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不可——明月珰
明月珰  发于:2020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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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坎儿若是过不去,他以后看着自己就会想起他失败的一面,长此以往恐怕就是相见不如怀念了。
  冯蓁摸了摸胸口的桃花瓣,第八颗仙桃即将要成熟,她不想功亏一篑。若是萧谡纳妃,她就是忍着恶心也得继续承宠,只是想一想就让她觉得胸中浊气翻腾。
  “娘娘,窗口风凉。”宜人忧心地劝了一句。
  冯蓁回过头,“把我的披风拿来,我去一趟前殿。”她知道萧谡这会儿肯定不想见自己,但这事儿躲是躲不过的,只能迎难而上,万一他钻了牛角尖,再想扳过来可不容易。
  谁知冯蓁刚走到院子里,就见萧谡顺着游廊回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萧谡朝冯蓁伸出了手。
  冯蓁微微松了口气,走回廊上把手递到了萧谡的手心里。
  萧谡顺势将冯蓁搂住,两人谁也没说话,就静静地环抱住彼此。良久后,冯蓁才拉着萧谡的手进了屋子,又亲自伺候他宽衣再送进净室。
  萧谡出来好,冯蓁也没多说话,就拉着他在床上躺下,把他的头搁在自己胸口,轻轻地替他揉着头发。冯蓁感觉自己的角色一下就从需要萧谡无尽疼爱的小女儿变成他老妈子了。
  她心里感叹归感叹,可还得安抚住萧谡。
  约莫到了丑时,萧谡的头在冯蓁怀里拱了拱,这才道:“北征车越,败了。”
  “嗯。”冯蓁依旧轻轻揉着萧谡的头发。
  “朕当初应该听你的。”
  冯蓁的身体往后退了退,看着萧谡的眼睛道:“若皇上当时就因为我的观气之说而改变主意,那就不是皇上了,我朝也不会有如今的昌盛。”
  “哦?”萧谡来了点儿兴趣,往上靠了靠身体,似乎是没想到冯蓁会如此说。
  冯蓁也坐直了一些身体,“皇上从来就是认准了一件事,拿定了主意就不会变的人。”
  “你是在说朕不擅于纳谏么?”萧谡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冯蓁摇摇头,“我是说,皇上不信气运之说是好事。”
  萧谡好笑地道:“那你当时为何来劝朕?”
  冯蓁看着萧谡道:“那是我看到了,不提的话自己心里会过不去。但实则我心里知道,皇上不会信,我也不愿意皇上信我。若是治理国家全凭什么观气望云之说,坐在这儿就不该是皇上而是术士了。”
  “朕知道你这般说是在宽慰朕。”萧谡的态度疏离了一点儿。
  冯蓁是在宽慰萧谡,但说的也的确是真心话。
  “的确是在宽慰皇上,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件事未必就是坏事。”冯蓁道。当然其实是大大的坏事,没见这禁宫上的龙息少了一大截么?但语言是门艺术。
  “皇上其实一直是顺风顺水的,做的每一个决定,如今回头看来都没有错过,但是人就会犯错,谁也不会例外,皇上早早的能受一次挫折,在我看来反而是好事。”冯蓁道。
  “在你心里,原来以前朕从来没有做过错事?”萧谡问。
  冯蓁笑了笑,若有所指地道:“那皇上以前有过后悔的决定么?”
  萧谡摇了摇头。
  冯蓁又笑了笑,“所以才说也许是好事吧。”
  萧谡摸了摸冯蓁的头发,重新躺下靠在她怀里,“国运真的黯淡了许多么?”
  冯蓁用手捂住了眼睛,“从此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萧谡扒拉下冯蓁的手,“你觉得朕是那么小气的人?这一点儿挫折教训也受不住么?”
  冯蓁没说话。
  萧谡叹息一声,“幺幺,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无需对朕如此小心谨慎地伺候、奉承,且不论这件事你还没错,便是错了,也无需这样,你懂不懂?”
  冯蓁鼓了鼓腮帮子,“那皇上刚才怎么不说?”
  萧谡笑道:“别说,刚才你伺候得还挺舒服的。朕这么些年还从没享受到过。”
  冯蓁气不过地骑到了萧谡身上,掐他的脖子。而萧谡扶着冯蓁的腰上下颠了颠,算是配合她闹一下,然则就再无多余的动作了。
  冯蓁将脸贴在萧谡的胸口,知道他心里并没嘴上说的那般轻松,否则早就该蠢蠢欲动了。大半夜的,冯蓁其实也没有那种心思,她打了个哈欠,这下换成萧谡替她揉头发,安抚她快些睡了。
  冯蓁的呼吸均匀时,萧谡的眼睛却还睁着,一国之君所思之事自然比冯蓁多到天边儿去了。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冯蓁的肩,偶尔撇下眼看看冯蓁的睡颜,想起她对自己的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他知道冯蓁的压力来自于哪里,他的手探上冯蓁的小腹,平平的什么都没有。

  次日,萧谡为此次北征军的败北下了罪己诏。
  为此事,后来顺太后和朝中有大臣再次提起纳妃的事情就被萧谡轻松挡了回去,既是罪己,如何能在此时广纳美色。众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皇帝的借口,却也没办法反驳。
  顺太后私下忍不住朝萧谡抱怨道:“都这么些年了,就是仙女也该看烦了呀。”
  萧谡但笑不语。
  “皇帝,吾这是在为谁操心啊?”顺太后没好气地道,“皇后摆明了就是没有生育,你难道为了宠爱她,连自己的子嗣都不要了?”
  “朕也没说不要子嗣,只要是我萧氏血脉就行。”萧谡道。
 
 
第128章 柔情意(上)
  太后愣了愣, “你……”
  “母后,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朕还在暗中观察, 这天下有德有才者居之, 即便是朕有亲生儿子, 如果不成器,朕也不会把江山传给他。”萧谡道。
  “你简直疯了, 为了个冯蓁居然……”连亲生儿子都可以不生?只是后面的话顺太后气得说不出而已。
  “母后,你怎么就能肯定是皇后的问题呢?”萧谡道,“朕在她之前也有过不少姬妾, 但无一有孕。”
  “这不可能!”顺太后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所以才压根儿就不提。“你少糊弄吾,吾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太婆随便你忽悠,可你能忽悠朝廷的那些老臣么?你如此护着皇后, 到最后可别害了她。”
  实则已经有人在私下议论废后的事情了, 所有人都觉得萧谡不纳新妃是冯蓁的错。但因为冯蓁历来节俭,作为皇后膳食只有三菜一汤, 衣饰也不见华贵, 平日里也不干涉朝政, 除了不能生育真找不出其他什么大毛病,是以大家也不能随随便便就上奏折要求废后, 除非是皇帝点头。
  “母后, 子嗣之事朕一直放在心上, 可以说没人比朕更关心, 这片河山在朕之后总要交托给值得托付的人。”萧谡道。
  顺太后叹息了一声,她这养子从小主意就太正,谁也撼动不了。她正感叹呢,却听萧谡继续道:“母后,以后这些话说给朕听就行了,朕纳不纳妃,幺幺说了是不算的。”
  顺太后简直气结,“你就宝贝着她吧,总有你后悔的那么一天。”
  却说北征车越失败之后,华朝国威大损,有些属国也开始蠢蠢欲动,朝中主战派占了上风,想在夏季再次北征,车骑将军宋海更是主动请缨。
  “幺幺,你以为如何?”吃饭的空档萧谡问冯蓁道。
  冯蓁摇摇头,“我看不到。”她解释了一下,“我这观气吧其实就是马后炮,得事成定局后才能看出来,所以其实没什么大用。”
  “朕问你不是想让你观气,而是说说你自己的看法。”萧谡道。
  “怎么忽然想起问我的想法了?”冯蓁眨眨眼。
  “想听枕边风。”萧谡道。
  冯蓁没忍住地笑出了声,“这个理由嘛,那我可以说说。”她清了清嗓子,“可是不管我说得好说得不好,皇上都不许笑我,本来朝堂上的事儿我就懂得不多,全凭直觉而已。”
  萧谡点点头。
  “这打仗有输有赢,我觉得武力更适合做一种威慑,一旦使用成功则还好,失败却就有损国势。其实要惩罚车越那样的小国不止武力一种方法。”
  “哦,那还有什么好方法?”萧谡佯做有兴趣地问,多少是鼓励冯蓁的意思。有些事儿虽然未必会发生,但他需要帮冯蓁做一些准备,万一哪天需要垂帘听政,总不能让她被那些奸滑的大臣欺负。
  冯蓁可想不到那么远,她现在脑子里的四个字是“经济制裁”,不过现在大家都是自给自足的经济,经济制裁未必能有多好的效果。“我听皇上说过,车越不产盐,也缺少粮食,其实从这些方面着手,掐住他的脉搏,不用一兵一卒就能收效。”
  萧谡没说话。
  冯蓁道:“其实我就是随便一说,我知道许多事儿只是说着容易而已。”
  “其实也是个思路,只是要过多地依赖商人。”萧谡道。受历史的局限,历代帝王都是重农而抑商的,萧谡也不例外。
  冯蓁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如我给皇上讲个故事。”冯蓁的故事自然是借花献佛,也是她听来的。
  萧谡点点头。
  “就说有个人想住客栈,所以给了掌柜的五钱银子上楼先看看房间,掌柜的立刻拿着这五钱银子去把买菜的钱付了,买菜的人又拿着这五钱银子去把他赊欠的肉钱给了,屠夫拿着银子去把青楼的过夜钱给了……”
  萧谡咳嗽了一声。
  冯蓁白了萧谡一眼,“说得皇上以前做皇子时没去过青楼教坊似的。”
  萧谡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冯蓁继续道:“然后那青楼女子拿着银子去把客栈把她和青梅竹马开房的钱付了。这五钱银子就又回到了客栈掌柜手里,结果那住店客人没看上房间,下楼来把五钱银子又拿走了。皇上品品这里面的事儿,是不是什么钱都没花,可这银子经过商人这么一流通,所有的债务都清了,所有人都高兴了。”
  萧谡没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冯蓁也不打扰他,继续埋头吃饭,只叹她太废柴,要是能背住那些经济学经典著作,比如《国富论》、《资本论》什么的,默写出来肯定能闪瞎萧谡的眼睛,为他指引光亮的前途。
  “你为什么想着要举例说那青楼女子要自己拿钱去和青梅竹马开房?”萧谡问。
  冯蓁差点儿没噎住,为什么她讲了一堆自己觉得还有点儿意思的话,萧谡抓的重点却是这个?“我就是为了让她把银子花给客栈掌柜的。”
  萧谡若有所思地看着冯蓁,好像她思想不纯洁一般。
  冯蓁只能低头继续吃饭。
  “你想劝说朕重视商人,可若是人人都去经商了,谁还来种地呢?”萧谡问。
  冯蓁松了口气,萧谡可算没再关心青楼女子的故事了。“若是人人经商,无人种地,粮食少了,价格自然会上涨,大家一看到粮食价格高涨,自然就会回去种地。”冯蓁道,“不过这种反应当然是滞后的,所以也需要朝廷官员进行指导。”
  冯蓁平素很少说这些,主要是觉得术业有专攻,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比现在的人聪明能干,凭着她那点儿半灌水经济学知识也说服不了一帮大佬,今儿要不是适逢其会,她也不会说这些话。
  主要是作为天朝子民,她实在不习惯动不动就征伐这个,讨伐那个,玩这种明枪明箭的战争,后来的人都喜欢阴来阴去。
  至于她说的这番话对萧谡是否有所启发,冯蓁也说不上来,她也不怎么关心后续的事情。
  不过有一点是能肯定的,那就是萧谡没有同意第二次北征,而将宋海派往了西域。
  冯蓁很满意地感觉禁宫上空的龙息又在逐步稳步地增加中。
  “皇上,你能不能让宋将军去西域后,把那边的种子带回来一些给我,不拘什么样儿的,粮食、花种、草种都可以。”冯蓁道。
  萧谡知道冯蓁素日就喜欢捣鼓花草,所以也不觉得奇怪,“行。”
  冯蓁当然是想要各种香花香草的种子,然后收集到桃花源里,但她其实也想看看能否收集到红薯、土豆的种子,那样就能替华朝百姓解决一些生计问题,尤其是前者,在灾荒年间不知能救活多少性命。她可总算是有点儿达者兼济天下的想法了。
  眨眼间便到了太熙八年的正旦朝贺,冯蓁是最怕这种大日子的,被萧谡折腾得刚刚闭上眼睛就得起床开始梳妆。
  这一次冯蓁的吉服是她自己设计的,依旧是玄色衣裙,不过裙摆上用手工钉上白腹黑雀的鸟羽,瞧着就像一尾华丽的黑色孔雀。而每一片鸟羽上,还钉了半粒米大小的水晶,远远的望去,一下子就少了暮气。
  至于妆容自然也是跟这衣裙相呼应的,在眼尾以极小的水晶粒贴出了上翘的羽形。这在华朝自然是新颖而惊奇的,可以预计太熙八年水晶怕是要卖断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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