座城市甚至是全国人民都在关注这件事,但最终的结果却并不如人愿,一栋楼上百名住户,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十几个人,有的是没了父母孩子,有的没了兄弟姐妹,但更多是整个家庭都没了。
楼塌了,背后牵扯到的关系利益错综复杂,上到某个大人物,下到一个小小的水泥供货商,全都成了罪人。
阮眠在春节休假回平城的路上,看到了关于某些部门关于这件事情的处理情况。
那些该罚的一个都没逃掉,但这个结果也只能勉强算得上对得起那些还活着的人,至于那些无辜逝去的人,无论如何,终究都是无法弥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