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惜,她不曾亲眼见过。
喝着喝着,柳安安总觉着,后脑勺有点不太对。
她直起脖子,顺着看去。
身侧的周才人眼神幽幽,不知道盯着她看多久了。
柳安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被一直这么偷偷盯着……这有点吓人呀。
柳安安鼓起勇气:“周才人有话要说?”
周才人答非所问:“汤很好喝?”
柳安安茫然:“……好喝。”
所以,她就是见她有汤喝,好奇了吗?
糟糕哎,这汤她直接喝了,是不能分出来给她的。
柳安安这么想,就有些歉意。
“哦。”
周才人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直邦邦转过头去。
……奇奇怪怪。
柳安安喝着汤。
真的很奇奇怪怪啊!
这位周才人,怎么这么让人感觉奇怪嘛。
“陛下赐菜。赐姚府五道菜,赐闻府五道菜,赐姜府三道菜。请淑太妃与柳美人前去择选。”
大侍躬身高声唱道。
赐菜?
柳安安稀里糊涂被郡青扶着起身,从殿后侧绕行。
在侧殿,淑太妃也出来了。
“太妃,什么赐菜?”
侧殿内,已经有侍人宫女准备好了满满一桌的菜肴,等待着装碟。
淑太妃瞧着脸色比在殿内好多了。
她笑着说:“这不过是给朝中重臣的恩赐。代表君王的重视。”
“那怎么叫了我来?”
赐菜这种事情,怎么想也与她无关啊。
叫她来,她什么也做不到的。
“我想陛下是怕你在殿中坐得无趣,令你出来透透气。”
淑太妃熟门熟路选了几样菜色,令宫女装了食盒,笑着对柳安安说,“你刚刚是否觉着十分无趣?”
这个确实。
“的确……”柳安安老老实实点头。
她并未想到,往日听到过的热闹家宴,居然是这么的冷清且无趣。
有些出乎意料的无趣。
难怪当初暴君并不想举办。
“太妃……”柳安安有些踟蹰,等淑太妃忙完了,她跟在身后小声问,“我为什么不能穿红裙子呀。”
红裙子真的很漂亮。
她也喜欢呀。
如果是淑太妃说的,妾要避讳,她避讳了,怎么周才人还能穿着正红色出来。
都是妾呀。
她忍着不开心。
“你是想问,为什么周才人能穿红色吧。”
淑太妃笑着摇头。
“也是我疏忽了,忘了这回事,也没有想到她会来。”
“她叫周祝薇。”
“她父亲是武将,曾经在陛下起事时,为陛下鞍前马后。算得上是功臣之女。”
“周将军打仗定邦是个好手。但是武将粗人,不懂得如何照顾女儿。陛下登基之时,他曾经想把女儿嫁给好友,年纪快四十的一位大臣。你说她如何愿意,为了躲避周将军将她强行嫁出去,来求了陛下,请她入宫躲避。虽说是担了一个才人的身份,认真说来却不是宫中妃嫔。”
“她与你不同。自然,她都算不得宫妃,宫中的规矩,也管不到她身上去。”
淑太妃说完,打趣道:“这会儿心情可好些了?”
柳安安赧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那周才人想穿红裙,的确可以。
“周才人的父亲是闻元帅的手下,很是能干。周才人避过风头后出宫,夫婿人选也会是朝中臣子。你与她并未利害关系,可放心交好。”
柳安安这下知道了。
在外透了透气,柳安安等淑太妃准备回去时,她也跟着回去坐下了。
殿内的气氛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
柳安安身侧的周才人还在饮酒。
一杯一口,十分的爽利。
“美人不用看周才人。”郡青借着添茶的机会,跪在柳安安脚边低语,“周才人对美人没有任何威胁。”
“你怎么知道?”柳安安诧异。
郡青不过是一个宫中女官,怎么连周才人不是宫妃这种,可以说是上是隐私的事情都知道?
“回禀美人,日子久了,该知道的都会知道的。”郡青垂眸低声道,“这个宫里,没有秘密。”
柳安安懵懵懂懂点头。
家宴过一半。各个筵席上,摆上了月饼。
柳安安面前的,是一块白底额黄蕊的月饼。
切成块,尝起来味道的确不错。
柳安安埋头吃着了。
许是心情轻松了一截,柳安安觉着筵席也不难熬。
吃吃月饼,欣赏欣赏歌舞,好像找到了两分乐趣。
她吃一吃,偶尔抬头看向褚余。
男人比她还要无趣。
一个人寂寞的坐在高处。
底下的人都怕他,敬畏他。甚至没有一个站出来祝酒的。
想当初她趴在院子边儿,听见不少人都齐声恭贺义父佳节。
她捏着茶杯。
要不,她想一想恭贺的话怎么说,等等恭贺恭贺中秋佳节。
“陛下,妾祝陛下中秋佳节,阖家团圆。”
柳安安一口茶差点没有呛在嗓子眼。
她眼泪水都要呛出来了。
阖家团圆?
谁这么大胆,居然敢说出这种话来?
暴君的阖家,不都在阴曹地府团圆了吗!
这种话无异于是在诅咒暴君去死。
柳安安捂着唇,好不容易缓过来,抬头。
殿中已经跪着了一个人。
一个白衣女子。
年岁二十有余,面色憔悴。
她直直跪在殿中,手中捧着一杯酒。
这是……
“三皇妃……”郡青脸色一变,“她怎么混进来了!”
柳安安回味了一下。
三皇妃,那就是三皇子的妻子吗?
三皇子,在去岁末那一场宫变中,被暴君亲手杀了。
这是三皇子的遗孀!
柳安安心中猛地一跳,暗觉不好。
她抬眸。
坐在高台上的男人似乎是发现了,又像是无所谓,捏着酒杯转了转。
“阖家团圆,是个好词。”
“朕与朕的妻儿自会阖家团圆,不牢三嫂惦记。”
这话却刺激到了白衣女子。
三皇妃猛地站起身,笑得凄厉。
“是啊,陛下,你还有你的家人,可我呢?你亲手杀了你的三哥!留下我孤儿寡母!我为了孩子容忍至今。可是为何,你连一个稚儿都不肯放过!”
“朕准许他好好长大,已经是法外开恩。三嫂,不要听人怂恿,毁了他的前程。”
“哪里还有什么前程!我儿的命都要没了,我还怕什么!”
“我家破人亡,连一个一岁的孩子都守不住。陛下这个杀人凶人,却能阖家欢乐,世上没有这种道理!”
白衣女子越说越激动,向前走两步。
殿内的宗室居然无人敢动,甚至有人嗫嗫道:“陛下,三皇妃也是为了孩子,一时情急。”
殿外的侍卫匆匆赶来。
柳安安提着心。
糟糕,她不会要对暴君出手吧!
柳安安盯着台阶,她若是跑过去拽着暴君离开,要怎么跑才能最快,还不摔跤。
她在心中模拟着。
“陛下可知,我守着我那昏迷中的儿子时,得知陛下喜得麟儿时的心情吗?”
“凭什么,我要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儿死去,却要听天下人为陛下的孩子道喜?”
“我儿活不了,陛下的孩子,也休想活!”
柳安安抬步准备迅速拽了暴君就走时,猛地一愣。
等等,陛下哪里来的孩子?
柳安安猛地想到她前不久在朝臣面前的表演。
她才抬起身,只见那白衣女子,却是拔了鬓间的簪子,眼含怒火,直直朝她而来!
糟糕!
她祸从口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二更!还是粗长的!
别担心,周姑娘不是安安的问题!
又,别担心,甜文,岁岁是亲妈!
第39章
她不会要因为那么一句随口的话, 丧命于此吧?!!!
这个死法她万万没想到也绝对不想要啊啊啊!!!
柳安安在这一刻被激发了全部求生欲, 身边的宫女还来不及拉她, 她已经腿一软手抱头直接就地滚了一圈。
殿内乱糟糟的一片,尖叫声连成一片。柳安安几乎被刺激的耳鸣, 耳朵嗡嗡轰鸣外,她听到了耳边什么东西破碎的清脆声。
还有褚余难得压不住的厉声。
“保护好她!!!”
身侧凌乱的脚步,还有扑在她身上的几个宫女丫鬟。
柳安安趴在地上的时间很短,几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身上的几个宫女被推开,一只手用力抓起她,男人略显焦躁与暴戾,眼神异样的凶狠。
“伤到哪儿了?!”
他的手在她身上按着, 飞快确认着她身上是否受了伤。
刚刚距离太近了。
谁也不知道那挥舞下来的簪子,究竟落在了什么地方。
柳安安几乎是被他按在怀里。
她也有些懵,浑身都在抖, 趴在他怀中半天, 才颤颤巍巍的找回了声音:“……没有, 没有伤到。”
她刚刚躲得特别快。
“亏着陛下扔来的酒杯打歪了三皇妃的手!不然美人当真要受罪!”
郡青从地上爬起来后, 一脸后怕。
原来是这样吗,她还以为她躲得够快。
太危险了。
她嗓子都发干。
无妄之灾,忽然就这么降临, 她的小命几乎是顷刻间就要被夺走。
再也不敢瞎说话了。
她趴在褚余的胸前,男人的心跳是与以往不同的强烈,是那么急促。
他, 他也在害怕吗?
柳安安努力抬起头。
男人的下颌紧绷,他身上的怒意,几乎能让身边每一个人都感受到。
殿内已经全部都无声跪下了。
侍卫压着三皇妃,三皇妃手腕肿着,簪子落在地上,她跪在地上痛哭。
“你都知道保护你的孩子,我也是要保护我的孩子!”
褚余眉峰紧锁,满面怒意,只恨不得将她一脚踹开。
“你口中的保护,只不过是受了外人教唆的胡乱行事!”
“来人,将犯人赵氏押入大牢,择日处以极刑!”
这一场家宴注定是不会继续下去了。
三皇妃哭得涕泪满面被拖走。
宗室不敢走不敢留,依旧跪在地上。
柳安安腿软,根本站不稳。
簪子在她眼前闪过的那一瞬间,银光差点刺入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吓人了。
褚余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离开殿内。
“凡今日拦在柳美人面前者,赏。逃走置美人于危险者,杀。”
*
这是柳安安第二次进安晨殿。
褚余抱着她一路直接进了正殿,立即唤女医来给她看看。
兵荒马乱的一番,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毫发无损。
柳安安躺在床榻上,先是宫女们检查了一番。
衣裳的袖子撕裂了一道大口子,十分锋利。像是躲闪不及时,被簪子划破的。
这可不是一道温柔的痕迹,若是划在她的身上,必然是血流不止。
手肘臂腕蹭的一大片乌青,还有膝盖上的擦痕。
等女医来时,这些小伤都已经暴露了出来。
“回禀陛下,美人,柳美人身上的擦伤撞伤略多,好在不严重,休息几日即可。”
女医检查的比宫女还细致,伤到哪一处,看的清清楚楚。
“柳美人若是还站得稳,不妨去汤池先泡一泡,小的给美人上药。”
柳安安身上的外衣已经被剥了,她想着休息了一会儿了,也没有刚刚那么心慌,点了点头:“我能站得稳。”
“缓一缓,过一个时辰再说。”
褚余却否了。
女医行礼后,去了外殿准备膏药,宫女们见着这番情景,也跟着悄悄退了出去。
殿内只有柳安安和褚余。
柳安安缩在被子里,只露着一张小脸。
无精打采地,还带着后怕。
褚余在她额前弹了弹。
“吓坏了?”
柳安安嘴一瘪。
她这个时候,最不能哄了。
一哄,就委屈大了。
“嗯……”
她鼻音已经染上了哭腔。
“我差一点点,就死掉了。”
“别胡说!”褚余又在她脑门弹了弹,这次用的力气大了些,疼得小姑娘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