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夸罗愣愣地望着我,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动了动柔软的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并没有发出声音。他偏过头,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些不擅长表达感情似的别扭,又好像有点害羞,他抿了抿嘴唇,开口说:“这是当然的。”
“……还有,那个,”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不太自然地说出了口,“……谢谢。”
我:“……”
我和杜尔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慈祥的表情。
斯夸罗气得跳脚:“喂!你们那是什么眼神?!不准这么看着我!!”
短暂的问候后,今天的训练课程很快就开始了。说是训练课程,但因为双方的实力水平相差过大而呈现出残酷的碾压局面。同是暗杀者的出身,杜尔非常熟悉我只进攻人体要害部位的攻击方式,较量的又是他引以为傲的剑术,他的力量比我更强大、速度比我更敏捷。
实话说,在面对杜尔的时候我隐约感受到了一股和奈鲁先生初次见面时对方带给我的压迫感,但不知道是因为实力差距还是性格差异,杜尔给我的压迫感终究还是弱了一些。正是这种削弱了的压迫感让我产生了“并不是不能赢过他”的想法,反而使我的战斗欲更加旺盛了起来。
我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各方面的**都精妙地保持在了一个适度薄弱的水平——可能对金钱稍微感兴趣一些——太过强烈的**会使头脑难以保持清醒,进而逐渐遮蔽眼睛,“强欲”对于需要隐蔽踪迹的杀手来说是非常致命的弱点。
然而,强大的对手和自身的弱小,这两者之间的强烈对比激起了我那一点刻意压制在平均线以下的、好胜的**,而这种**一旦被激发出来就很难再次抑制回去——毕竟,我从很早以前就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我是一个极其痛恨自身的无能的人。
杜尔似乎看准了这一点,因此下手更加全力以赴、毫不留情。从这方面来说,他的确是一个出色的教导者。
“手臂的力量太弱了。”
“不要只顾着进攻!防守也是必要的。”
“视野的变化速度还要加快,在反应能力不及对方行动的情况下要学会预判。”
“预判的关键就是观察肌肉的变化,身体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
在杜尔略带赞赏的目光中,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进步。两百一十八负一平,最后的那场平局中,我的左脸被凌厉的剑气弄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而杜尔的脖子上也渗出了一点鲜血,到最后谁也没有再次进攻的余地。
杜尔把手中的剑插在地上,手掌如同抚摸着权杖一般抚摸着剑柄的顶端。他看我的模样就像是在看一棵冉冉生长的树枝,眼中已经隐约看见了生成的大树的形状。杜尔对我笑了一下,语气轻松地说:“呼……完了,再这样下去我可就没什么能教给你的了。”
我摇了摇头,抬起手敷衍潦草地擦去脸上的血迹,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在没有彻底赢过你之前,每场战斗对我来说都只是失败而已。”
闻言,杜尔的眼神微微一动,随后半是感叹半是期待地说:“漂亮的回答。我开始羡慕奈鲁那家伙了,你以后会变成怎样的女人呢……真想快点等到亲眼看见的那一天。”
“啊,”我想了想,表情认真地说,“你大概等不到那一天了。”
杜尔一头雾水:“???”
随后,我走到了一直旁观到结束的斯夸罗的面前,蹲下身体,将视线与对方保持平视。
斯夸罗虽然表面上是个吵吵闹闹、咋咋呼呼的小孩子,但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表现出了与以后别无二致的沉着冷静的性格,从始至终默不作声又聚精会神地观摩着每场战斗。
斯夸罗有些奇怪地望着我,脸上流露出了不太自然的表情,问:“怎么了?”
“没怎么,”我眨了眨眼睛,声音平静地开口道,“只是在等你夸我。”
斯夸罗顿时露出了一脸“你脑子坏掉了吗”的表情:“???”
此时此刻仿佛失去了姓名的杜尔:“难道我夸你还夸得不够多么???”
见年幼的斯夸罗抿着嘴半天没有反应,我不免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果然,十八年前的斯夸罗和十八年后的斯夸罗,尽管从生理意义上是同一个人,但对于我而言却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是原来的斯贝尔比·斯夸罗的话,他一定会对我说些什么。不管是夸奖还是嘲讽、鼓励还是奚落,他的话语对我来说总是非常重要。
斯夸罗哼了一声:“开什么玩笑,我是不会把失败者放在眼里的。”
我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嗯,说的也是呢……”
这时,我的左脸忽然一软——大概是刚才我的动作太过潦草,脸上的血迹没有擦干净,斯夸罗朝我伸出手,认真又仔细地替我将脸上的血迹擦去。
“等你赢了再说吧。”斯夸罗继续说道。说完之后,他就闭上嘴再也不肯说话了,耳边柔软的白色头发丝毫不能掩饰住涨红的耳根。
我:“…………”
我情不自禁地盯着对方那肉肉的脸颊以及毛茸茸的白色短发,再次警告自己不要去捏、不要去摸、绝对不能冒犯对方以免产生不好的印象。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杜尔,有些疑惑地问道:“杜尔先生,请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问吧问吧,”杜尔对我扬了扬下巴,“对我不要这么客气,敬语什么的就免了吧。”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我就单刀直入地指了出来:“刚才交手的时候,你完全没有用过左手,这是为什么呢?”
杜尔并不是那种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而给对手放水的人,身为一个追求荣誉的剑士他向来全力以赴。正因如此,他完全不用左手的举动才会让我有些不解。
“这个么?”杜尔抬起左手晃了晃,解释说,“是因为一个约定而已啦。”
我歪了下头:“约定?”
“我在追求剑道的路上,去过很多国家,挑战过很多剑客,”杜尔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那似乎是一段非常愉快的记忆,“但有一个人让我印象非常深刻,他是一位真正的法兰西战士。”
“那时候他正在找杀害妹妹的凶手,我们很快就分别了。我立下誓言,在打败他之前不会再使用这只左手战斗。”
我:“……”
请问这其中有什么因果关系么?
“十多年前我得知他来到了意大利,似乎在追查什么东西的下落,但很快我就失去了他的音讯,”杜尔说,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但那个男人是不会莫名其妙地死去的,所以这十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
说到这里,杜尔紧紧地握住了左手的拳头,开口说:“我想,我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没看过上部的小仙女们提示一下哈,斯夸罗是把琴妹一手养大的妈【?????
JO3里面我其实最喜欢**和伊奇
………………可是你妈的,为什么???!!!
得想个办法把无敌的波鲁纳雷夫带回彭格列养老【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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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除此之外, 杜尔就没有多说些什么了,他很快转移了话题。
我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是想刻意隐瞒着什么,但我并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紧追不放的人,便任由杜尔遮掩了过去。任何人在世界上都会有一些秘密, 人与人如果不能彻底融为一体就应该保持微妙而平衡的距离,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距离我初次来到十八年前的意大利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彭格列那边对“如何送我回原来的时间点”这件事情没什么进展, 只好跟拥有相关技术的波维诺家族进行秘密接洽。
我原本眼巴巴地等待着什么时候能回到日本并盛, 再没有Reborn前辈的物料可吸我就要死了。然而, 自从被奈鲁先生丢给了剑帝杜尔之后, 我很快就把“回到并盛”这件事情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不管怎么说,提高自身的业务能力才是当务之急。
奈鲁先生一开始是因为没时间教导小朋友(但我认为他只是单纯地不想理会我)才把我丢给了杜尔, 但随着他渐渐空闲了下来, 我忙碌的时间却越来越多,最后已经到了早出晚归、回家之后只能洗个澡吃口饭倒头就睡的地步,最疲惫的时候连给伤口上药的心情都没有。
这样如同噩梦般的修行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我跟杜尔平局的次数越来越多, 遇到超常发挥的时候我还能赢他一小次。
不过,奈鲁先生的态度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不满了起来。
清晨, 西西里岛最炎热的季节已经过去了,灿烂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为一尘不染的屋内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我从床上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就感到了不妙,紧接着就翻身下床, 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衣服、冲向卫生间洗脸刷牙……草莓味的牙膏在我嘴里泛起甜甜的白沫,我一边刷着牙,一边从卫生间里探出大半个身体,看向奈鲁先生的方向。
他正待在餐厅里,刚好给自己泡了一杯味道浓郁的黑咖啡,没有加方糖也没有加牛奶,然后挑了一个背对着清晨阳光的位置坐下。餐桌上有几道简单快捷的早餐,还有一沓散发着油墨气味的报纸,那是奈鲁先生无聊时的读物,不过我认为在无聊的时候看这些东西只会让他感到更加无聊。
我直勾勾地望着他,张开泛着牙膏白沫的嘴:“呜呜呜啊啊啊唔唔唔——”
奈鲁先生懒得抬头看我一眼,简短的几个字里透着生怕我听不出来的嫌弃:“说人话。”
我缩回卫生间,简单洗漱完毕之后才再一次探出头来,仍旧直勾勾地望着他,幽幽地说:“奈鲁先生,你为什么不叫我?”
“叫你做什么?”奈鲁看了我一眼,问。
我说:“叫我起床。”
奈鲁:“……”
奈鲁冷笑了一声:“想死你就直接说。”
我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之后就闭上嘴不说话了,紧接着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随后朝餐桌的方向走去,在奈鲁先生正对面的位置坐下。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已经渐渐掌握了应对奈鲁先生的技巧。
奈鲁先生作为别人口中的世界第一杀手(不过我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拥有着显而易见的、不太好接近的性格特点——作风强势、极端理智、冷静冷漠甚至有些冷酷、没有耐心,但总的来说还是在“可以接触”的正常人范围以内。
当他不耐烦或感受到冒犯的时候会提出警告,这个时候老老实实地不要忤逆他就能安全地存活下来。
怎么说呢,就像是跟懒洋洋的狮子一起关在笼子里一样,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的狮子当然不会把身边的人类怎么样,当然也不能排除狮子嗷呜一口把弱小的人类吞掉的可能性——
奈鲁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把注意力从报纸上移开——不过他的注意力原本就不在那上面——抬起眼睛,注视着我:“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把面前的三明治分成了两份,又倒了一杯牛奶,虽然把其中一份三明治和那杯牛奶一起沿着桌面,推到了奈鲁先生的面前。
奈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份三明治和牛奶,然后冷漠地说:“不要牛奶。”
“哦,好的。”我应了一声,把那杯牛奶撤回来,捧在手里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奈鲁沉默了一段时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我不太擅长揣测别人的想法,而奈鲁先生又不是那种会轻易地把情绪说出来或表现在脸上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