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碧花忙点头,赔笑应是。待送走了碧螺后,俩人不约而同地翻白眼。
“她算个什么东西,教训我们!”
“姿色一般,嫉妒你我美貌而已。”碧月端坐在铜镜前,翘着手指扶了扶发髻上王妃赏赐的银簪,眉眼带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碧花忙凑过来,双手按在碧月的肩膀上,也凑到铜镜前:“姐姐真漂亮。”
“妹妹也是。”碧月笑道。
“我看今日王妃的那些话不善,咱们还是收敛着些。”碧花担心道。
“傻丫头,王妃在鼓励咱们伺候王爷,不然赏赐这些衣裳和首饰作甚?”碧月又用手扶了一下头上的纱花。
碧花不解地眨眨眼:“真的?”
“不然你以为,王妃为何偏偏挑我们这些根基浅的漂亮丫鬟陪嫁?早做好这手准备了!王妃王爷夫妻情分浅薄,王妃这段日子看透了,才会特意提点你我。
没瞧前段时间,王爷足有半月不曾来找过王妃。近两日俩人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些,却也没好过哪儿去,只是做着相敬如宾的样子,给个面子罢了。这强扭的瓜终究不甜,所以二人又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前日再次闹得不欢而散了。”
碧花回忆两天前,王妃趁热喝红糖水的事儿。王爷冷淡地说了事情后人就走了。王妃捂着肚子撒娇说难受,王爷都不曾多关心一句。果然确如姐姐所言的那般,王爷王妃夫妻感情浅薄,不过是赐婚之下,两位家世身份高贵的人,没感情的联姻罢了,夫妻间真的只是在做表面样子。
“可怜王妃年纪轻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碧花同情地叹息一声。
“你疯了?王妃什么身份,用得着我们这些出身卑贱的小丫鬟同情?人家再得不到王爷的欢心,那也是燕王正妃,魏国公的嫡长女,燕王府的女主人,王府里的女人谁都不会越过她去。你我能在她的名头下有口肉汤喝,那已经是咱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碧月用手狠狠地捏了碧花耳朵一下。
“所以用不着可怜王妃,有那功夫,你到不如好好可怜咱们自己。爹娘费心将我们送进魏国公府,图什么?如今虽有了变化,可咱们极可能有更大的造化,该争口气了。”
碧花乖乖地点头应承,一切都听姐姐的安排就是。
两日后,帝后的书信同时抵达,俩人都在信中将朱棡狠狠地批评了一通。只不过区别在于,皇帝措词凶狠些,也有惩治手段。马皇后则更多的是讲大道理,良言劝慰朱棡及早改正恶习。
帝后也写信给了徐青青,好一顿安抚她,并着一些厚重的赏赐。不过赏赐都暂且记下了,不方便送过来,毕竟如今大家正在凤阳历练吃苦,不宜使用这些奢侈之物。等二人将来就藩的时候,一并领回就是。
徐青青算了算赏赐的宝贝值多少钱,得知仅其中一对玉宝瓶便是无价,徐青青无比开心了。
如果这些就是他被晋王污蔑名节的代价,恳请晋王每天都尽情地污蔑她吧,她可以!
朱棣瞧她看着赏赐单子美滋滋开心的样儿,默然缓了口气。换个角度想,仅凭金钱俗物即可轻易得到满足和快乐,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朱棡随后奉旨前来跟徐青青道歉,并将他之前写给皇帝赔罪的千字道歉信,重新写了一份儿给徐青青,当她的面读出来。
当然为了顾及王爷在外的威严和面子,这等赔罪的事,只能他们几人私下里进行。即便这样,对于堂堂亲王来讲,那也是丢面子的大事了。整整一千字,一字一句读完了,口都干了。
再然后,朱棡依旧保持好脾气地向徐青青行礼道歉。
“四弟妹,是三哥不对,三哥再怎么样都不该质疑三弟妹的名节。这等羞辱于女子而言,可比夺命更狠。三哥忒不是东西了,四弟妹要打要骂,今日尽管来,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朱棡说完,就抽出一把鞭子,送到徐青青身边的桌子上,请徐青青随意。
朱樉在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托着下巴,故意笑问:“这鞭子若浸过盐水,打起人来才算带劲儿。”
朱棡立刻变了脸色,“二哥,我平日里跟你没结仇吧?”
“四弟妹如此贤良贞静,你却欺负人家了,我看不惯过眼会帮忙出口气,不行么?”朱樉反问。
“行行行,当然行。”朱棡马上好脾气地应承,随即命人去取盐水来,咬牙吩咐道,“给我使劲儿往里头撒盐!”
徐青青冷眼看他们兄弟俩一唱一和,知道他二人故意如此,岂能轻易买账。
她偏头,故作小声地询问朱棣:“王爷猜猜看,父皇给三哥的信里头到底说了什么惩罚,令三哥如此‘痛改前非’?”
虽是故作小声,但就屋子就这么大,只这么几个人在,大家都能听得清楚。
朱樉和朱棡同时不说话了,看向他们夫妻二人。
“若不得原谅,便废了他。”朱棣的目光在触及朱棡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回答。
“诶——”
朱棡阻拦不及,一脸可怜兮兮的苦相,唏嘘自己的亲四弟居然没有一点点同情自己的心,就这么揭了他的短。
“四弟妹,三哥真的错了,你就原谅三哥一次,三哥保证以后不再欺负你,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弟妹以后若有事让三哥帮忙,三哥随叫随到。总之只要弟妹你肯原谅三哥,让三哥做什么都行。弟妹不会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父皇废了我吧?”
徐青青觉得自己的公婆在处理矛盾上,已经算很不错了,至少没有因为她是女子,是嫁进门的媳妇儿,就使劲儿偏袒他们的亲生儿子。但想强要人家夫妻俩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皇帝信里虽威胁朱棡要获得她的原谅,否则就废了他。其根本意思根本不想废朱棡,否则他直接下旨即可了。无非是拿此作为要挟,要他们兄弟间协调好关系。
这闹可以,但不能太过,如果徐青青真不给面子原谅他,令帝后的宝贝三儿子下不来台,到时候有错不识大体的人就是她了。
徐青青直接手一推,就把桌上鞭子推在了地上。
此一举,朱棡和朱樉都惊讶了,他们都以为徐青青为表贞烈,还在耍脾气,连亲王请罪的面子都不给了,那这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堂堂皇子道歉到这种程度了,你还想要什么?
朱棣见到这一幕,虽不知徐青青现在的想法为何,但他非常清楚徐青青这做的目的,绝不是一般人以为的那样。
“三哥是不是欺负我傻?”徐青青问。
朱棡脸色阴沉下来,“四弟妹何意?”
“我一介女流打三哥作甚,疼在三哥身上,折了三哥的颜面,我自己也怕得紧,不敢下手。用这般一个让彼此都不痛快的办法,岂能算诚心赔罪?”徐青青反问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谁敢随便打王爷?朱棡就是吃准了她不敢,才这么干。想动动嘴皮子就全身而退?别做梦了!
“那四弟妹要我怎样做才肯原谅我?”朱棡以为徐青青想更狠地下他面子,已做好发火的准备。
徐青青马上跟朱棡数起帝后给她的那些赏赐。
朱棡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也渐渐明白过来徐青青的意思。
朱樉在旁也跟着变脸了一回,从起初以为四弟妹太不识趣,到现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噗嗤笑出声来。
“这些只是父皇陛下安抚给我的东西,三哥若诚心赔罪,肯定要比这多三倍不止吧?”徐青青语调单纯而直白,看着朱棡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纯粹的渴望——要钱。
朱棡瞬间就哭笑不得了。
四弟妹刚嫁入皇家不久就受此委屈,父皇这一次安抚她确实下了大手笔。那些物件真真都不一般的贵重。
细论起来,他做皇子这么多年,都没能得到那么一对稀世的宝瓶,更不要说还有其它的东西。四弟妹这一个‘三倍’,几乎是瞬间榨干了他晋王府的宝库。
还真不如拿鞭子抽他两下,至少受两下皮肉之苦,大不了过几天就好了。舍出去这么多金银财宝出去,他没个十年八载都攒不回来,岂不是要肉疼十年。
徐青青见朱棡一脸纠结样儿,去问朱樉:“二哥,我这要求是不是过分了?我其实没有贪钱的意思,但确实也想让三哥肉疼一回,叫他记住这次教训,以后断然不敢随便欺负我了。”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朱樉难忍笑意,连忙应承道。
“钱财俗物罢了,哪比得上王妃受过的委屈。”朱棣这时突然插嘴一句。
这下朱棡想打商量少送点都不行了,这种事还要讨价还价,岂不是显得他太过在乎金钱俗物而不顾及亲情?可是……那么多钱……真的肉疼。
从此以后,他摇身一变,正经是一名穷王爷了,想想都觉得自己好可怜。
“四弟说的不错,不过一些俗物罢了,能讨得四弟妹开心,让四弟妹原谅我,真真是我的幸事。”
朱棡笑得肉疼,回头就让人拟了个单子,彻底清了库存,将他的所有宝贝都送给了徐青青。
徐青青得了实实在在的宝贝自然高兴,第二天还特意做了满座桌子丰盛的菜肴请朱棡吃。这也算是谅解饭了,大家都得赴宴,也是难得一次不必再吃粗茶淡饭,有解馋的机会。
饭用一半的时候,有丫鬟给没人端了一盅汤来,汤汁散发着淡淡的鲜香味道,汤面上飘着几个枸杞。
熟悉的汤盅,熟悉的内容,朱棡刚好在他的汤底看到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像极了蛇皮。朱棡瞬间脸色大变,当即就想呕吐。
徐、青、青!
他都舍了那么多钱财出去,她居然还在这种时候耍小手段,用蛇汤报复恶心他!
朱棡忍无可忍,正要发作,就听那厢徐青青笑着让大家尝汤。
“这是我昨晚开始炖的石斛灵芝乌鸡汤,可补益脾胃,滋补强壮。”徐青青说罢,故意看向朱棡,“三哥脸色好像不太好的?”
朱棡缓缓吸口气,对徐青青点了点头,“是有点不舒服,见四弟妹如此贤惠,四弟有此福气,心生艳羡,很是嫉妒了,便就不舒服了。”
臭丫头居然虚晃一枪,故意戏弄他,不过好在只是闹着玩儿,不算招惹到他的忌讳。
朱樉哈哈笑着应和,“是了,四弟好福气,我们兄弟都羡慕。”
朱棣夹了一块鸡翅送到徐青青碗里。
徐青青还真喜欢吃鸡翅,欺负完朱棡后心情正不错,低头默默把鸡翅吃掉,接着马上又一块鸡翅送进她的碗里。
徐青青惊讶地抬头看朱棣,朱棣却没瞧她,漠然冷着脸继续用他的饭。徐青青又把第二个鸡翅吃完了,才放下筷子。
饭毕,三位王爷难得休息一天,便要切磋棋艺。徐青青命人备好了茶点,就准备告退。
这时,忽有侍卫来回禀,沐景春要拜见三位王爷。
三人在道观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访客来,来人还是从小就跟他们认识的沐景春,自然都很高兴。
书里的男主竟然出现了!!!
徐青青自然不能错过见男主的机会,谁知道后面的剧情会不会跟他有关,先认识下长什么样总没错。她离开后就躲到柳树边的一角墙后。不久后,就见到侍卫带领着一位身材高大,面容朗朗,走路时意气奋发,唇角自然带笑的男人过来。
打眼看着外貌形象确实不错,不愧是书里的腹黑男主。
徐青青察觉身侧的碧螺好像有点不对,却没深究,转身之际便一头撞上了一个身体。徐青青捂着头抬眸,正对上朱棣那双盛满凉意的眸子。
偷窥被发现了!
徐青青明显感觉到朱棣的眼神比吃饭的时候冷多了,她一边揉着头一边琢磨说辞,想着该怎么解释才妥当。
说不巧遇见了,避嫌?其实她先走了一会儿,如果不是特意停留,不大可能跟人家遇见,以燕王的智商马上就能识破他的破绽,所以偶然避嫌这借口不可用。
“王爷,我正想回去找你呢。”徐青青马上对朱棣一笑,这会儿必须要反应快,不然再尴尬一会儿,她就真没得理由解释了。
从公输陵,到宋铭、宋钰,再到吴王,她过去的经历已经够丰富了。如果现在再多一个,徐青青真怕朱棣会发疯。尽管她跟这些人看起来都是关系清白的,但一而再、再而三有类似的事情出现,想不让人怀疑都不行。
徐青青跟怕朱棣总结出来这看似巧合的背后,其实都不算是巧合,进而就发现了她好色的本质。
“找我作甚?”朱棣问。
“王爷吃饭的时候给妾身夹了两个鸡翅,妾身还没来得及道谢呢。还有,妾身给王爷绣了个锦帕,才刚忘记交给王爷了。”
徐青青说着,就将它前两天她自己绣着玩儿的帕子掏出来,递给朱棣。
帕子被叠的方方正正,带着体温,瞧着像是被很小心的保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