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一圈,游戏币还剩二十几枚。
他刚才实在是买的太多。
“抓娃娃吧。”许知喃说。
每个娃娃机里头的娃娃都各不相同,许知喃转了一圈,最后挑定在一个装满南瓜玩具的娃娃机。
那南瓜有点儿像是万圣节常见的,各种表情都有。
竞技类的游戏她玩不好,抓娃娃机这种倒是会些诀窍。
从前她跟赵茜就玩过,赵茜当时看她玩都震惊了,现在她宿舍床上一排的小玩偶都是当时许知喃给她抓的。
林清野原本以为许知喃对所有游戏都一窍不通,在旁边看了会儿竟发现她一抓一个准,几乎是百发百中。
小姑娘神色认真,躬着身操控抓手,眼角还泛着点先前流泪留下的绯红,整个人都格外柔和。
剩下的游戏币,许知喃抓了10个南瓜。
就连娃娃机里头的玩具都肉眼可见的少了一层。
许知喃这才发现不对劲,这游戏厅可是十四家开的游戏厅啊,她就花了这么点游戏币拿走这么多玩具,似乎不太好。
她仰了仰头,想看有没有方法可以把南瓜放回去。
“怎么了?”
许知喃指着娃娃机上方的锁孔:“你有这个钥匙吗?”
“没。”
“我拿太多了,想放回去,要不给他放柜台吧。”
林清野失笑:“不用,你自己夹的放回去干嘛,不用给他省钱。”
“可这也太多了,我都拿不开呀。”许知喃看着旁边七零八落躺着的十个南瓜娃娃。
“我拿。”
他说着便弯腰,娃娃顶部有个绳扣,他手指一一穿过,两手各五个,提起来。
林清野长着一张桀骜的脸,如今却这么拿着十个娃娃,看着实在有些搞笑。
许知喃便看着他笑出声。
林清野先前被她哭怕了,听到笑声终于是松了口气:“走了?”
“嗯。”
游戏厅内没有窗户,只开着灯,到外面才发现天都已经亮了,她竟然真跟林清野在游戏厅到通宵。
她人生中第一个通宵。
许知喃心情从昨晚恢复过来。
昨晚上她昏昏沉沉,脑袋里跟团浆糊似的,脑海中和眼前都是那副纹身图。
时代广场通向一楼的方向朝东,往外看便是成片的草地。
最近天还亮得早,太阳已经“蠢蠢欲动”,将要升起,照出一片被黑暗和光明撕扯的暖光。
路上很安静,没有行人,只偶尔几声鸟啼。
“阿喃。”林清野唤她。
许知喃回头,他站在她之上的两格台阶,温柔地注视着她。
许知喃心又往下静几分,周围一切都虚化,她看着眼前的林清野。
“阿喃。”他又叫了一声她名字。
许知喃轻轻的:“嗯。”
“昨天晚上看到你哭的时候我手足无措,这辈子我都没有哪一刻像昨天那样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也不知道在这件事上能为你做什么。”
他声音静而缓,像和煦的春风飘到许知喃的耳朵里。
“我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再让你去分神重新考虑我们俩的关系你也很难做到,但我还是想以你追求者的身份跟你说些话。”
“我之前已经拿到冠军了,现在在准备做新专辑,我会努力把它快点做出来,也会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去保护你,让你不再受到伤害。”
“不管这件事最后得到怎样的结局,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陪你走过这一段路,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
“你相信我。”他走下一个台阶,站在只离她高一节台阶的地方,他看着她,笑得有些嚣张,“我是林清野啊。”
我是林清野啊。
许知喃心尖震动。
从前她也无数次的想,他可是林清野啊。
她曾经仰视着林清野,到后来又得知林清野心底的创伤和自卑。
他的自尊心不断被碾碎又重塑,到现在,终于轮到他嚣张地亲口告诉她,我是林清野啊。
临近日出的太阳一跃而出,暖黄的光倾洒周身。
许知喃往后多年,都永远记得这个画面。
张扬的蓝发少年,漆黑温柔的眼眸,手上提着画风很不符的十个玩偶,日出的霞光落在他脸上,光芒耀眼,却又柔情万丈。
第44章
初晨破晓时分, 林清野送她回了学校。
这个点校园也还是宁静的, 路上几乎没有人。
她跟林清野道别,回了宿舍。
姜月刚起床, 见到她一愣, 赵茜还在睡觉,她压着声:“阿喃,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啊,坐地铁回来的吗?”
她以为昨天许知喃没回宿舍是回家了。
“没有,别人送我回来的。”
“林清野?”
“嗯。”
许知喃放下包,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姜月很快也拿着洗漱杯进来了,刚才她在外面越想越不对劲,这一大清早的林清野送她回来,那……昨天晚上呢?
“阿喃。”姜月斟酌着问,“你昨天晚上跟林清野在一块儿啊?”
许知喃没瞒她:“嗯。”
“……哦。”她满心震惊, 却又要拼命装出正常的反应,样子看着很是搞笑。
许知喃注意到她表情,稍一顿, 反应过来她在误会了什么, 忙又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就是昨天我发烧了, 然后他陪我去医院了而已,打完针看已经很晚,就没再回来打扰你们睡觉。”
姜月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你怎么突然发烧了?”她甩了甩手上的水, 摸她额头,“现在倒是不烫,退了吗?”
“嗯,应该最近太忙了,没什么大事。”
姜月点点头,挤上牙膏:“那你和林清野还没在一起哦?”
许知喃回想起方才迎着夕阳跟她说话的林清野,鲜衣怒马耀眼的少年,她垂眸勾唇,轻轻笑了一声:“还没。”
“还没你就笑这么甜呀。”姜月难得一脸揶揄,摆明不信她话。
许知喃一愣,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少女脸上粘着水珠,唇红齿白,听到姜月的话后下意识扯平了嘴角,但笑意依旧从眼底冒出来,清凌凌的,像是漾开波纹的清泉。
“月月。”许知喃坦诚道,“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他。”
“那你还不答应他?他也追你挺久的了吧?”
“我想等一些事情都处理好以后就跟他好好在一起,对他好一点,让他以后都能开开心心的。”
“什么事啊?”
许知喃摇摇头,没有多说。
姜月也没往别处想,洗漱完便马上出门去图书馆了。
许知喃昨晚只打针时睡了一会儿,这会儿一回寝室渐渐的也睡意袭来,她睡了个午觉,起来后才去刺青店。
今天下午有个预约的客人,是个之前来她店里纹过的女生,上回纹了个手臂,这次想在大腿上纹身。
客人坐在工作床上,打了麻醉,倒也不疼,一边玩手机一边跟许知喃闲聊:“你现在这样一个纹身要多少钱啊?”
“跟以前一样的。”
“没涨价啊,不是都拿到冠军了吗?”
“嗯,纹身没涨,设计稿价格涨了。”许知喃笑了笑,“不过等过段时间可能会涨。”
“那我运气还挺好,赶上了没涨价的好时候,不过你这也应该涨的,我上回去庆丰路那家,做的也就一般,价格比你……。”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话茬,盯着手机骂了句脏话。
许知喃扯了下口罩,仰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旁边那条街上的五星酒店,保洁打扫房间时发现里头有个小姑娘在里头死了,好吓人啊,这肯定是谋杀案吧,我靠居然这么近,我还去那家酒店住过,以后可再也不敢住了。”
许知喃一顿:“有说是怎么死的吗?”
“没呢,就说现在警方正在调查,酒店都已经封锁住了。”
许知喃没说话,若有所思。
客人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阿喃?”
她回神,说了句抱歉,又继续纹。
自己也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她爸爸涉及的案件是绑架案,跟这个应该没有关系。
可总归觉得心里没底,纹身过程中也总想着这件事。
纹完身,送走客人,许知喃却接到方侯宇的电话,让她去警局一趟。
警局里正在忙这次酒店女孩儿死亡的案件,已经被多家媒体报告,舆论带来的破案压力巨大。
方侯宇拿着一大叠文件从大厅经过,见到许知喃,脚步一顿,他把文件交给别人,冲她招手:“来,阿喃。”
许知喃跟着他走进里屋:“方叔叔,是不是我爸爸的案件有新的进展了?”
“我们也只是怀疑。”方侯宇拉开椅子,打开电脑,“你来看这段视频,是酒店里给我们的走廊上的那段监控。”
他将视频播放,画面播放十秒钟后出现一个男人,戴着帽子,低头,普通到找不到任何特色的衣服,看不清脸。
方侯宇将画面暂停,放大。
半截袖子底下露出了三分之一的纹身。
“你看一下,是不是那个。”
许知喃瞳孔微缩,弯腰仔细看,沉默半晌后说:“……好像是。”
“我们比对了之前档案里的纹身样式,很像,但是因为只露出了底下的部分,监控像素也不是很高,没法百分百确定。”
许知喃心跳很快,她对这个纹身太熟悉了,每个线条每个细节都深深刻在脑子里。
“图腾纹身和其他的纹身不一样,虽然是由线条组成,但也不太可能会三分之一都是完全重合的,而且那张图设计的很精妙,火焰和蛇的组合也比较少见。”许知喃顿了顿,死死盯着屏幕,低声说,“方叔叔,我觉得这个,可能就是凶手。”
方侯宇也同样看着屏幕,没说话。
“这个视频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就是调查这次酒店死亡那姑娘时偶然发现的。”
“那个女孩儿,也是他……吗?”
“还不能确定,目前还在排除自杀还是他杀阶段,这个只是我们在排查过程中发现的,所以我才想叫你过来看一下,你昨天见到了给他纹身的那个刺青师,知道他现在是在堰城还是哪吗?”
许知喃摇头。
方侯宇看着她表情,叹了口气,拍了拍她肩膀:“行,我也只是确认一下,你别想太多了。”
“嗯,谢谢方叔叔。”
许知喃没有多留,大家都在忙,她也很快就离开警局。
夕阳西下,她站在台阶上,看着对面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莫名觉得有点累。
手机震动,姜月发来信息。
[月月:阿喃,你在店里吗,能不能帮我顺路去书店买本书。]
[月月:我网上看没找到我要的那个版本的,明天听的网课要那本资料,我怕来不及了。]
她又发来一张图片。
[月月:这个版本的。]
许知喃看了眼,回了个“好”。
这附近就有个书店。
许知喃步行过去,给书店工作人员看了那张照片,他领许知喃过去,拿起一本:“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许知喃仔细比对了:“是的,谢谢。”
她从前也很爱看书,还多是闲书,父母从不限制,她卧室书柜里满满一墙的书,读了大学后倒不太看了。
难得来书店,许知喃又逛了一圈,自己也挑了两本。
挑完,准备去付钱,她却忽的视线一顿,目光直直看向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灰衣灰裤,短发,普通长相,看上去四五十岁。
许知喃从来没见过他的正脸,但却忽然奇妙地觉得眼前这人和酒店监控里掠过的那人重合了。
她手指紧紧握着书,努力稳住脚步,朝他走过去。
走近,许知喃绕到他右侧,终于看清了他右臂上侧被袖子挡住大半的——纹身。
她在这一刻几乎不能确定自己的心跳是骤停还是狂跳,还出现了一瞬间的耳鸣,大脑一片空白却又好像镇定万分。
许知喃垂眸看男人面前的书,是一本菜谱。
她咬紧牙根,手伸过去,拿起了他面前的那本菜谱,身侧的男人也偏头看过来,他声音很柔和,看着她说:“现在像你这种小姑娘爱做饭的好像少有了,听说现在都时兴男人做饭了。”
男人带着浅淡笑意,平和又普通,难以将他跟案件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