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秦嫀看了看四周,又住了嘴,在这里讨论似乎不太好:“二姐夫,方便进去说?”
“……”严云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心不住冒汗,再一次庆幸,今日摄政王大抵不会来,他嗓子干涩道:“成,请随我来。”
秦嫀跟着他,进了皇城司内。
提举都有自己的办公房,一般都会成为属下暂时歇息的地方,因此眼下里面全都是臭男人,严云祈不可能把上司的女人带进去……
而司里空置的房间,只有用于审讯的房间,以及摄政王平日办公的房间。
严云祈只能选择审讯房或摄政王的办公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秦嫀说道:“这边请。”
秦嫀不好意思地道:“二姐夫太客气了。”
所幸书案上没有遗留下摄政王的笔迹稿件什么的,严云祈将秦嫀安置在远离书案的太师椅上:“三妹稍等,我出去给你端壶茶。”
未等秦嫀说话,他身形很快地闪了出去。
先吩咐同僚们收住大门!
若是摄政王过来,千万死也不许放他进来!
严云祈的同僚们收到此等命令,立刻用‘你疯了’的眼神瞪着严云祈:“什么?拦住摄政王?”
严提举想来是疯了,同僚们摆摆手:“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要做你自个去做。”
这种情况是早有预料,严提举从自己怀里掏出一袋碎银子扔给他们:“只是叫摄政王暂且不要进来,就说是我说的,他会明白的。”
有银子那又不同说法,况且听严提举这么说,他和王爷已达成某种共识?同僚们颠了颠碎银子:“行,我们铁定帮你拦着摄政王。”
今日不上朝,那摄政王八成是不会来的。
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几名收了银子的官爷,尽心尽力地走到衙门口望风,顺便闲磕牙。
“老张,昨夜里十三坊的小桃红怎么样?”
“别提了,说才十八,结果那脸还没老子光滑……”
“哈哈哈哈……”
办公房里,秦嫀接了二姐夫的茶,非常不好意思:“很是抱歉,在你办公的时候来打扰。”
严云祈道:“无妨,近日公务并不帮。”
秦嫀点点头,抿了一口茶便开门见山:“二姐夫,你与那摄政王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只想问问你,我家郎君与摄政王,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是她隐隐感觉的,中间总归有关联。
王爷终究还是在夫人面前露了破绽,严云祈暗叹,手心满是热汗,然而他却一脸正直地回答:“按辈分,摄政王与三妹夫应是表兄弟。三妹何故这样问?”
秦嫀紧紧盯着他,试图从对方眼中看出什么来。
这时,门口几名押班的交谈声忽然一停,因为远处传来一串密切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熟悉。
几人抬头眺了眺,顿时面面相觑,眼下把银子还给严提举还来得及吗?
那是摄政王的马来了!
银子恐怕来不及还了,赵允承已经来到了眼前,他动作利索地下了马,将马缰扔给属下,便大步流星地入内。
“哎,王……王爷!”那几名收了钱的押班没办法,只好追上来拦住他:“嘿嘿,王爷王爷,您眼下不能进去……”见摄政王的脸色刷地沉下去,他不仅想还钱那么简单,还想倒贴钱:“是严提举说的,额,不关我们的事……”
赵允承看了眼他们,又看了眼上方的皇城司匾额,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他,皇城司的一把手,不能进去?
“都给本王滚开。”
满面威严肃杀的黑衣郎君一甩袖子,大步走了进去,他还没走到办公房便听到里面有动静。
他这个人,最恨公私不分,即便严云祈是他的二姐夫,也没有让他徇私的可能。
砰地一声,却是赵允承抬脚踹开了办公房的门。
“严云祈,你在搞什么把戏?”人未到,声先到。
屋内的严提举冷汗簌簌掉下,这一波可不怪他没作为,要怪便怪摄政王自个的臭脾气!
第79章
与夫君同床共枕三年,秦嫀不可能听不出赵允承的声音,正因为她听出了赵允承的声音,所以才觉得惊愕不已。
夫君怎会在这里?
秦嫀下意识地看向二姐夫,登时看到一张写着‘完了’的脸,只不知道是什么要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
赵允承踹开门负手进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令得严云祈想阻止都没来得及阻止!
“严提举?”摄政王十分威仪地踏进来,准备教训属下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猛地看到家中的母老虎,正端坐在太师椅上饮茶,他卡在喉咙里的话,便顿时咽了下去,脸上的肃杀之意,眼中的熊熊烈火,也如同被泼了冷水,灭得十分干净:“夫……夫人,你怎在这里?”
吓得他,连说话都磕巴了起来。
秦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疑惑地看着他:“应是我问夫君,你怎会在这里罢?”
来皇城司处理公务,竟被秦三娘撞见,实在是冤家路窄,赵允承连忙转了转脑子,说:“我是来寻二姐夫的,我身上的差事要跟二姐夫接洽。”他脑子转得够快,接着说:“方才听见门外的人说,二姐夫与一美貌女郎进来了,我以为他对不起二姐姐,一时冲动……”
所以才脚踢房门,指名道姓,凶巴巴的。
这倒也说得过去,若是没有二姐夫刚才的惊骇神情,秦嫀恐怕就信了这番说辞:“夫君,方才姐夫什么都说了。”
话音落,她便看到郎君目光不善地瞪着二姐夫。
这个举动足以表明他刚才在说谎。
“我,我什么也没说……”严提举摆摆手,露出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苦相,他真的什么都没说!
对过信息的两人一愣,然后不约而同地看着椅子上的女郎,她使诈?
是的,秦嫀使诈,然后炸出了两条狼狈为奸的鱼。
知晓夫君一直有事刻意隐瞒着自己,秦嫀心情十分复杂,她开始祈祷这件事无伤大雅,对方瞒着她只是为了她好,否则如何善了?
被炸了一炸的摄政王,眼中闪过一丝羞恼,秦三娘耍人,而他关心则乱,竟被耍成功了。
真乃奇耻大辱也。
“夫君瞒了什么事,说罢。”秦嫀看着他,语气不温不火,表情亦是淡淡。
事到如今,还能瞒下去吗?
依眼前的情况看来,明显不能!
赵允承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显示出他眼下有多么地纠结不安,因为他怕,那样不光彩的身份,比不上沈家三公子来得干净。
他上位多年,做过许多好事,也做过许多坏事,名声都传臭了,秦三娘不会喜欢的。
“我没事瞒着你。”黑衣郎君抿唇,冷脸,45°仰望上方:“你不信,可以问任何人。”
只要他不松口,谁也不会泄露。
秦嫀深深地望着他,眉心突突跳:“我不问任何人,我只问你,你若是还当我是你妻子,你便停止糊弄我!”
赵允承身子一哆嗦,没说话。
秦嫀压低声音:“有没有事瞒着我?”
对方很快道:“没有。”
“但你在撒谎……”秦嫀没好气地戳破他的习惯:“你每次撒谎的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心虚的摄政王,立刻将目光移到秦三娘美艳的脸上,然而被灼灼看着的下一秒,他又忍不住耳朵发烧地移开。
见鬼了,他以前可是审讯犯人的好手,何故不敌此女的凝视?
一定是秦三娘的目光太下流!
“我说没有便是没有。”赵允承撇开俊脸,踢了踢脚边的房门残骸:“严……二姐夫,你出去忙罢,我与夫人说几句便回去。”
严云祈还没说话,秦嫀那边冷笑了一声,捏着手帕说:“倒挺有东道主的气派。”其实她早就应该开始怀疑了,只不过周身边的人混淆了她的视线,一直不曾怀疑过沈家三公子这个身份的真实性。
“你早上说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完,想必就是来这里处理了。”秦嫀环视了一下这间办公房,格局足够宽敞气派,而那博古架上陈列的古董,想必也是真货,那她斗胆猜测一下,这间便是摄政王的办公房。
赵允承咽了咽喉结,谅他有惊天之才,这会儿面对此种情况,却也只能负手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你在这里又是踹门又是颐指气使,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哦不……”秦嫀的目光凝重起来,手心的帕子已然被汗水打湿:“应该是您,您是摄政王殿下对吧。”
而非什么沈家三公子。
这样一来便可以解释,为何沈家人对他这般迁就有加;为何太皇太后对他如此疼爱上心;为何平郡王妃对他那么忌惮尊敬,一切都是源于他的身份,大乾高高在上,手握重权的摄政王。
秦嫀想通这些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她眼下才知晓,自己引狼入室,都做了些什么……
摄政王被人明晃晃地点出身份,想开口遮掩,但转念一想,秦三娘并不傻,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胡说八道,于是干脆不否认,要知晓便知晓罢!
他暗中观察。
秦三娘的脸色很不好,时而皱眉,时而痛苦,瞧着十分在意他的身份,其实,有什么好在意的,他所做的那些坏事,又不会对她做。
即便他是摄政王又怎地?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疼小宝,也顺道疼她。
“对,既然你知晓了,我也不瞒着你了。”赵允承受不住猜来猜去的气氛,他攥了攥手,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我是迫不得已才瞒着你的,不过沈氏子的身份也不假,你仍是沈三夫人,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
“……”
他不说秦嫀还忘了,这位王爷家里边可是有一妻十九妾,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天旋地转。
不是因为秦嫀觉得和别人分享了丈夫难过,而是这位王爷的做法,毁了她梦幻般的三年。
这个打击真是够够的。
她不能忍受的是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耍了三年还自以为幸运地得到了需要拯救银河系才能得到的幸福。
过去的三年在她心里,是完美的婚姻生活啊,多少次都感叹自己嫁对了人。
而她和郎君的相遇,更是命中注定。
如今看来,却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秦嫀一直这样不曾说话,赵允承便等得有些心急了,心中抓心挠肺,有些七上八下,究竟如何,不能给他个准话吗!
“王爷。”为了小宝,秦嫀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住上前扇巴掌的冲动,压抑道:“我暂且有些不适,先告辞了。”
她站起来,先是面如寒霜地福了一下身,而后摆着玲珑的身段,步步坚定地从黑衣郎君身旁走过去。
这样的秦三娘十分好看,但她可太拽了些,一眼都不曾看他,便扬起一阵香风走了。
当然,重点不是秦三娘拽。
想想看,当他还是沈家三公子的时候,秦三娘整日拎他耳朵对他甩脸色,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恢复了王爷的身份,秦三娘竟还是这么拽!
赵允承心中哔哔赖赖,临走时看到那落下的帷帽,又倒回去拿起来拍了拍,然后去追那甩脸子走人的恶婆娘。
可惜外头有人,他也不敢追得太紧了。
秦嫀出去上了马车,恍恍惚惚地吩咐车夫:“回府。”
外边人太多,几十双眼睛看着,叫赵允承想爬夫人的马车,也要掂量掂量后果。
最终他只是骑上自己的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直到拐进紫金胡同,才策马追到窗边,抬手掀开窗帘将帷帽送进去:“夫人,你的帷帽……”
秦嫀正在气头上,事到如今哪有心情跟他玩这种互动,她接过帷帽,狠狠地扔出去。
帷帽落在地上,马蹄踏在上面给它染上了满身灰尘。
“ ……”赵允承急得勒紧缰绳回过头去,看到被踩踏的帷帽他满脸愤怒,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恨他也不必如此。
帷帽有什么错?
摄政王倒回去弯腰长臂一捞,将帷帽捞上来带回府中。
回到家中,秦嫀直奔卧室,去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小宝正坐在地上玩她唤人做的积木。
专心致志的小家伙见她回来,立刻眯着眼睛开心地喊她:“阿娘!”