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虞容璧眼下看来对她不错的,论起太后那边景况,除了生育了几个子女外,先帝心心念念的可是张贤妃,百般爱恋娇宠也尽数花在了张贤妃身上,又怎能让太后平息下心里这口气?
让张贤妃从旁看着自己与人行欢,怕不仅仅是为了羞辱张贤妃,也是为了发泄自己心中多年不甘。
只是虞容璧实在是无辜。
姜瑶月不知道太后从始至终到底有没有想到过这个不亲近的亲儿子,若此事有一点点风声传出,对于虞容璧来说无疑是一场大难。
只作坊间丑闻笑谈倒还算轻的,万一有人借题发挥质疑虞容璧出身,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姜瑶月一时也有些庆幸,阮金婵闹这一场虽也惊险,但好处是将这事捅了出来,谁也不知道下回揭发是不是会比此次更为凶险难办。
那人说完之后,又朝着虞容璧磕下头去,声音有些颤抖:“一切皆是罪人起了不该起的心,太后娘娘是受我蒙蔽引诱,与她无关,皇上只管杀了我,不要去责怪太后娘娘,也不要与太后娘娘母子之间有嫌隙。”
闻言,虞容璧沉默良久,而后竟是自嘲般嗤笑一声。
他道:“你们倒是情深。”
话音刚落,还没见虞容璧有任何动作,那人竟是缓缓倒在地上,口中流出鲜血。
阮嬷嬷一看便道:“他咬舌自尽了。”
虞容璧在一旁看着,狭长的凤眸越发冷了下去。
人既已自尽而亡,这边尘埃差不多已定,但太后、张贤妃、阮嬷嬷这三人处总还有事,姜瑶月拉了拉虞容璧一直牵着她的手,道:“皇上,张母妃还等着,要不要先回去?”
虞容璧转头看了看姜瑶月,只她离得近,倒听见他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又轻声对她说:“也该回去歇着了,你困了。”
姜瑶月摇摇头,困倒是不困,这样的情况也没谁能觉得困。
虞容璧拍了拍她的手,想了一下,对她道:“等朕一会儿。”
说完便暂时放了姜瑶月的手,闪身往前两步,到了地上尸体面前,蹲下 身子探了探鼻息,又拭了他颈间脉搏。
确认人确实已经死了,虞容璧才完全放心。
他正要转身,却忽觉烛光扑朔明灭,像是有风吹来。
虞容璧眉间一皱,立时觉出不妙,那烛台本是阮嬷嬷拿在手里的,是他们大意了。
等他立刻回头去抓姜瑶月的手,那烛火已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黑暗。
姜瑶月原本只是站在原处片刻,等一等虞容璧,也是她掉以轻心,总觉阮嬷嬷眼下情况是翻不出什么花样的。
谁知这一时大意,自己就到了阮嬷嬷手里。
阮嬷嬷年纪虽大了,手上却还有几分力气,也不知往那处使了巧劲,又是趁姜瑶月不注意,赤手空拳便将她的手紧紧拽了,接着将拔了蜡烛的烛台尖头对着姜瑶月,又把她拖得一趔趄,不知要把她拖到哪里去。
虞容璧听到声音,脸色登时变得阴冷。
接着,便听阮嬷嬷道:“ 奴婢也不想如何,这屋子里有密道,他既白白不用,那奴婢就先用了。害了皇后娘娘,奴婢逃到天涯海角也不用活命了,等出去之后,奴婢自会放回娘娘,不让她掉一根头发,也请皇上和娘娘放奴婢一条生路,奴婢残生绝不会提起这些秘辛。”
她绝口没有提到还被“ 扣”在姜瑶月那里的阮金婵。
可阮金婵当时在姜瑶月面前说得信誓旦旦,阮嬷嬷是极看重她的。
姜瑶月被阮嬷嬷抓着,倒也不见如何惊惶,还淡淡问道:“ 阮嬷嬷不想想金婵?”
姜瑶月:有的时候我时常不明白太后在想什么。
虞容璧:朕也不明白。
第77章
阮嬷嬷苦笑一声,道:“ 眼下也难等到她了, 她在娘娘手上。只看她自己造化, 这事是她被我所累。”
这阮嬷嬷倒是清醒得很,只是到底还不知道个中缘由, 还想着自己连累了阮金婵。
阮嬷嬷自己不逃,若要死也少不了她们祖孙, 但她逃出去了,即便阮金婵死了, 她或许还能活下来。
暗道在屋内何处, 虞容璧不知, 也看不清楚。
只在蜡烛刚刚熄灭的那一刹,虞容璧看不到姜瑶月在哪里, 他竟突然害怕,他身边的暖意随着烛火的熄灭而消失。
不过很快, 他就听见了姜瑶月的声音。
虞容璧细细辨别着她声音中的异样与不安, 所幸他没有听出来。
但他止不住开始想, 如果姜瑶月真的害怕了, 他该怎么办。
姜瑶月又被阮嬷嬷拖拽着走了几步,即便在黑暗中, 阮嬷嬷也小心避着不让虞容璧察觉自己的行踪。
她对屋内陈设是极熟的,也不知是按了哪处机关,姜瑶月只听到轻微一声响,人就被她拖到了一个阴湿之气扑面而来的地方。
“皎皎!”
姜瑶月最后只听到虞容璧叫了她一声,便被隔在了密道里面。
只剩虞容璧一人留在原处, 竟是发现自己的手指止不住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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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幽深弯曲,不知道通向哪里。
阮嬷嬷先将姜瑶月双手捆了,先前用来对付姜瑶月的烛台重又被她插上了蜡烛,一手举着烛光不甚明亮的烛台,一手死死按着姜瑶月,她用的是巧劲,姜瑶月被她按得手发酸发麻,便道:“我逃不了的,嬷嬷先松松手。”
“奴婢到了地方自然会将娘娘放开。”阮嬷嬷手上力道丝毫不见,道,“姜家的姑娘果然身娇体贵,这便受不住了。”
饶是姜瑶月教养再好,也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
她只得耐着性子道:“我连机关在哪儿都不知道,路也不认识,往前往后便是跑了也无用。”
不过姜瑶月眼珠子一转,旋即竟咳了起来。
等她好不容易咳完,才喘着气,细声道:“ 这里头封了多久,气味实在叫人难受。”
阮嬷嬷听了,只道:“ 娘娘再忍忍,奴婢也无心为难娘娘。走快一些,好早些出去。”
她这样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手倒是略松了松。
姜瑶月装作趔趄了几步,又求道:“ 阮嬷嬷慢些,我走不动了,能不能歇一歇......”
阮嬷嬷本也无意为难于她,姜瑶月又刻意把姿态放低,没有对阮嬷嬷摆什么皇后架子,是以阮嬷嬷对她倒也还好,见她咳嗽不止,便又放慢了脚步。
姜瑶月走得跌跌撞撞,阮嬷嬷到底还怕她真出什么事,否则虞容璧更不会放过她,只能先停了下来,让她歇一口气。
姜瑶月靠着阴冷潮湿的石壁缓了一口气,她也乖觉,立刻便道:“多谢阮嬷嬷。”
烛光昏暗不明,但姜瑶月依旧可见阮嬷嬷眼中的警惕。
不过阮嬷嬷叹了口气,道:“奴婢年纪也大了,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了,这辈子只有那一个孙女,可惜救她不了。”
姜瑶月虽心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还是默了片刻,说:“金婵本是无辜,本宫回去之后试一试罢。”
又是一声叹息,阮嬷嬷摇摇头,苦笑道:“娘娘怕也恨我将娘娘拖来这地方,只是奴婢实在是想活命。在宫里大半辈子,说话做事都由不得自己,本以为老了终于能出宫与孙女过几天快活日子,谁知.....”
她将姜瑶月的手放开,继续说道:“娘娘若觉得奴婢有那么一点好,便饶了金婵一条命吧!”
密道狭长,每当说一句话或者走路时,皆会有回声出现,此时阮嬷嬷说完这一句,那回声也跟着渐渐消散,竟有凄哀之感。
姜瑶月只轻轻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虞容璧与她说过,颜向明早带人包围了行宫周围各处,她如今也只是想拖延上几刻时间,或许他们能判断出密道的出口,在自己出去时将她救下。
不多时之后,两人又重新往前走,这回阮嬷嬷并没有擒住姜瑶月。
等阮嬷嬷手上的半截蜡烛燃得差不多了,姜瑶月眼前竟出现了一丝光亮。
她眯了眯眼睛,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又拐了个弯,那光亮更为明亮。
原来一夜已过,天已亮了。
阮嬷嬷道:“前面就是出口。”
“那是哪里?”姜瑶月问。
“已是行宫外面了,”阮嬷嬷也没有瞒她的意思,“奴婢往日出入皆是从这处。”
说话间已到了密道出口的地方,姜瑶月本以为出口会像进来的地方那样设个机关,却没料到只是个洞口,想来是如此反倒不会引人注目。
因阮嬷嬷偶有出入往来,洞口倒也并不很杂乱,只有一些杂草生长了。
阮嬷嬷先在草丛中探了探头,将四周瞧了瞧,见与平常无异,没有一点动静,便对姜瑶月道:“娘娘再与奴婢走一段,到时再......”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却听箭矢破空之音忽地响起。
阮嬷嬷连眸子都来不及瞪大,一箭已入喉。
腥热的血珠溅在姜瑶月的侧脸上,她却并不害怕,等她再去看阮嬷嬷,人已被一箭穿喉而亡。
只在片刻之间。
姜瑶月没有出声,仍以杂草树枝掩蔽着自己。
很快,她耳中便传来一个声音:“皇后娘娘?”
姜瑶月松了一口气,她认出了这个声音。
是颜向明。
他果然找到了密道的出口,并在她们出来之前赶来了。
姜瑶月缓缓站起,她这才发现自己还披着虞容璧的外袍,而里头她自己的衣衫,早在昨夜被虞容璧扯破了一个口子。
仓促之间,她只得低头拢了拢外面的衣裳。
等她抬起头,颜向明已到了她面前。
姜瑶月后退两步,垂了垂眼帘,轻声道:“原来是颜将军。”
“幸好没有来迟。”颜向明的声音比原先少时要沉稳上些许,只是说话却仍旧有些不拘小节。
他看了看姜瑶月身上的衣服,又道:“你放心吧,我没有带别的人来这里。”
颜向明在安国公府待过那么些日子,自然是很懂安国公府做派,当日见了姜瑶月因不慎受罚之后,也早留心了她素日秉性。
她如今更是大梁的皇后,如何能以狼狈之相现于众人眼前。
所以他才早早把身边的人都打发了,
这时姜瑶月打量了一眼周围,又问:“这里是哪儿?”
“行宫附近,”颜向明立刻回答道,“我去看了密道入口,大致判断出了出口,过来一看果然有一个山洞。”
姜瑶月点点头,又看了看身后的山洞,道:“那现在该怎么走?”难道要倒着再从密道走回去?
颜向明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一笑便道:“从密道回去或许是快些,但从外面走也离行宫不远。”
“那便从外面走吧。”姜瑶月果断道,她是不想再走一遍那个狭窄又阴湿可怖的密道了。
“山路崎岖,对你来说或许有些难行,且要留心。”颜向明仍旧是笑着,一边笑着一边朝她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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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容璧只略带了几个人走了一遍密道。
除了几个心腹,其余人等皆不知道行宫中发生的事,这些事一开始关系着太后和张贤妃,后面还关系着姜瑶月。
若此番大张旗鼓,很快行宫内外都会知晓了姜瑶月被人掳去宫外的事。
当时颜向明告诉他,出口应该并不难找,很快就能暗中把她带回来。
但虞容璧还是不放心。
他对焦头烂额的秦公公道:“ 若是不能早归,对外就说朕带着皇后去行宫外面游玩几日,看好太后和张母妃那边,等朕回来再说。”
虞容璧说得淡然轻巧,仿佛只是去补个觉,秦公公心里苦不堪言,桩桩件件都不是小事,虞容璧这么随随便便就往外面跑更不是闹着玩的。
要有什么万一,谁能担得起。
可虞容璧从来都不是能听劝的主儿,他要做什么就是什么。
他本还想直接独自一人就去,反正外面还有颜向明在,好说歹说给秦公公劝下了,带了三个心腹出来。
等出了密道洞口,虞容璧一眼就瞧见了地上阮嬷嬷的尸体。
他连忙走进一看,血倒还没干,脖子被一箭贯穿。
射箭之人既准且狠。
虞容璧料到这是颜向明的手笔,又亲自将阮嬷嬷喉中箭矢拔出。
细细查看了,果见那箭身处刻着“ 颜”字,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四周寂静无人,只剩鸟鸣声,也不知人都去了哪儿。
“ 皎皎!”虞容璧试着喊了一声,除了惊起一大堆鸟之外,并没有人应答。
不知怎的,他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虞容璧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立刻找到机关开了门,从密道追上去。
若他没有被那些事情所耽搁,
早一点来,或许就能追上他的皎皎了。
他的皎皎。
虞容璧的心愈发焦急起来,不管姜瑶月是不是和颜向明或者颜向m的人在一起,他都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