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还没说完,顾兰馥噗通跪在她面前了:“娘,不可,万万不可!”
第26章 母女先商量商量
在顾兰馥跪下的那一刻, 顾锦沅略挑眉,老太太愣了,胡芷云则是傻眼了。
她没嫁的时候, 就是身份贵重备受宠爱,如今执掌宁国公府中馈多年, 那更是养得了说一不二的性子,这件事她和老太太提,不是商量, 只是通知而已, 而接下来怎么办,她自然会去和顾瑜政谈, 如果顾瑜政那里谈不通,她就要找她娘家人出面了。
总之,她要办的事,一定能成功。
她已经想好了, 谁反对,她应该怎么处置。
但是现在, 她万没想到, 第一个出声反对的竟然是她的亲生女儿?
不是说好了的吗?
不是之前她自己也同意的吗?
不是她自己也想嫁给太子的吗?
胡芷云也算是经过事的,遇事从容冷静,但是现在, 她竟是半响没能反应过来, 在她为自己女儿运筹谋算的时候, 她的女儿竟然当着外人的面给她捅刀, 告诉她说, 她就想嫁给二皇子,不想退婚。
胡芷云准备好的许多话, 顿时都憋在肚子里,她望着自己的女儿,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兰馥,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起来?”
然而顾兰馥不起来。
那天,她在睿远侯府的庄子里丢了大人,但她还是不想放弃,她就去找了二皇子,然而二皇子神情冷淡,对她疏远得很。
她在二皇子面前哭了半响,二皇子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面色终究不豫。
她自是知道,这二皇子是性情温和的人,为人良善,既然和自己定了亲,他断断不会轻易就要和自己退婚,况且自己身后还有宁国公府。
是以她先哭了一番表示愧疚难安,总算看着二皇子至少没有太过恼怒,之后就匆忙回到自家府里。
回到府里后,她是颇纠结了一番。
到底要不要告诉母亲,告诉母亲关于那个梦里的事?
她是想干脆说了,说了后,她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不要嫁给太子而是还想继续嫁给二皇子。
但是……
顾兰馥想起自己在梦里看到的那些事,关于自己母亲,关于母亲娘家胡家的那些事。
她明白,如果自己要说清楚那些事,难免就会被盘问后面发生的那些事,而那些事,又涉及到母亲的外家,甚至涉及到母亲的秘密。
想到那个秘密,顾兰馥的脸色煞白。
她没有办法,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母亲为了那个秘密,她并不能保证被放弃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
所以顾兰馥只能隐下一切,干脆一个字都不说。
当一个因为喜欢上二皇子而任性骄纵的女儿,总比当一个知道了那个秘密的女儿好。
顾兰馥哭着仰起脸来,望着她的母亲:“母亲,女儿既然许嫁了二皇子,生是二皇子的人,死是二皇子的鬼,若是这门婚事因为女儿的无能而就此错过,那女儿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这句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胡芷云听了一个透心凉。
她的女儿怎么这样?
她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茫然,抬头看向了老太太,也看向了顾锦沅。
顾锦沅安静地坐在那里,很是乖巧文静,甚至微微歪着脑袋,好像多认真地看一场戏。
胡芷云突然有一种想吐血的感觉,她当初为什么把顾锦沅接过来,不就是想利用她吗?结果现在,她竟然好像在看自己的好戏?
旁边的老太太叹了口气:“何必呢,既然孩子想嫁给二皇子,这门婚事也已经说好的,你又何必非要棒打鸳鸯?虽说做孩子的应该遵从父母的意思,可是做父母的也应当体谅孩子。”
这话说得……胡芷云冷笑,你当年不是也拆散了你的儿子和陆青岫吗?有脸说我?
不过她到底是忍下了,当儿媳妇的,不能那么说话。
她现在最要解决的是她这个女儿的问题。
她一直在创造机会,让二皇子和顾锦沅接触,她以为自己女儿一定再努力地试图撮合二皇子和顾锦沅,两次的机会下来,她也疑惑,为什么这件事毫无进展。
现在,她懂了,敢情她的女儿根本是在阳奉阴违?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冷着脸道:“母亲,儿媳先行告退了。”
说着,直接扫了一眼地上哭泣着的顾兰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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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胡芷云和顾兰馥后面的事,顾锦沅并不知道,不过多少能猜到一些。
连着几日,胡芷云看上去心情都不太好,顾兰馥也是一直闭门不出,她想着,这母女两个必然是大闹一场了。
于是连着几日用膳的时候,顾锦沅都是淡定温和,唇边带着笑,反倒是那母女两个,沉着脸,话都不多说一句。
为了这个,老太太没少抱怨,摇头叹息,只说这当娘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叹道:“这是家无宁日啊!”
家无宁日?
顾锦沅走在那双月湖边,望着湖中自己的影子,不由想着,自己没来的时候,他们想必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自己来了,他们觉得家无宁日了。
谁让他们要接自己来的,难道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还有那个太子……
想起太子,顾锦沅不由想起来那一日,他凝着自己时的目光,虽然满是阴冷嘲讽,但是有那么一瞬间,那眸底竟泛起一丝温柔。
一闪而逝的温柔,她并不能捕捉清楚,不过却隐隐感觉到了。
他为什么那么看着自己?
顾锦沅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太子的时候,那一天,他那么冷淡,连正眼看一眼都不曾。
但是他的属下帮自己将马车拉出,这其实应该是他的指使才对。
虽然他其实是想帮自己的。
正这么想着,一抬眼,就见在自己身影旁,多了一个人。
双月湖的水波潋滟,春日的阳光洒进去,反射出道道金芒,那条倒影却是峻挺若青松,端方刚正,仿佛能定住这一潭池水般。
在宁国公府里,有那般气势,做那般装束的也只有顾瑜政了。
她回过首来,低头,浅浅地拜了下,恭敬地道:“父亲。”
顾瑜政背着手,看着这个女儿。
他刚才过来的时候,其实脚步已经特意加重了,但是她竟仿佛没察觉到。
虽然才几面之缘,不过他也能看出,这个女儿像极了陆青岫,机敏得很,是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费心去思虑,以至于连有人走近了都不曾发现?
顾瑜政盯着水中的影子,淡声问:“刚才在想什么?”
顾锦沅:“也没什么。”
她的声音轻淡柔和,像是春日的风沙沙地吹拂过面前的垂柳。
顾瑜政侧首,看过去,今日的她倒是安静得很,倒像是倦了的鸟儿,收敛着羽翼,就那么无精打采地栖息在枝头。
顾瑜政:“过两日,便是春猎了。”
顾锦沅眉心一动:“春猎?”
顾瑜政看到了她眸中绽放的那点神采,当下目光转暖:“你喜欢春猎吗?”
顾锦沅:“还好,我在陇西的时候,邻居家孩子会去打猎。”
不过她当然也知道,陇西的打猎和皇上的打猎不一样。
陇西的人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口粮,皇上的打猎是为了寻找乐子。
顾瑜政可以感觉到,她的声音虽然依然平淡到没什么情绪,但她是怀念陇西的。
她生在陇西,长在陇西,现在她来到这里,虽然看上去一切都好,但心里却是挂念着那里的。
他的声音不由放轻了,声音低醇温和:“是吗?你会跟着邻居家的孩子打猎吗?”
顾锦沅:“会。”
顾瑜政:“去沙峪口吗?”
乍听到沙峪口这三个字,顾锦沅心里微震,在遥远的他乡,听得自小熟悉的名字,这让她下意识生了一股亲切。
但是很快她便明白过来了。
他知道沙峪口,因为他曾经在那里生活过,和自己的母亲。
他去了,才有了自己的存在,然后他又走了。
原本心底泛起的那点柔软荡然无存,她挑眉,看向顾瑜政,轻笑了下:“是,父亲倒是好记性,想必父亲也曾经去过沙峪口吧?”
只是这一句,顾瑜政脸色变了下。
顾锦沅好整以暇地看着顾瑜政,她就知道,这个人最不爱听什么,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是他先提起这个话题的。
不过顾瑜政这次并没有恼,至少没有像上次那般,如同被人踩中尾巴的猫一样陡然生了戾气。
过了好一会,他只是平和地道:“锦沅,这次春猎,太后钦点,你要去。”
顾锦沅听着这话,明白了,这是那次寿宴上她被赏赐的后续了。
顾锦沅只回以一个字:“哦。”
顾瑜政背着手,看着那风吹皱了双月湖的湖面。
“你可以选择不来。”他的声音沉静:“但是你既然来了,就应该知道你要面对什么。”
“我要面对什么?”顾锦沅毫不在意地这么问。
顾瑜政却在这个时候抬起了手,他的手落在顾锦沅的衣袖上。
低首间,顾锦沅这次看到,自己衣袖上沾了一片柳叶。
顾瑜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声道:“你是一个太过聪明的孩子,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为她拂开那片柳叶,他缓缓地道:“只要你喜欢。”
第27章 春猎
“只要你喜欢。”
当顾瑜政这么说的时候, 顾锦沅几乎有那么一瞬,她相信了他说的话。
这天晚上,她甚至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还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她画过的那个父亲从画中走出来, 成了活的,就是顾瑜政。
他将自己高高地抱起来,说要带她去沙峪口, 去捕鸟儿。
后来顾锦沅就醒来了, 醒来后,她睁着眼睛, 茫然了好久,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个梦。
一个永远不会成真的梦。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待在这宁国公府待傻了,竟然会相信了顾瑜政的话。
这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以至于当这一天, 她和顾兰馥同乘一辆马车前去参加春猎的时候,她还有些懵懵的。
顾兰馥自然看出来了, 今天的顾锦沅不太对劲, 少了往日那股子机灵,反而看着软软的,像是一团冬眠的猫儿狗儿的, 她甚至还在那里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顾兰馥冷笑一声, 收回了目光。
她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不过任凭是什么鬼把戏, 顾兰馥觉得, 自己再也不要上当了。
那一日, 她被母亲带回去,好一番逼问, 她到底是硬撑着什么都没说,母亲好一番将她谴责痛骂。
在几日的罚跪后,顾兰馥才意识到,自己太弱了。
上辈子,自己能够颠倒乾坤,让二皇子娶了顾锦沅,自己成功嫁给太子,那都是因为有母亲的手段,也是因为有外祖父和舅父的襄助,而如今自己离开了这些,想和母亲以及胡家对着干,想坚持住嫁给二皇子,太难了。
想明白这些的顾兰馥,痛定思痛,开始寻找外援。
她是重生的,自然是有一些手段,也知道一些人的秘密,就这样,她凭着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寻到了二皇子的母亲――韩淑妃。
韩淑妃原本也不过是一个小官之女,因为生了二皇子,立了大功,一步步地熬过来,这才成了如今的韩淑妃,之后韩淑妃的父亲兄弟也被提拔,如今隐隐也算是一股子势力。
不过,到底是仗着韩淑妃起家的,在这燕京城里,比起宁国公府这种时代相传的世家,根基势力就浅了。
因为这个,韩淑妃自然是想紧抓住宁国公府这门婚事不放,顾兰馥寻到韩淑妃后,一脸羞红,梨花带雨,哀婉哭啼,又说了许多利害关系,惊得韩淑妃好生把她打量,不过一番巧言能辩后,总算把韩淑妃笼络住了。
有了韩淑妃这根枝攀附着,顾兰馥终于可以稍微松口气了。
二皇子的性子,她多少知道,孝顺,良善,温和,只要韩淑妃好生劝他,他便是对自己有些不喜,也必然会听从母亲的,遵守婚约。
对她母亲,她自然是阴奉阳违,见机行事。
她后面又有韩淑妃帮着她,而韩淑妃兄弟的人脉,也能在必要时刻助她一臂之力。
如此一来,她还怕斗不过一个顾锦沅吗?
而对于顾锦沅,顾兰馥也想得很明白了。
她之前就是一时没想开,钻死胡同了,不一定非要让她嫁给太子,可以让她随便嫁一个什么人,或者干脆毁了她的名声。
只要她能巴住二皇子这根高枝,以后坐上凤位,怎么处置顾锦沅,还不是她说了算?
顾锦沅自然不知道顾兰馥这些念头,她最近也有些懒散,更不知道顾兰馥这些小动作,她只是瞥了一眼顾兰馥,觉得今天的顾兰馥好像要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